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出嫁(2)
溫書想起溫庭曾和她說過淪為棋的命運,當時她以為是他和安公主成親的事,現在看來,事情未必如此。
沒想到,二哥還沒迎娶公主,倒是大姐先出嫁了。
這樣的事,恐怕他們之前都沒有料到。
溫書回到了新娘房,溫夫人太過傷心,被丫頭扶下去休息去了。新娘出嫁前母女的體己話,與平時母女的完全不同。溫柔不但沒有絲毫離家的悲傷,嘴角反而還一直掛著笑意。
盡管那笑意在溫書看來,比哭還要難看。
大姐嘴上說得再堅強,心里其實還是難受的吧?就如二哥一樣,她知道二哥此時是怎么想的嗎,她又知道自己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總覺得這個郡公府有太多的秘密,譬如大姐和二哥的,譬如大夫人和大姐的,又譬如溫家那個諱莫如深的大少爺還有那個一直未出現在眾人視線的四小姐。是溫錚太過風流,還是命運捉弄?
溫書身處局中,竟是全然看不透。
“舒兒方才出去了”
“嗯,屋里有些悶,出去透透氣”溫書想了想,又道:“我剛碰到二哥了,他正在彈琴……”
“是是嗎?”
“二哥她讓我回來陪陪大姐,說這次過后可能就很難相見了。”
溫柔臉上的笑容忽的不見了,這世上,也只有她的二哥溫庭能讓她變色,也只有他能主宰她所有的喜怒,讓她無法釋懷。
溫書仿佛聽到溫柔的心在哭泣,整個室內的氣氛也變得很奇怪。幸好,溫柔將給她著裝的人都趕了出去,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的這一面被別人看到。
溫書不安地看著溫柔,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這么多事,也許她什么都不該說,應該什么都裝作沒看見。弄成現在的局面,是否太過殘忍了?
只是,不想這兩個人再這樣下去,也不希望他們彼此遺憾。這是他們最后的機會,溫書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只是心里一動,便這么說了。
“二哥他……他怎么樣?”溫柔從指腹間抬起頭,啞聲問身后的溫書。
“啊怎么樣?”
“……沒什么。”
“二哥看起來似乎不太好,琴聲有著說不出的悲傷。我想,二哥一定也是舍不得大姐”
“舍不得又怎么樣,他又不會真的做什么。”溫柔的臉突然恢復了冷靜,很可怕,再沒有一絲的感情和情緒。
“大姐?”溫書被真切地嚇到了,此時的溫柔是那么的陌生。
“二哥他永遠都是這樣,他不想聽見的、看見的,就永遠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不管你做到如何地步,他都絕不會動搖。”
“二哥他真的好狠……他的心太冷了……”溫柔臉上,一時間流露出深切的愛,和深重的恨。那種被感情和恨折磨的樣子,讓溫書心驚。難道感情真的可以讓一個人這般痛苦,痛苦得仿佛整個人都已死去,只有一具行尸走肉,和滿心的凋零和千瘡百孔。
“大姐——”溫書上前擁住溫柔的肩,想溫暖她內心的冰冷。她不想看到她這么難過,如果早知道會如此,她寧愿什么都沒有說,什么都沒有看到。
溫柔隨即又笑了,輕輕拍了拍溫書的手,“舒兒不要擔心,姐姐沒事。”痛到極致,就不知道什么是痛了。
她不是早就知道,二哥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嗎?為什么還會有期待,還會有幻想。罷罷罷,過了今日,一切都過去了。
只是,就算心里再怎么恨,再怎么怨,她也是沒辦法真的恨二哥的。她可以恨世上任何人,唯獨不能恨他。她忍心殘忍地對待所有人,唯獨不能這樣對二哥。他曾經是她的全部,是她生命里最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她整個路程——
她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生活得很好,沒有二哥的地方,所有的地方都是一個樣。都是黑色的、沒有光亮的。
“姐姐要走了,舒兒在府里要小心。你二姐和你二娘并非像表面上那般簡單,你要小心提防——”
“……謝謝姐姐,我知道了。”
“在這府里,你什么人都不要信,包括咱們的爹”
“二哥的話,雖然有時候很殘忍,但不是一個壞人。他其實是一個很心軟的人,從上次二哥出手救你,舒兒就該知道了。”
溫書點頭,最了解溫庭的,莫過于溫柔了。
“他要不是這樣,或許就不會有那么多的痛苦了。二哥有著太多的無奈,有時候不得已也會做些傷害別人的事,但最終痛苦的還是他自己”
溫書只有沉默,也只能沉默。
“我娘她也不是善茬,她要盯住一個人,對方不是下場慘淡,就是被她褪掉一層皮。我昨日已經跟娘說過,要她放你一馬,不要過多與你為難。她答應了,我娘雖然不是什么君子,但對我這個女兒,說話還是算得數的。”
溫書不明白,溫柔是抱著怎樣的心情說這句話。大姐和大夫人,她們真的是母女嗎?為什么怎么看怎么怪異。
有些話,怕是她這個女兒永遠都無法對自己的母親說的。再聯想之前大姐和大夫人的相處狀況,這兩個人之間似乎總有什么在阻隔著,大夫人對這個女兒還是有著深厚的感情的。可是大姐,對大夫人似乎有著太多的隔膜和別的情緒。
算了吧,溫書這樣告訴自己。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大姐這樣待大夫人,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她這個局外人,沒有資格評判什么。
她知道,大姐是真心為她好,她的囑咐,自己也一定要放在心上。
“但也不要因此掉以輕心,女人的心思,總是難猜,而且也喜怒無常。我這個女兒說的話,未必就能一直被她放在心上。舒兒不要相信任何人,這其中也要包括大姐我。”
“不,大姐,我相信你,大姐應該知道的”她要是不相信溫柔,也絕對不會這么為溫柔擔憂和心疼了。
“我知道,舒兒的心思大姐都明白”溫柔對溫書,何嘗沒有一點感情?要不是如此,溫柔這么八面玲瓏的一個人,又怎么會跟溫書說這些?她心中的天平,已經開始向溫書傾斜了。
或許是因為溫書對她信賴的關系,她能夠看出這個妹妹對她的善意,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沒有給予,便沒有回饋,更沒有相知相許。
兩人正說著,溫媛和二夫人來了。溫書站起身,將一包東西塞給溫柔,希望她能隨身帶上,這些東西危急時候可能助她一臂之力。還有一些是治療頭疼腦熱,感冒發燒,還有一些傷藥,他們回景國的途中可能用得上。
溫柔笑著接過,那一笑,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溫書想,姐姐也許是知道她在外面的事的。不,或許應該這么說,郡公府的人都知道,只是懷著或這或那的目的,不明說罷了。
但其他人也就罷了,溫媛和二夫人也對此事視而不見,放棄這個問罪她的好機會,還真是令她感到不解。
想不通的事暫時就不想,溫書向來如此,她只要小心自己,別隨便在外面闖禍,被他們捉到把柄,就可以了。
做完這些,溫書就出去了,將時間留給她們。她和溫媛母女不對盤,還是別呆在一室內了。
溫柔帶上門,望著不斷奔忙的丫頭和家丁,每個人似乎都忙得不亦樂乎,她們倒是真正清閑之人。
前面人太多,溫書不想去湊那個熱鬧,最后干脆回了聽梅軒。等大姐上花轎的時候,她再出來露個臉好了。該說的也說了,該交給大姐的東西也交了,溫書反而有些無所事事。
路過溫亮的院落,溫書決定去看看亮弟。其他人都在忙,她一早上也沒看到亮弟的身影,想去看看他。
溫亮早早就起來了,正在院子里逮蜻蜓。溫書倚在門邊,看他一個人玩得好不歡快。
只可惜,溫亮的反應永遠慢半拍,溫書在門邊站了許久,每次都看到蜻蜓從他的指縫間飛走,空留亮弟在原地嘆息:“好可惜哦真的好可惜只差一點點了”
“亮弟——”溫書搖頭,笑著走過去。
“嘿!舒兒——”溫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個猴子一樣,雙手蜷在身前,朝溫書的方向蹦了過來。
“亮弟,干嘛呢?”
“逮蜻蜓啊!”
“逮蜻蜓干什么?”
“吃蚊子啊!”
“嗯,有蚊子咬亮弟嗎?”
“嗚嗚,嗯!”溫亮水汪汪地點頭,捋起袖子,給溫書看他被蚊蟲叮咬的一排小紅點,附帶還加上可憐兮兮地一句。“好痛喔”
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在對溫書說著,“快來安慰我吧快來安慰我吧”
溫書對溫亮每次的求順毛求安慰的行為最沒有抵抗能力了,從袖子里掏出一瓶藥膏,為溫亮擦了擦。
“擦了這個,很快就不疼,也不癢了”
“嗯!”溫亮二話不說將那個小瓶子收了起來,“只要是舒兒說的,就是真的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