池府五姑娘池玲瓏應太后口諭,被秦王府的大管家親自接入秦王府入住的第二天,沸騰的京城民眾們,就第一次見識到了,所謂池府五姑娘的身上的“福運”,到底有多么深厚。
下過雨后的京都,碧空如洗,而就在這樣一個,如同以往所有日子一樣靜謐又忙碌的清晨,京兆尹衙門,卻是接到了一個,自稱是安順侯府大姑娘身邊的大丫鬟的擊鼓鳴冤。
擊鼓鳴冤的人京都的百姓見多了,說實話,生活在天子腳下,雖然京都百姓們的生活水平,較大魏其他地方的要高許多。
但是,京都的百姓,卻也承受著比大魏其余州府百姓們更多的壓力。
別說什么天子腳下,治安就一定好。
是的,若是相比較與其他地方,京都的治安確實是好的。
然而,也正因為京都乃是大魏的都城,這里住滿了朝廷大員和幾乎所有的王子皇孫,京都的百姓們也都飽受著這些“貴人們”的欺凌,卻也是有苦沒處說的。
在京兆尹衙門擊鼓鳴冤的人太多了,幾乎每天都要那么兩、三個。
但是,但凡是狀告勛貴世家,或是朝廷官員的案件,每每京都的百姓都是只看到一個開頭,結尾卻是不知道是何。
然而,這次的事情卻當很不一般。
因為秦王的關系,據說死于“兇殺”的安順侯府大姑娘周梓潼,引起了京城中所有民眾的高度關注。
因而,當這個名叫“蕙蘭”,自稱是周梓潼身邊的貼身大丫鬟的姑娘,敲響了京兆尹衙門的堂鼓的時候,聞訊而來的京都百姓,也都顧不得怕沾染上晦氣。要離京兆尹衙門遠遠的了,卻是都像打了雞血一般,你擠我、我擠你的。把京兆尹衙門里里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
別說外邊圍觀的京都百姓,現在人數是多么的壯觀,群情是多么的激憤,一個個的,又是如何發動著身邊的人脈,呼朋喚友的來京兆尹衙門口看熱鬧。
卻說聽到了府外邊的擊鼓聲。依依不舍的從姨娘肚皮上爬起來的京兆尹。換上了正服,出了后宅,準備去坐衙為百姓伸冤時。在得知,今天的被告,乃是安順侯府未出閣二姑娘,以及御史大夫莫家的嫡長孫后,也是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吃屎。
京兆尹被小廝扶著,顫顫巍巍的站好身子后。卻是又不可置信的,直接厲聲詢問小廝道:“你個狗奴才剛才說什么?”
小廝訕訕的笑,一邊說著,“老爺您當心,路滑,你可是站穩了”。一邊也哭喪著臉。說道:“老爺您沒聽錯,這次被告的一方。確實是安順侯府的二姑娘,還有御史大夫莫老爺的嫡長孫。哎呦喂,外邊那擊鼓的丫頭說,她是安順侯府大姑娘身邊的大丫頭,要狀告他們府里的二姑娘和莫家公子,聯手暗害了她們姑娘啊。”
京兆尹看著小廝的嘴巴開開合合,耳邊接收者小廝傳遞過來的消息,覺得頭都暈了。
一個閨閣弱女子,還有莫家那今年考中了庶吉士的長孫,竟是殺人兇手?
京兆尹想到這里,抑制不住的狠狠打了個激靈。
雖然京城各府里的污糟事兒很多,他這個京兆尹任職五年來,更是沒少審理這樣的案子。
可是,以往跪在他大老爺堂下的,不外乎就是某個世家里的管家,或是嬤嬤之類的人物,再不就是些欺男霸女的紈绔子弟。何時被告的一方,竟還能扯上那些品性端方的世家姑娘公子了?
還一個是侯府的姑娘,一個是御史大夫的親孫子的,哎呦喂,這是要逆天的節奏啊。
京兆尹想想御史大夫莫老爺子那個攪屎棍的性子,再想想在京中還算得勢的安順侯,覺得今天這案子,肯定又得按照以往一樣慣例,要“押后審理”。
只是,這“押后審理”也是要讓老爺他從中得益才行的。
京兆尹就用手一撇自己的八字胡,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隨即,就喚了小廝近近期來,與小廝一番耳語,說了讓他去一趟安順侯府,再去一趟御史大夫府云云。
小廝聽的連連點頭,等京兆尹說完話后,便也一溜煙跑遠了。
而京兆尹卻是非常正派的開了堂,接了狀紙,而后,便在京都眾人的矚目中,這件案子因為“證據不足”,而押后再審。
圍觀看熱鬧的京都百姓,俱都又是厭棄,又是“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的低嘆幾聲,隨后便也都走遠了。
在他們的認知里,只要這位“青天大老爺”說“押后審理”,那真是會押后到猴年馬月。
所以,不用等了,這事兒沒有后續了。
雖說沒有后續,但是,有關安順侯府的二姑娘,聯手莫御史大夫府上的表哥,兩人害死安順侯原配留下的女兒消息,還是以燎原之勢,在整個京都迅速傳播開來。
都說“空穴不來風”,這事情,依他們的直覺來看,說不定當真就是如此。
畢竟,“情殺”什么的,這樣的事情在京都還是很流行的。
京都的百姓,是如何熱血沸騰的,議論著安順侯府大姑娘死因的,周莫氏不知道。
然而,當周莫氏打發走京兆尹派來“要好處費”的小廝,回了內院后,卻是忍不住猛的拿起桌上放著的茶盞,一個用力便在地板上摔了個粉碎。
二姑娘周子瀛此刻也被周莫氏身邊的嬤嬤押解過來,進屋就看到周莫氏大發雷霆的一幕,也是忍不住惶恐又后怕的后退兩步,眼圈都紅了。
“母、母親……”
周子瀛掙脫了束縛著自己的兩個嬤嬤,踉蹌的往前跑了幾步,“噗通”一聲跪在了周莫氏跟前,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道:“母親,母親您救救孩兒。這不關孩兒的事,孩兒是無辜的。”
見到周莫氏臉上的表情,不僅沒有因為她的“請罪”變的好看。反倒愈發扭曲。
周子瀛心驚肉跳的一把抱住周莫氏的腿,便又大喊大叫出聲,“母親。是那個賤.人,是她自己不小心掉到湖里的。我和表哥,我們,我們要拉她的,我們,母親我和表哥是無辜的啊。”
周子瀛大喊大叫。外邊周氏的心腹們。卻已經將無關人員都驅散,繼而將房門關上,守在門外邊。
不用擔心會走漏了風聲。周莫氏臉上的憤恨和怒其不爭的怨氣,便全都表現出來。
她狠狠的在周子瀛背上拍了幾巴掌,仍舊不解恨,便也又道:“你個孽女,那小賤.人如何就礙著你的眼了?她一個丫頭片子,你再不喜歡她,打罵她一頓也就是了。何苦非要弄死她?”
又紅著眼圈,在周子瀛肩膀上狠狠擰了一把,“想殺人偏又手腳不干凈,你這是要氣死母親啊?”
周子瀛疼的“啊”一聲尖叫出來,隨后,卻當真是哭的更加情真意切了。
她抱著周莫氏。不停的哭著“母親您救我”“母親這不關我的事兒”。周莫氏又狠狠的在周子瀛背上拍了幾巴掌,稍微出了口氣。便也又開始心疼起自家姑娘來。
不免就一把將周子瀛拉起來,“你當初不是說的蕙蘭那丫頭,已經死在回鄉的路上了?如何現在那死丫頭片子又冒出來了?你說說你,連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好,還一味的只知道爭強斗狠,你這次當真要害死母親了。”
周子瀛不聽周莫氏說什么,卻是“哇哇”哭不停。
周莫氏被她哭得頭疼,便也又恨極的在周子瀛背上拍一下,“哭哭哭,就知道哭,早知今日,當初你又何必非要要那小畜生的命?”
“誰讓她勾.引表哥?不然,女兒何至于和她一般計較?”
周莫氏冷笑,“現在還不和母親說實話,你就當真以為,你之前說的話母親全信了?什么因為和周梓潼那小畜生斗了兩句嘴,便不小心把她推湖里邊了,你以為,你這話母親當真就會信?”
又戳著周子瀛的額頭道:“早先母親不拆穿你,不過是想著給你留些顏面,你倒是好了,竟還當真把母親當傻子哄?呵,自作聰明,你莫不是就當真以為,這世上就只有你自己是聰明人?”
“你那點拙劣的計量,都是你母親玩剩下的,竟還當真想要連母親一塊兒狂騙了,你還當真是我的好女兒。”
周莫氏怒其不爭,周子瀛聽明白了周莫氏話中的意思,先是忐忑不安,回過味來,卻是將一直高高提著的心放下了。
按母親的意思,她肯定是有辦法為她抹平這事兒的。
周子瀛便又好一頓撒嬌癡纏,將周莫氏哄的開心了,這才又巴巴的紅著眼圈問周莫氏,“母親,蕙蘭那死丫頭都將女兒告上京兆尹了,你可要為女兒做主啊。”
“哼,她一個丫頭片子,還當真能翻了天去不成?你回你的閨閣給我好好閉門思過,這事情自有母親給你處理。”
又不屑的道:“不過一個小小的京兆尹,母親給她幾千兩銀子就打發了。即便不收買他,他還當真敢得罪咱們侯府不成?吃了他的雄心豹子膽了。”
周莫氏篤定而自信的神情,安撫住了周子瀛惶惶不安的心。
聽到母親如此說,周子瀛也便又興高采烈的將周莫氏一頓奉承,隨后,就回了閨閣。
安順侯府中,周莫氏好一番計較,而御史大夫莫大人府上,此刻也是在慌忙著想辦法。
至于莫家的嫡長孫,卻是被氣極的御史大夫,直接行了家法,杖責二十大板。
安順侯府和莫家,有志一同的接受了京兆尹遞過來的“橄欖枝”,當天中午便瞞著眾人,去京兆尹衙門給京兆尹送禮。
京兆尹意思意思推辭了兩下,收了禮,三方都皆大歡喜。
自以為解決了心頭事兒的周莫氏和御史大夫莫老大人,心都寬了。
卻是想不到,只不過一天時間,有關周梓潼和莫文斌聯手暗害周梓潼的案子,卻因為人證物證俱全,容不得絲毫翻供。
至于早先和御史大夫莫大人。以及安順侯府達成了協議的京兆尹,早就沒了之前的奸猾模樣,第二天坐在大堂上審案的時候。卻是公正嚴明的不得了。
一張臉肅穆的,讓看熱鬧的京都百姓,都不敢大聲喧嘩。
而就在無人看見的桌案下,京兆尹大人的雙腿,卻至始至終都在哆嗦著。
要嚇死人了,這事兒怎么著秦王就插手了呢?
人證物證俱全。有關安順侯府二姑娘和表哥莫文斌。暗害安順侯原配留下的女兒周子瀛案件,終于水落石出。
京都的百姓們,在好奇京兆尹這次的辦事效率。怎么這么高?以及,京兆尹何時這么公平公正的時候,也是對周子瀛和莫文斌好一頓罵。
便有看到莫文斌和周子瀛,被衙役押解出來婦人們,忍不住就拿起石頭、雞蛋,或是爛菜葉子,往兩人頭上丟了起來。
一般用力扔著。一邊也憤憤不平的開罵,“作死的小娼婦,自己勾引了男人且不說,竟連長姐都敢暗害,當真是沒了人性了哦。”
“唉,以前還覺得莫家的公子只考中了庶吉士。乃是時運不濟。誰知道。這人當真不是好的。竟然因為要替嫡親的表妹出氣,就將安順侯府那大姑娘弄死了。這人也著實太過陰毒了。”
“就是,將他們這賤惡女都處斬了才最好呢。”
“倒是那大姑娘了,也不是沒有錯。你說,這大晚上的,你那表哥約你你就當真能去么?好歹一個姑娘家,這般不自重,最后被害死了,也有她咎由自取的原因。”
“總之,還是那侯府的二姑娘太不是玩意了。連嫡姐都敢暗害,這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教養出來的。”
“老婆子也好奇的緊呢……”
安順侯府大姑娘周子瀛的死因大白于天下,這事情雖然轟動一時,鬧得整個京城的百姓都群情激奮,然而,也只是在內宅或是民間傳播的比較廣。
議論這件事情的,雖然也有男人,但是,大多數卻還是些凡夫俗子。
這件事,對于一些往上爬的京都朝廷大員們,影響卻不大。
頂多了,他們也就是為了擠兌安順侯,或是御史大夫莫大人這個噴子,而貓哭耗子假慈悲,當著他們的面同情可憐他們一番,給他們說聲“節哀”,將兩人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朝廷大員們不在意這些芝麻綠豆大小的事情,只是,在周梓潼的死因大白于天下后,京都又流傳出的一個好消息,卻不得不讓這些朝廷大員們都重視起來。
——秦王府的士兵,在隴西找到了一位神醫,而這位神醫,據說,可以完全解除秦王身體內的余毒。
換句話也就是說,秦王身體康復有望,各勢力各派系還打著算盤,想要等秦王死后,從秦王府這頭龐然大物上撕下塊兒肥肉,占點便宜的敵人或友人們,都可以及早回家洗洗睡了。
白日夢什么的,可以不用做了。
秦王府傳出來的消息只這么一句話,然而,歡喜著有之,悲傷的以頭搶地的人更是多的數不勝數。
但是,無論如何,現在秦王康復有望,眾人也是要打起心思,好好拉攏討好一番秦王的。
送禮慰問什么的,這可不就是現如今和秦王府套關系的最好時機么?
想通了這一點的京都大員們,就也當真又往秦王府送起各種補品,以及給秦王解悶的小玩意兒來。
秦王府門前天天車如流水、馬如龍;人數最多的時候,那足夠八匹馬并行的秦家巷,竟是都被堵塞的不能通行了。
不得不說,單從這一點,也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出秦王在朝中的影響力,實在非同凡響。
秦王府的大管家秦伯,每日里笑瞇瞇的指揮著二管家和三管家應酬著眾人,自己則每天拎著兩個核桃,在手中轉啊轉的,笑的不懷好意。
其實,秦伯看到庫房里堆積如山的禮物時,也是感覺亞歷山大的。
這三個月貌似秦王府收禮實在收的太多了。
過年時的年禮,元宵節的節禮且不說了,單只是主子被賜婚以后,各府送來的貴重賀禮。都足以裝滿一整個庫房。
如今,主子身體有望康復,秦王府再次收禮。
如此這般。等主子徹底“康復”了,府上不是還要再準備一個庫房,專門盛放下次各府送來的禮?
好東西太多沒地方放,這也是很愁人的。
秦伯想著事情,也不看忙的眼青臉白的大管家和二管家,卻是又愜意的哼著小調。巡視秦王府去了。
他老人家準備再在王府中挖一個地下庫房。
嗯。現在凍土都化了,趕緊圈好了地,隨時都能下手。當真再好不過。
朝廷大員們忙著給秦王送補品,而得知秦王康復有望的京都百姓們,聯想到之前周梓潼的事情,現在卻是后知后覺的想到一件事情,——池府那姑娘身上的福運,可真厚啊。
看看眼下這形勢,池府那姑娘不過才入住秦王府五天時間。秦王就先是從“克”死了周梓潼的謠言中洗刷了清白,繼而,身體又好轉有望。
前者且不多說了,周梓潼是二妹和表哥害死的,這絕對和秦王“刑克六親”的名聲掛不上鉤。
雖然單只是這一件事情,完全不足以洗刷掉。秦王留在京都百姓心中的。根深蒂固的“煞星”形象。
但是,敏儀縣主死于身體衰竭。周梓潼死于“謀殺”,這兩個和秦王“有關系”的少女之死,現在多多少少也可以說明一些問題——秦王的“刑克六親”的名聲,當真也不是所有時候都做得真的。
看看,以前大家都說那兩人是被秦王克死的,現在秦王可是證明自己的無辜了。
再有一件事,便是秦王有望解除身體內的余毒。
嘖嘖,不管是皇帝,還是平民百姓,誰不想長命百歲?
雖說活到一百歲大多不可能,但是,誰不想活的更久一些?
眼下,秦王的性命卻是被從鬼門關拉回來了,誰能說這不是一件好事?
而這兩件事,都是在池玲瓏入住秦王府以后,才發生的,所以,也就更好的證明了,池府姑娘的福運,當真非同凡響。
京都中的百姓,又開始怎樣的將池玲瓏“神”化,這權且不說。
卻說皇宮中,知道了外邊的流言蜚語的太后娘娘,今天卻是興奮的多吃了一碗飯。
結果,吃撐了。
但是,即便吃撐了難受的緊,太后娘娘一顆心,現在卻是火熱又滾燙。
一邊由十五公主攙扶著,在慈寧宮中邁著小碎步消食,太后娘娘一邊也還志得意滿的夸夸其談,“看看,哀家就說過,玲瓏那丫頭是個好的,眼下可不就證實了?哎呦喂,哀家難得為成嗣那孩子指一次婚,竟當真就給他挑了個這么好的,哀家果然慧眼如炬……”
太后娘娘絲毫不含蓄,自夸的聲音高亢又激動,傳遍了整個大殿。
十五公主攙扶著太后娘娘,不時說一句,“誰說不是呢?”“祖母您眼光最好了。”“祖母您就等著秦王表哥來給您謝恩吧……”
太后娘娘被十五公主好一通奉承,一時間更加覺得心氣順的不行。
再想起池玲瓏,更是覺得,那丫頭是個好的,這次一定要好好賞賜她一番。
于是,消了食之后,太后娘娘卻也連午休也不休了,直接興致高昂的吩咐談嬤嬤,隨她去庫房挑些好東西賜給池玲瓏。
太后娘娘開了先河,拉了足有三、四兩馬車的東西,派金寶公公去宣旨賞賜池玲瓏,這邊跟風的后妃們,看到太后娘娘對池玲瓏如此看重,也是忙不迭的準備了貴重的禮物,找了名頭,派人送出了宮。
池玲瓏在宮里宮外出盡風頭,可以說,她現在絕對是京都百姓心目中,最是有大造化的姑娘。
然而,被人尊崇直至,險些就要被推上神壇的池玲瓏,卻一直都窩在致遠齋中,對外邊的風言風語完全不知情。
她現在也是有事情要做的。
嗯,池玲瓏現在正忙著,和秦承嗣不知道從哪里領來的“私生子”,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