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如何?”裴寧來信問道。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元容回道。
安樂公主壞她名聲,她豈能無動于衷,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過?若然如此,那她就活該被人欺負死了,雖然不能對安樂公主下黑手,至少也要讓她難受一段日子,莫要太過得意才行。
反正這些年安樂公主日子過的滋潤,小辮子多的是,只看她想怎么抓而已。
說來,她原本以為是裴寧這城門失火,才殃及了她這池魚,是以她只罵了裴寧一通,催促他去處置,自己卻置身事外,但如今被鄭氏一點破,她才發現自己走岔了路,什么時候她竟然也依靠起旁人來了?看來這些年是養尊處優慣了,懶怠了!
坐言起行,元容主意既定,便直接去找鄭氏道:“阿娘,借我幾個人使。”
“你要作甚?”鄭氏抬眼,倒是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只道:“家中下人不都任你驅使?若有不聽話的,你盡管收拾。”
元容聞言失笑:“阿娘,兒要做的這事可不那么光明正大,須得保密呢,外頭人多嘴雜,若是走了風聲,可是要惹禍的。而且人還得機靈些。”
鄭氏沉吟一會,才道:“那要不阿娘的陪房?”才說完,自己就先搖了搖頭,道:“你要他們做些實在事還罷了,若是旁的,恐怕不成。要不阿娘替你去求求你阿婆?”這家中諸事雖然盧氏不大管了,可大權還在她手里。
崔氏百年世家,底蘊深厚,自然有一些不在明面上的勢力,但這些,鄭氏區區一個輩分不算高的媳婦還是接觸不到的,元容也不能。鄭氏不傻,經過元容那么一說,便隱約猜到了元容的目的,這是想要跟安樂公主找麻煩呢。
一說到盧氏,元容便不由得蹙了蹙眉,盡管盧氏對她這個孫女十分疼愛,對她很是和氣,但元容到了盧氏跟前總是不自覺地挺直腰板,比之平素更拘謹些,一想到她做的這事不那么地道,內心便不大想讓盧氏知曉。可是不說緣由,盧氏又怎會答應她?
一念及此,元容便猶豫起來,揮手道:“阿娘不忙,我再想一想。給力文學網”
元容如今身份的尊貴來自祖上的遺澤,而非是她自己奮斗得來,實際上是沒有什么能為的,她手里沒人沒勢力,所有接觸的一切都是來自長輩所賜,若是不求長輩出手,她又能如何做呢?
瞧著閨女皺著眉一副苦思冥想模樣,鄭氏不由笑了,道:“又鉆牛角尖了不是?你是崔家的女兒,不是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相求長輩又非丟人之事,何故扭扭捏捏?凡事總想著自己解決,是否沒把我們當做依靠?”
那是當然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這世界上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啊。元容下意識的就要點頭,而后就看見了鄭氏慍怒的臉,忙安撫道:“阿娘,我這不是擔憂……”
“擔憂什么,擔憂你阿婆會覺得你持身不正?”鄭氏哎喲一聲,撫了撫閨女的狗頭,笑道:“崔氏枝繁葉茂,事兒從來就沒有少過,你阿婆當年同你伯祖母一同管事,什么齷蹉事沒見過?你若是一點心機都無,任憑旁人欺負,她才會瞧不起你!”
以為世家女就是一派風光霽月?錯了,世家女只是面上風光霽月,沒有手段一樣過不好日子,若是誰家真的養出了天真純樸的女兒,那簡直是教育不合格。為何人們推崇五姓女?概因大家族出身的女子,既有風姿氣度,又有氣魄手段,當家理事教育子女無事不妥帖,這也是底蘊深厚的一種。
這又是元容的盲區了,她今世身份所致,家庭又和睦,見到的竟都是世家中光彩那一面,便總是有意無意的隱藏起自己心中黑暗的那一面,誰曾想根本是多余!鄭氏說完,便拾掇了一下儀容,拉著元容往春山堂找盧氏去了。
彼時正是日頭初生,一縷陽光透過窗戶投入屋中,照出一個個光圈,春山堂內安安靜靜,墻角的三角銅質香爐內,一抹青煙正裊裊升起,卻是元容親手合的香,清冽淡雅,沁人心脾。盧氏正趺坐榻上,手執書卷,身邊一盞熱茶,旁邊的爐子上,水壺中正發出開水滾燙的咕嚕聲。
“鄭娘子和九娘來了。”阿琴問安的聲音在簾外響起。
盧氏抬眼,不等阿琴進來通報,便笑道:“叫阿鄭和九娘進來罷。”
說完就見簾子一動,接著就是鄭氏領著元容走了進來,阿棋忙在盧氏下首設了坐席,又有阿琴端上來茶點,兩人手腳麻利的伺候完,便又悄悄退了出去。
盧氏眼神往兒媳婦和孫女身上一掃,便看出來端倪,不禁道:“你們過來,可是有事?”
因崔善凈和盧氏年紀都大了,平日里也愛清靜,便不讓晚輩時時過來請安,只定下了初一十五吃團圓飯,所以鄭氏忽然過來,除去有事之外,不做他想。只是盧氏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讓鄭氏還得拉上元容一起。
鄭氏也不矯情,直接就點頭道:“正是有事相求。”說著便撇頭給元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叫她自己說。
元容咬了咬嘴唇,眼見盧氏看過來,便不敢耽擱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見盧氏沒有出聲打斷,也沒有露出厭惡之色,心下一松,道:“阿婆明鑒,我雖然不想惹事,可如今是旁人欺到我頭上來了,叫我忍氣吞聲當做無事,實在是憋屈了些。”
盧氏面容平靜的聽完,這才微微一笑道:“你待如何?請我替你討個公道?”
“非是如此。”元容心一橫,左右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便干脆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道:“公道我會自己討,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不急。只是這一回吃了虧,總要回敬些什么,不然我這心里憋屈的很,就怕憋出病來。”
盧氏大笑:“那你要如何回敬?”
看見盧氏面上笑意,元容才徹底放下心來,果然鄭氏說得對,盧氏對她的心思不僅不厭惡,反而是欣賞!便道:“安樂公主持身不正,想要讓她頭疼一回并不難,前些日子不才鬧過一回?只是要阿婆借幾個機靈懂事的人使一使。”
盧氏滿意的點頭道:“如此不難,你回去等著罷。”
做了這么些年的主母,且又有治家甚嚴的名聲,還能得到當家人的愛重,這樣的盧氏會是毫無心機善良無害的人物么?她既是真心愛護元容這個晚輩,自然不會希望看到一個唯唯諾諾任人欺負的包子,若是元容此來,只想讓她這個長輩出面討公道的話,她真要對這個孫女失望。
所幸非是如此,元容不但不是包子,也非是渾身長刺的刺猬,而是會把鋒利的爪子藏起來的貓!她不缺心計,也不缺耐心,這很好,就算因為閱歷不夠,做事不夠圓滑,也無妨,見識的多了總會有長進的。
從春山堂出來,元容便大大松了口氣,既然盧氏知道她要做什么,又答應給她人,想必遣來的必是得用之人,且不必擔心泄密,那么她只需要考慮如何去做了!元容揉搓著手腕,不覺露出一絲笑容,相比真刀真槍對面杠上,她更愿意做幕后操縱木偶的那個牽線人,安樂公主,你準備好了嗎?
盧氏的動作很快,到了下午便有阿琴過來通知元容去見人。元容跟著阿琴到了正堂旁邊的小花廳,就看見一男一女立在屋中,男的身量不高,面容平凡,一笑之下形容有些猥瑣,女的人到中年,身材微胖,倒是有些嚴肅。
見過禮之后,阿琴退了出來,元容見狀微微一笑,道:“想來你們都知道我是誰,那我就不廢話了,阿婆既然遣了你們來助我,想必我是能信任二位的能力的?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兩人便自作介紹,一個姓王,喚做王大錘,一個姓姚,喚作姚桃花,都是十分質樸的名字,聽得元容不由笑了起來。
“既然能得阿婆看中,想來二位當是識文斷字的,怎的不改個文雅些的名兒?”元容也不端架子,親自斟了茶,見兩人忙雙手接過,口中稱謝,便道:“無妨,要請二位替我做事,這點子還是受的起的。”
王大錘便道:“回九娘子,咱們都是泥腿子出身,原本闔家都是崔氏的佃戶,能識文斷字是主家的恩賜,哪里就能忘形了?再者這名兒是父母所贈,便也就留下來了,倒叫九娘笑話了。”
元容擺擺手道:“父母賜的名兒,再如何都是好的,倒是我狹隘了。還請二位莫要介意才是。”
兩人忙道不敢。他們闔家都是崔氏的佃戶,可以說生是崔氏的人,死是崔氏的死人,哪里會介意元容說什么,何況元容那話也不是什么污辱人格的,不過玩笑而已,計較這個就沒意思了,再者也是不敢。
閑話說完,元容也看出來了這兩人的性子了,王大錘圓滑些,姚桃花嚴肅些,倒是正適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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