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鎮,亭舍。
鄭亭長想到了仙人村會來人,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
不過這也沒什么,他既然收人錢財,就會替人消災。敞開大門放人進來,一應官府文書列得明明白白。
“你們可以自己看,這二十年來,仙人村的稅賦是八角鎮附近六個村莊當中最低的。而今年,你們村交的稅賦,除了朱長富和葉氏兩家,其余跟往年并無多大區別,所以這回選你們村,來推行這新的征兵制,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他狀似無奈又誠懇的道,“我也知道,這對于你們來說,是很吃虧。但怎么辦呢?上頭就是這樣吩咐下來的,我們也只能照章辦事。”
聽得他這話,連升等人心中一涼。唯有葉秋,上前拿起賬簿,細細看過之后,方才問道,“大人的賬簿果然清楚,不過我想問一句,上官這樣做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鄭亭長道,“自然是想讓更多的人,都能發揮所長。貧瘠的土地需要的人少,而出產高的土地,自然需要的人更多。”
葉秋聽及此,才微微一笑,把面前的賬簿遞還過去,“那么依大人所言,調我們村的人,卻是大有不妥了。”
鄭亭長心中一緊,再看一眼那賬簿上的數字,確認沒有問題,才道,“我知道你想為村里人說話,卻不能信口胡說。這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你們仙人村的稅賦最低。憑什么說官府定的不妥?”
他把臉一沉,擺出幾分官威。“如你說不出原委,今日可要治你一個不敬之罪!”
花裙子嚇得連忙把葉秋往身后拉。葉秋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而是走到鄭亭長面前,指著幾處數字道,“我們村的稅賦雖然最低,但那也是因為我們村田地最少,人最少的關系。不信你看這下河子村,甚至北田村,如果按人均納稅額來算。只怕比我們還要低。”
什么?
鄭亭長神色一凜,怎么竟叫她鉆了這個空子?
連升等人卻是眼睛亮了,他們雖不懂算法,卻知道肯定是好事,便追問葉秋,“什么叫人均納稅額?”
葉秋不介意跟大家科普科普,“意思就是攤到每個人身上,繳納的稅額。”
連升當即就明白了,“那就是說。我們村雖然總共交的稅少,但是攤到每個人的頭上,卻不是最低的。那就證明我們村的人更勤快,吃虧就吃在沒人沒地上。如果給我們更多的土地。我們就能種出更多的糧,繳納更多的稅賦,是也不是?”
葉秋贊賞的一笑。卻又搖了搖頭,“你這理解是對的。但有句話卻錯了。”
她轉頭看著鄭亭長,“我們村前二十年的總納稅額是低了些。可今年的卻不低。因為這里,沒有加上我和村長兩家。如果加上的話,相信今年我們仙人村就算排不到第一,也絕不至于墊底了。”
花裙子聽得著急,頓時嗚嗚咽咽叫嚷過來。
一起跟來的董大伯,頓時喊出她,也是眾人的心聲,“那憑什么?他們也是我們村的人,為什么不加?”
“放肆!”鄭亭長沉下臉的一聲吼,還是頗有幾分官威。董大伯不敢言語了,但不服之意顯而易見。
鄭亭長放在桌下的手已攥成拳頭,心中卻把葉秋大罵了千百遍。
該死!本來準備得萬無一失,怎么給這個女人一看,處處是毛病?
微吸口氣,他動了動腦筋,才謹慎的道,“不把你們兩家的稅算進來,是因為你們交的銀錢是做買賣得來。這個只能算商稅,算不得田地稅賦。”
葉秋低頭微微冷笑,她能說幸好上回大個子因為交稅之事,跟他們家探討過一回嗎?
“大人這話就有些牽強了,我們戶籍定的是農戶,所賣的棉花,也是自家田地出產。而這些棉花,我們賣的是軍方,如按照西秦律法,不僅屬于田地稅賦,而且還應該退還農戶一成的稅款,當作是賣給軍方的獎勵。大人,不知我有沒有說錯?”
當時交完稅后,男人就問她有沒有這個退稅。朱長富和葉秋想了想,都決定不去捅破這層窗戶紙。畢竟縣官不如現管,只沒想到鄭亭長敢欺她不懂律法,拿這條來歪掰,那葉秋還跟他客氣什么?
鄭亭長掌心有汗出來了,他當然知道這條律法!
事實上,如果這個稅不退,農戶還有越級向軍方投訴的權利。不必擔心官官相護,相反,軍方一直很喜歡接這種投訴。
因為,有油水可撈。
但在八角鎮,從來就沒人有機會用過這條法律。可葉秋怎么就知道呢?
如果一旦她向軍方投訴,于他的性命倒是無礙,但不狠狠的放一回血,怕是過不了這一關。
鄭亭長眼睛一瞇,迅速做出決斷,故作生氣的道,“什么?經手的稅吏居然沒有退你的稅?來人呀,去把金求盜叫來,把人拿下。查證之后,如果屬實,立即退還葉氏的稅款,再將那經手之人痛打二十大板,革出亭舍,永不錄用!”
好狠的心。
葉秋收起臉上戲謔的笑容,謹慎起來。此人一下手就不給回頭路,只怕他是鐵了心要把仙人村坑到底啊!
果然,在發威處理完手下之后,鄭亭長故作誠懇的道,“葉姑娘,如果你這回交的是棉花,或許我還能幫你們村說一說。可你交的是錢,我們也早已入庫,報上縣衙。你們村只交了這么多的糧食布匹,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所以這回,恐怕你們村的征兵之事,是改不了了。”
董大伯聽得懊惱得直捶胸口,如果朱長富在,他還不太好說。可朱長富不在。他仗著長輩身份,就指著葉秋道。“你說你們也是的,賣的什么棉花?要是留著。今日哪有此事?”
“董大伯你這話就不對了。”連升站出來道,“棉花價錢好,誰家不是拿去賣錢完稅?舊年你們家閨女出嫁,還特意種了兩畝棉花給她彈被子做嫁妝,后來交稅時不湊手,還是找我們家借的錢呢。”
董大伯無話可說了。
鄭亭長挑了挑眉,趁機和起稀泥,“這事也是無法,誰叫你們村趕上了呢?行了。都回去吧,當兵也是好事。象本官,不也是軍伍出身?說不定你們將來也有人能做到我這位置,到那時,只怕你們還要謝謝我今日之舉呢。”
這樣給自己貼金?太不要臉!
葉秋睨他一眼,“可惜我們沒大人的好福份,聽說大人可是兵家出身,哪是我們這些普通農戶能比的?”
鄭亭長臉又黑了黑,明顯不悅的道。“婦人家就是這么頭發長見識短,貪生怕死的沒出息!莫非,你們仙人村的男人也一樣?”
聽他這樣譏諷,董大伯他們反不好說話了。
山里漢子。個個骨頭硬。都是寧可站著死,不愿跪著生的,要是給人當成貪生怕死的軟蛋。他們往后還怎么做人?
董大伯和那幾個老人心一冷,就想這么算了。
可誰知連升氣得臉紅脖子粗。卻是努力克制著脾氣,回了話。“婦人頭發長,卻不一定見識短。葉秋姐就是我除了我娘之外,極敬重的一個女子。我想大人的娘親應該也是有見識的好婦人,才能教出您這樣有出息的好大人。我是沒出息,時常想著要能學到我娘的一半就好了,如今還有葉秋姐。至于旁人要不要笑話,我是不怕的。”
說得好!葉秋心頭痛快。
鄭亭長給噎得臉色發青,這話讓他怎么答?
如果連升只提葉秋,他盡可以嘲諷,可他把他娘也搬出來了。如果他說一句,跟著老娘沒學頭,那就是不孝,會給世人唾罵死。可他要承認,那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鄭亭長無話可說,講不了理,便開始不講理了,“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就會逞口舌之利,全都滾出去!”
對明顯不講理的人,葉秋也沒什么好客氣的了,“大人命我等退下,那我等就退下了。不過還請大人把這回要征兵的人家做個公示,讓鄉親們心中有數。否則讓大家以為這里頭有什么污穢之事,那就不好了。”
鄭亭長怒目圓睜,“你敢威脅本官?”
葉秋半點無懼,“豈敢?只不過民女天生記性還好,準備待會出去,就將那賬薄上的數字一一默下來,貼在床頭日日看著。如果全鎮六個村的鄉親都是這么被征兵的,民女自然無話可說,可若不是,那民女就要再來找大人問個明白了。”
連升也道,“我也會記著我家的稅。到時要有比我家低的卻不抽丁,我也要來討個公道。”
他家可是仙人村交稅第三名,如果以他家的標準,那真說不好會有多少人要征兵。
看著鄭亭長鐵青的臉,葉秋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低低的道,“便是在同州清水營,民女也是有些舊相識的。”
處在暴怒邊緣的鄭亭長,在聽到清水營三字時,瞬間臉色變了。
葉秋清楚的看到,他深吸口氣,硬是把氣得發抖的手生生按下了。
那清水營啥地方,居然這么好使?
葉秋覺得虧了。
早知道應該多打聽點底細,往后沒事也好扯大旗啊。
遠處,有人猛地打了個噴嚏。
咦?這是誰在念他?怎么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亭舍之中,鄭亭長黑著臉,讓人把葉秋等人趕了出去。可他也知道,這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那一千兩銀子,他賺得實在有些燙手。
某馬:我就說了吧,女人不好惹。
某人:你什么時候說的?
某馬:你沒聽到的時候。
某人:聽說,因為首訂不太妙,作者正在準備烤小豬,要不,再加一只烤馬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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