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憤怒
溫書搖搖頭,“這五毒瘴,本就沒有解藥。趣讀/屋”
溫書一句話,像是判了他們的死刑。
沈瀚風一時如墜冰窟,沈冰奕的臉色也灰淡得可怕。當朝皇太子,在偷溜出宮時,弄瞎一只眼睛,會帶來怎樣可怕的后果,是人們難以想象的。
而堂堂皇太子,真有什么好歹,整個朝局將會因此改變。眼睛出事,這位皇太子的命運,又是否按照既定的軌道運轉?
皇室的斗爭本就激烈,沈瀚風能坐上太子之位,成為一國儲君,也經歷了無數的艱辛和暗算。若他今后真的有一只眼睛看不見,很明顯,將會成為別人攻擊他的武器。
身為一國儲君,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能讓別人抓住你的弱點和把柄,讓別人有攻擊你的機會。即便他有著再怎么壓倒性的出身和家世,儲君地位無人撼動,他日執掌一國國運,又怎么能保證不會遭受別人的歧視和偏見?
人性本就如此,即便是普通人,也難逃別人的成見,更何況身為一國之君?
不是末日,卻形同末日。
沈瀚風全身不能動彈,雖然早就聽胡顛說過,他的眼睛可能保不住,然而從溫書嘴里再次聽到這句話,還是讓他慌得不由自主。多么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個夢,等他醒來還和以前一樣,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沈冰奕眉頭一皺,望向被沈瀚風緊攥住的手,風兒太過用力,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一塊已經被他給捏青了。
沈冰奕在意的倒不是手上那點不癢不痛的淤青,而是沈瀚風中了毒。不論想任何辦法,付出任何代價,都不能讓他就此失去一只眼睛。
“溫大夫,照你的意思,風兒的這只眼睛是不是保不住了?”
“照常理來說,確實如此。”
“那換眼呢?”沈冰奕接著,“本王曾聽一位見多識廣的大夫說起,若是眼珠受到損傷,可以用一雙活人的眼球進來換眼,這樣很有可能會恢復光明,這個溫大夫可曾聽說過?”
“真的,真的嗎?”沈瀚風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忙抓住沈冰奕的手問。
“胡顛是這樣說的,不過要怎么做,他也不知道。”沈冰奕看向溫書,希望她能給他一個確切的答案。
沈瀚風一顆心起了又落,落了又起,也看向溫書。
溫書聳肩,換眼,換眼球嗎?眼球移植哪怕在一千年后的今天,也都只是一種夢想。若說眼角膜移植,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許多事情并不如他們說的那般簡單。
“溫大夫莫非不知道?”
“不瞞王爺,換眼這個說法,我確實聽過。只不過,換眼終歸是醫家大膽的設想。,至今為止,尚未有哪個醫生,真的成功為誰換過眼。”
“不,你騙人!”沈瀚風不愿意相信,好不容易才聽到一絲希望,又怎么可能被她一句話輕輕松松給否定了。
“我并沒有騙你……”
“你有你有,你就有!”
“風兒——”
“我不管,我要你把她的眼珠挖出來,讓胡顛給我裝上,我不要變成瞎子!”被溫書的否認弄得火冒三丈的沈瀚風,沒有理智地沖沈冰奕大叫。
“太子殿下!”溫書語氣冷了冷,喚回了沈瀚風失去的理智。“并非溫書存心潑你冷水,也更沒有給你找不痛快的意思。以現今的醫術水平,根本就無法進行換眼。在我所知的醫學典籍中,換眼成功的幾率幾乎為零,因為目前根本就沒有辦法將視神經重新接合。你不需要知道視神經是什么東西,因為你問了我也不知道該向你如何解釋。不過,說起眼睛損傷,倒是有角膜移植的說法。”
“角膜移植?”這又是什么東西,沈冰奕目中閃過疑問。
角膜移植手術是用透明的角膜片置換混濁或有病變部分的角膜,以達到增視、治療某些角膜病和改善外觀的目的。是異體移植效果最好的一種手術。
這些話溫書自然是不會和沈冰奕、沈瀚風說的,她還不至于這樣愚蠢,這樣的話于他們無異于是說天書,她沒心情在他們面前故作高深,只怕這樣,到時候會死得很慘。
沈冰奕生性多疑,她沒賣弄成,反而被他抓住了小辮子,露出了狐貍尾巴。這種因為想出風頭而得不償失的事情,溫書向來不喜歡做。
“與你們嘴里說的換眼有些相似,卻又有很大的不同。不同的是,一個換的是眼球,而一個換的是角膜。在很久以后,角膜移植可能不再是夢想,許多眼睛疾病或角膜渾濁的患者,可能會因此恢復清明、提高視力。但即便是角膜移植,也是非常的麻煩。”
“首先是供體,供體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需要先讓大夫檢查,是否適應癥,如果適應了,然后要尋求供體,配型,接著才能進行移植。”
“照你所說,如果該達到的條件都達成了,那是否就可以做你說的那個什么角膜移植的手術了?”沈冰奕不愧是思維敏銳,很快就抓住了話中的重點。
沈瀚風又再次燃起了零星的希望,只是被溫書潑冷水潑怕了,心中固然渴望,卻也不敢再過分表現出來。
“我說過,要找到合適的供體,并不容易。”溫書嘆氣。古代還不比現代,要找到合適的供體,無異于大海撈針。就算找到了,若對方不愿,也沒有辦法。
“供體算什么,只要小王愿意,立刻可以給你找幾百上千個供體來!”他是皇太子,大楊朝的儲君,只要他樂意,有無數人可以為他犧牲!
溫書萬沒料到沈瀚風會這么說,在她看來,沈瀚風不過是一個脾氣暴躁還沒有長大的孩子罷了,性格雖然欠缺穩重,若多加磨練,將來也會是一個有為的國君。只是這一番話,讓溫書從心底竄出一團火來。
“太子殿下,你這樣說,將你口中的‘供體’置于何地?”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在指責小王?”這個女人,還真是,一再駁他臉面,還真是不知死活。
“我只想讓太子殿下明白,太子殿下的性命和你口中那些供體的性命,在我眼里并無什么不同。因為我是一個大夫,大夫的眼里只有病人,而無關身份的高低。”
“你——”
“溫大夫這么說,可是大逆不道”一直沒開口的沈冰奕,突然道。
“永親王也叫我是溫大夫,而不是溫三小姐了。”
“你這個女人,居然拿區區賤民與小王相提并論,能為小王獻出眼睛,是他們無上的榮幸。”
還真是,該死的上位者的論調。
“那是你的認為,今日太子殿下身居高位,掌握無上權勢,自然有許多人為你賣命。若你今日不是太子,也沒有永親王這般人在背后幫你,他們是否仍愿意為你獻上眼睛?”
“溫三小姐!本王想你該明白你這么說的后果,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該想想你的身份,想想你背后的郡公府。”沈冰奕頭痛,心中暗罵,這個女人還真是不怕死,竟敢這樣一再頂撞當朝的太子爺。風兒那小子,可是個有仇必報的主兒,她今日這般得罪他,以后怕是沒安生日子可以過了。
“王爺提醒的是,溫書一時胡言,這會兒正害怕得發抖”
“并非本王威脅你,平南郡公對朝廷忠心耿耿,對太子殿下也是恭敬有加,若讓他得知他的女兒背著他一再頂撞太子殿下,以平南郡公對我朝的忠心、對太子殿下的關心,該如何處置你,相信無需本王提醒,你也該明白。”
溫書揚起嘴角,輕輕笑了笑。
雖然心里還有些不甘心,也還有些不服氣,但溫書自己也覺得她太過沖動了。她本不該是這種沉不住氣的人,也許是因為她是大夫的關系,將每個人的性命都看得很重。
所以當沈瀚風用那么輕描淡寫的口吻,可以隨便犧牲成百上千人的眼球,溫書心里就很憤怒。她沒有考慮什么家國大義,也沒有自尋煩惱地想著這樣的人若是以后繼承了大統,會不會真的愛護百姓。她所想的只不過是那些將有可能會成為他口中“供體”的人,她完全可以想象,為了眼睛康復,他可以犧牲再多的人。
就連她,別忘了,他剛才情急之下還嚷嚷著要沈冰奕將她的眼珠挖出來給他裝上呢。當時她以為他只是口不擇言,照現在看來,他是真的有這種打算了。
先不說沈瀚風是哪一種人,也無法指責他的對錯。千百年來,即便是再英明再仁厚的統治者,不管平時多么愛民如子,真的到了這種時候,他們也不會在意犧牲幾個小老百姓。而他們的借口還會很充足,犧牲幾個小民的性命,能換得天下的安定和長治久安,是多么功德無量的事情。心中若有歉意的話,隨便給點賞賜,或封給那些人家幾個小官當當,人家就又得巴巴感謝皇室的恩德。
溫書早知道這一點,卻一時忘記了。
她還無法習慣這一點,不,她永遠不會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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