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過后,鐘池春輕染著薄淺的酒香回來了。他的雙眼瞧上去清明如舊,只是面上的笑意太過燦爛,他盯住聞春意,一個勁的打量之后,沖著聞春意笑了又笑,笑得聞春意不得不走過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說:“你醉了,我扶你進房歇一會吧。”
鐘池春的手輕拂過聞春意伸過來的手,緊接著在聞春意松開手時,他又拉扯住她的手,用力搖晃幾下,笑逐顏開的瞧著她說:“十八,我沒有醉,用不著去睡覺。我心里高興著呢。我成家了,我是大人了,能擔起養家的責任。我們明年一定會有孩子,將來還會有孩子。十八,哥哥們都說,我如今才算有些大人的樣子,從前只是面上瞧著象大人,其實內里還是一個小孩子。十八,他們說我面對女人時,行事不夠慎密,是一個讓人傷心的夫婿。”
鐘池春語無倫次的說著話,聞春意聽得嘆息不已,有些事情,如人飲人冷暖自知。聞春意扶著鐘池春坐下來,立時吩咐人,把解酒湯送了上來。鐘池春酒后的品性算得上不錯,他相當安份的把解酒湯喝盡,只小小的抱怨一句說:“太難喝了,下一次,我不要喝太多的酒。”他直接歪倒在榻位上,聞春意給他蓋上了被褥,瞧著他安靜的睡顏,如此春光明媚的長相,怨不得小女子們朝拜般的圍繞著他。
聞春意靜靜的瞧了鐘池春一會,如同賞一朵花般的仔細的賞了睡美人。聞春意面對這樣的鐘池春,心里依舊覺得空落落的無邊際,只能茫然不知所措的接受現實。這些日子。不管出自什么原因,鐘家三老爺夫妻面對她時,總算不再擺出一副事事挑剔的面孔,讓她難得的從容起來。然而她的心里卻很是明白,這種安寧的日子不會長久。一旦鐘池春外派的事情,公布之后,她一樣首當其沖要面對鐘家三老爺夫妻的怒氣沖沖。
聞春意澀然一笑,以她這些日子以來對鐘家三老爺夫妻行事了解,只怕在他們的心里,這樣的事情。錯的都是旁人,而對的只有他自家的人。聞春意瞧了瞧睡得安寧的人,心里一時煩雜不已,她直接推門出去。聞春意行到院子里,瞧見方成家的一臉緊張的神情。她心里微微一暖,跟著她過來的人,心里終究還是有發她。她行近過去,低聲問:“出了什么事情?”方成家的抬眼瞧了瞧她,又瞧了瞧院子里的人。
她低聲說:“小姐,今日在老太爺老夫人處用餐的人,聽說大都喝醉了。”聞春意眉頭微微抬起來,她望著方成家的眼里滿是詫異的神情。以鐘家的家風。家里的爺們,在午時用餐,一般都不會出現爛醉如泥的情景。何況是大部分的人一起醉的場景。方成家的瞧著聞春意略帶沉思的神情,她悄無聲息的候在一旁。聞春意很快的醒過神來,不管是因為什么事情,醉了這么多的人,她都不能起了心思去打聽消息。
聞春意轉頭對方成家的低聲吩咐說:“把我們自已的院子門關緊,無事不要出門。就是有事情。自有家里的爺們擋著,我們就安生過日子吧。”方成家的輕舒一口氣。笑著說:“小姐,我早吩咐下去了。讓她們輕易不要出院子門。”聞春意原本想在外面轉轉的心思,被打破之后,她沖著方成家的點了點頭,她轉身走了幾步之后,轉頭過來望著方成家的問:“過年時的新衣裳,讓大家趕著做好。新年新氣象,到時候,我們一定要穿出來滿院子的喜氣來。”
方成家的立時笑起來,她連連點頭說:“小姐,三子家的昨天還跟我說,她很多年沒有做這般花枝招展色彩斑斕的衣裳,只怕做出來后,有些不敢上身穿。”聞春意笑瞧著方成家的,說:“我問過你們意見,是統一在外面做一樣花色的新年衣裳,還是我備一些布料,你們自個親手做衣裳?你們一個個可是愿意自已做衣裳,一心一意想為我省下一些家用,我自是要成全你們的心意。”
方成家的瞧著突然笑意燦然的聞春意,她自是明白她為何會笑得如此開懷,不過轉而一想,她跟著眉眼跟著開懷起來,既然她們新年里要穿的衣裳能讓聞春意高興,也算是大家一塊做成一樁善事。聞春意在鐘家過的什么樣的日子,沒有比跟在她身邊的人清楚。畢竟出嫁的女子,在夫家的日子如何,不到絕裂的地步,娘家的人,是無法出手相幫。聞春意的心情非常好的轉頭進了房,她想著過年時,滿院子的人,穿著的那般喜洋洋的情形,眼里就多了幾分趣味。
每年過年時,鐘家按例都要給下面的人添置新年的衣裳。聞春意第一年主事當家,自然要按照規矩行事,她也不想虧待跟隨她的人。她想著既然是做主子的一番心意,自是要問一問下面人的意見。結果大家都樂意買布料自做衣裳,聞春意明白她們為主子著想的心意,想著你好我好,便做主把原本要添置一身衣裳的費用,變成添置成兩套衣裳的布料。聞春意特意為女人們選了色彩斑斕的布料,她覺得院子里三位管事婦人,都正年青著,一樣受得住這般的鮮艷奪目的色彩衣裳。
聞春意想起五彩繽紛布料送來時,院子里三位管事婦人臉上多彩的神情,她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再樂了一樂。鐘池春這么一睡,一直睡到晚餐前醒過來。他清醒過來后,睜眼瞧見坐在桌邊靜靜做著針線活的聞春意,燭光映照在她的臉上,瞧著她的神情溫馨如水一樣,他的心里微微的暖和起來。這一年來,他經過的事情,比從前的總和都來得多。而鐘家因為鐘家老太爺的退下來,在安城的地位,因著這許多的事情,也有一定的改變。
鐘池春的眼神暗了暗,今天午餐時,他清醒的瞧見兄長們眼里的失落神色。而鐘家老太爺一直安穩的笑瞧著他們的失常的舉止,那一雙睿智的眼神里面,總是讓人直面時,心里有著如打鼓一樣的激情滿懷。鐘池春伸長了雙腿,引得聞春意抬眼望過來,他笑著說:“十八,天色不早了,別傷了眼睛。”聞春意放下手里的活計,她挨近榻邊,皺眉瞧著鐘池春問:“你頭疼嗎?現在要起身嗎?”
鐘池春伸手拉扯她一把,見到她順勢在榻邊坐下來,他笑著說:“我只喝了幾杯酒,又飲了解酒湯,那里還會頭疼。十八,你安心,我不會做那種酒色財氣之人。”聞春意微微笑瞧著他,誰將做什么樣的人,堅守什么樣的道義,可不是嘴上說說而已。然而聞春意心里多少還是相信鐘池春的品性,他不是那種輕易許諾的人。鐘池春皺眉瞧著聞春意的神情,說:“十八,你不信我嗎?”
聞春意瞧著他輕輕搖頭說:“池春,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跟我說這樣的話,誰質疑過你的為人處事嗎?”鐘池春翻身坐了起來,聞春意隨手把外衣遞給他,順帶幫著他拉攏下被子。鐘池春穿上外衣,他輕嘆一聲說:“大堂哥今日說我,為人行事還不夠沉穩,只怕在外面經事,會在這方面吃虧。”聞春意見到鐘池春已經起身,她緊跟著站起來,她瞧一瞧鐘池春的神色,非常奇怪的鐘池遠為何會這般跟鐘池春說話。
在聞春意的眼里,鐘池遠是鐘家最少言少語的人,然而在鐘家這一輩人里面最有說話權利的人。聞春意瞧著鐘池春還在瞧她的神情,她低聲問:“大堂哥是因何事,會跟你說這么一番話?”鐘池春在聞春意亮目的打量眼神里,他很快的移開了視線。他悄然的偏轉頭去,低聲說:“其實是誤會一場,我前幾日,偶遇從前認識的一對兄妹,從前算是比較親近的人。在一塊就多說了兩句話。那個小女子的舉止,大約讓大堂哥誤會了什么。”
聞春意在心里澀然一笑,鐘池春的桃花開得這么旺盛,而他又不是一個自覺的人,讓人擋都無處可擋。聞春意微微笑瞧著他,淡然說:“池春,這樣的事情,瞧在有心人的眼里,未必如你所想的那般簡單。如果鐘家沒有不許納妾的家規,其實你想怎么做,我想也無人能擋得住你。”鐘池春一臉震驚的神色抬眼望著聞春意,他搖頭說:“十八,我從來沒有想過身邊要許多的女人,女人多了,是非多。
不管有沒有家規限制,我的身邊都只會有你一個女人,絕對不會再添第二個女人。十八,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是我心里一直以來都是這般的想法。我們家里人事單純,可我見過別人家妻妾相爭家禍連連的事情。十八,我的心不大,只能容下一個人。我不隱瞞你外面的事情,你也別早早的對我失望。”鐘池春執意要聞春意認可他的話,他盯住她,說:“你是我的妻子,你一定要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