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墨己常年駐扎在隴西,便是和他同胞雙胎的兄弟墨庚,同樣在隴西帶領兵權。
雙胞胎大多性格迥異,可墨己和墨庚卻像是世上的另一個自己一樣,這兄弟兩在軍事上有同樣卓絕的天賦,也因為狂熱的喜好用兵之道,當時才選擇了在隴西之地鎮守。
早年在秦承嗣用鐵蹄踏入西域國土時,兄弟里因為心有靈犀,在多次突圍戰中配合的都非常有默契,可算是立了大功;同樣的,在秦承嗣離開隴西的這五年,他們做的一切都很好就是了;將隴西守護的如同鐵桶一般牢固,很得秦承嗣的看重。
天干十將中,如今還不止是墨己和墨庚兩人在隴西,便連“錢串子”墨戊,也收集了幾年糧草,在前兩個月,才到達隴西,如今正在隴西修整。
有那兩個小殺神在,又有墨戊這個嗜錢如命、鐵公雞一樣一毛不拔的,相信只要他的“問罪書”送到了,那三人好生操作一番,不定能從西域謀取更大的利來。
護國將軍在午后從京畿守備營里領兵兩千往西域趕去,同時手中還拿到了弘遠帝的諭令,以及秦王的手書,這一去陣仗有些大,當然,等到了隴西,和秦家軍匯合以后,陣仗更大,以至于軍隊才剛壓境,就險些嚇破了已經聞訊的西域王的膽,在之后的“商談”中,雖然仍是據理力爭,但是,口氣也不那么強硬,最后被以墨戊為首的眾人敲了竹杠,很是大出血一番就是了。
這都是將近一個月后才會發生的事情,距今還遠的很,卻說現如今的京城。因為處置了廖沅,有了鐵血威懾,京都很是安靜了兩天,然而,這種安靜持續了不久,也就在護國將軍出發隴西之后,京都就引來了更大的動蕩。
事情的起因是戶部尚書注意到了廖沅抄家的冊子。并在其中看到了很多不應該出現在廖沅府上。而只應該供奉在勤政殿的博古多寶架上,專門供弘遠帝把玩的物事。
其中兩件便是弘遠帝最愛的東青釉拱花罇,以及銘窯青釉八方弦紋盤口瓶。
且不說東青釉拱花罇這件古物。只說銘窯青釉八方弦紋盤口瓶,因此瓶始興于大魏文人大多喜研大興古物時,青釉八方弦紋盤口瓶的形狀便沿襲了古制。
瓶罩青釉,色偏粉藍。緩緩迭施釉層,使柔光婉約。凝脂溫潤,胎骨棱角分明,銳藏鋒斂,柔里蘊剛。形態美不勝收。
又因此瓶粉青瑩潤、金絲雅致,可以說是代表了現今大魏瓷工藝的最高水平,為世所珍。得弘遠帝珍之愛之,甚至放在勤政殿的多寶架上。以供閑暇時把玩。
也由此便可見,弘遠帝對此物有多么喜愛重視,可明明僅供帝王使喚的物件,突然跌入凡塵,連他下手的侍郎府里都有,這絲毫不亞于手下人藏了一件龍袍在自個家里,你說這事兒驚悚不驚悚?
戶部尚書從頭到尾翻完了這冊子,身上大汗淋漓,衣裳都半濕了。
他現在已經可以預見,若是這事兒被他捅出去,大魏的半邊天怕是都要破了。
畢竟,在這時候瓷器進宮那可是有大說頭的。
便如每年都會送上幾件物事進宮的乾州銘窯,若是要燒紙瓷器,或是弘遠帝親自指定所要物件的形狀和花紋,或是窯廠畫師自己想出并設定好足夠讓陛下滿意的樣式,而后,經由各師傅的手,大約幾千甚至上萬個全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甚至連印花都不差分毫的瓷器被送進爐子里煅燒。
等被燒制出來,選其中最最最是毫無瑕疵的一件送進宮里,進貢給陛下,且為了保證皇帝的威儀和皇帝所用物事的獨一無二性,甚至是皇權的至高無上,同爐所出物件,必須當堂砸碎!!
眾人皆知,進宮給陛下的瓷器,哪怕是陛下專用的盤子和碟子,都是獨一無二,絕不會有雷同的出現。
可是,眼前這銘窯青釉八方弦紋盤口瓶到底是什么鬼?
戶部尚書也屬于是弘遠帝的心腹近臣,不然,弘遠帝不至于在得知他早年提拔當侍郎的廖沅,本是西域的奸細后,不對他進行處置。
可逃過了“不能明察秋毫”的罪行,眼下廖沅作死的在死后還鬧出這么一件“大不敬”,甚至是“謀大逆”的事兒,他不能包庇,只能直言上告陛下,可陛下知道后會有的反應……戶部尚書現在已經做好了一死以謝天下的準備了。
可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因而,他也在懵了會兒頭腦后,又抱著僥幸的心思,進了戶部查抄廖沅府邸,暫時存放那些物件的庫房。
廖沅是被判了抄家,他家里的東西也確實都被搬完了,按說是要入國庫的,可是在入國庫前,戶部還需對此進行登錄和核實,隨后才能將物品一道上繳。
因這兩日繁忙,這件事情暫時擱后,還沒來得及做,可是……為什么他會是第一個發現的。
戶部尚書心中僅存的一點僥幸之心,在看到貼著封條的大箱子里裝著的,那件和陛下放在勤政殿多寶架上的銘窯青釉八方弦紋盤口瓶,一模一樣的一件物事后,忍不住踉蹌后退一步,整個人瞬間老了十歲不止。
戶部尚書知道自己此番是難以保全了,這么大的罪過,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不相信在抄家現場的秦王和護國將軍沒有注意到這幾件寶貝,畢竟他們也時常出入勤政殿,又都是世家子,見識不菲,不應該發現不了這幾件東西,可不管是去抄家的秦王,還是護國將軍,都對此不置一詞……
戶部尚書心思電轉,有心去找護國將軍問個究竟,可護國將軍去隴西了,按照他們的腳程,現在怕是已經遠離京都足有千里之遙;而秦王……戶部尚書打了個寒戰,即便是秦王真要憑此做些什么,他還能阻擋不成?
蒼老的腳步微顫的戶部尚書在早朝后又去宮里覲見弘遠帝了,本是和幾位內閣閣老商議今年秋收,以及各地賦稅是否應酌情增減的弘遠帝一聽戶部尚書求見,心存狐疑,可到底是讓人進來了。
見到面色頹廢的戶部尚書,弘遠帝眸子微瞇,尚且有心打趣,可當他聽到戶部尚書所敘述的事情后,已經不是雷霆之怒可以形容他此時的心情了。
弘遠帝暴怒之下直接掀了御案,幾位在場的閣老都后悔剛才為何沒有及時離去,此時也心有余悸的被駭的不輕,都及時跪地請罪。
可再請罪也不過是火上澆油罷了,弘遠帝氣的臉色猙獰,手都顫抖了。
一想想本該帝王獨有的東西,在他的臣子府里也有,且和他所用所喜之物,乃是同爐所出,弘遠帝不僅覺得自己的天威被冒犯了,同時也覺得自己被自己的臣子狠狠的打了臉。
好啊,真是好啊,連帝王專屬之物也可愜意享用,是不是有一日,他的玉璽也要出現仿品,改日他這龍騎也要換人坐坐了?
弘遠帝將這句話吼了出來,一時間,不僅諸位閣老被嚇得兩股戰戰,便是勤政殿外的諸多宮娥太監,以及當值的御林軍,都及時跪下請罪。
可弘遠帝現在已經被氣瘋了,人間帝王的他被屬下臣子打臉,又如何能受得住?
弘遠帝怒極,直接宣秦王覲見,另宣召護國公,宣武將軍,輔國將軍,都督斂事,左右都御使等諸官員即刻進宮見架。
諸大臣從傳旨公公口中套出些話,俱都被駭的面無人色,一些文官本是要坐車進宮的,此刻也怕弘遠帝遷怒于他們,也因此,俱都騎著高頭大馬火急火燎的往宮里趕。
于是,京都街頭的一些出來透風的百姓,便有幸見到了諸多文官大臣如初學騎馬的孩童一樣,歪歪扭扭的趴在馬匹上,被顛的搖頭擺尾,這情景簡直搞笑的要死,有幸看到此畫面的百姓也確實都捂著嘴,背著人,笑破了肚皮。
可在笑過后,這些常年生活在皇城根下,已經被迫養成了一定的政治覺悟的老百姓們,登時便覺得,肯定是又要大事不好了!!!
這些官員,尤其是文官平常都是最注重面子的,出入都有車,在街面上從來不敢露面,往常有從他們身邊騎馬疾使而過,他們還要很是不屑鄙夷的罵上一句“不成體統”。
這些老古板們最是無趣了,可現如今連無趣又恪守禮教的他們,都如此喪心病狂的開始在馬背上狂奔了,他們敢賭兩羹黃瓜,京城指定是又要發生滅門慘案了。
京城百姓在瞬間便做了鳥獸散,也因此,原本還以為廖沅通敵賣國案告一段落,又可以出來風花雪月的公子哥們,在出門前得了這么一個慘絕人寰的消息,一個個被嚇得腿都軟了,宛若身后有鬼在追一般,立刻轉身回了小院找小妾通房求安慰去了。
至于一些消息特別靈通的公子哥,在得知宮里露出來的消息后,大駭之后也面容失色。
經由此事想到自己往常得到的消息,一時間驚懼的幾欲肝膽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