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萍平安產子,這也算陸淑怡重生一世積下的功德。
蘇子文回去的前一天特意來找她道別,二人坐在書房里頭說話。
蘇子文雖然高興母親給他添了個幼弟,可他也再找不到借口繼續住在陸家,不能留在陸家,就不能再日日看到她了……
傷感從心底溢出來,他默默嘆了一口氣。
可是他又是極會調節情緒的一個人,一想到這次回去之后很快便是秋闈。若是秋闈他能高中,到了那時候,他就能名正言順來陸家提親了。
想到這些,蘇子文唇角登時沾染了喜色,仿佛他已抱得美人歸,仿佛他已得了一生的幸福一般,心里綻開了明艷艷的花兒。
四月景色姹紫嫣紅,陽光透過窗棱,讓屋里變換著色彩。他就那么傻傻的笑著,像是不諳世事的小孩子一般,一臉純凈。
陸淑怡以為他笑的開心是因為她母親給他添了弟弟的緣故,她也跟著笑,“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兒,大姑父現在一定樂瘋了吧!”又笑道:“這下你多了弟弟,可算是有人陪你玩了。”
“小毛孩子,我才不陪著他玩呢……”他一面說話一面認真的望著陸淑怡,道:“說起來這次還要多虧你呢,昨兒個我家送信的劉管事跟我說,我母親這次是難產。也虧得你先前提醒,父親才早早的從京都找了能接生難產的婆子,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去年陸老太太壽宴上陸淑怡旁敲側擊的提醒過蘇子文,也算他上心,不然陸昭萍這一世也難逃厄運。
“難產?”陸淑怡假裝不知道陸昭萍難產的事情,一臉驚訝道:“那可真是兇險。”
蘇子文點了點頭,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重,低低呢喃一句道:“女人生孩子還真是可怕……聽劉管事說,此番若不是接生婆穩妥,母親就沒命了。”說到此處,他又嘆一口氣,目光看著窗外,幽幽道:“等我以后成了家,我一定不讓我媳婦遭罪。”
陸淑怡目光凝在他的臉上,心道,若是他知道他前世二十好幾還沒成家,不知道會作何感受……
“行了,別說這個了,只要大姑母和小表弟平安無事就好。”她輕輕咳嗽一聲打斷了蘇子文的胡思亂想,“明兒你要回去,還是回去收拾東西吧。”
“不急……”蘇子文回過神,目光又落在陸淑怡身上,這次他的目光柔軟如棉絮,帶著不舍撲面而來。“那個……這次我回去秋后才能再來看你……你……你可一定要保重。”
陸淑怡明白他的心,她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點頭道:“好,我會保重的。”
他抿了抿嘴又叮囑道:“錢家要是再來人,你可千萬別見他們。”
“對了,還有二表妹,你也和她遠點……”
“還有安姨娘那里,她非善類,你要小心……”
“還有……”
他似乎有叮囑不完的話,這氣氛多少有些像要出遠門的夫婿放心不下家中的小娘子。
一個字“怪”,兩個字“很怪”。
陸淑怡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趕緊打斷他,“好,好,好,我都知道了,我都記住了,我又不是三歲大的孩子。”
蘇子文也意識到自己是話多了,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結結巴巴道:“我……我只是擔心你,怕你……怕你被人欺負……”
沒娶到家里,他怎么能安心?
何況她又這么美好,叫他如何敢安心?
“對了,你往后若是有事兒,你就直接叫四喜堂的伙計給我送個信。四喜堂就在東市上,是我們蘇家的產業,里頭的伙計都是我的人。”
陸淑怡一愣,這長樂鎮上都有蘇家的產業了?
前世她怎么不知道?
她疑惑的問道:“大姑父在我們這里置產了?”
蘇子文笑的狡黠:“才置的……”
陸淑怡心里登時明白,想必是蘇子文纏著他父親在這里置產的吧。至于目的,她大致也能猜到幾分。
哎……
她實在不想和他糾纏太深,太深的話,將來若是兩人無緣不在一起,只能徒增傷感。
可是他又是個勸不住攔不住的人,打都打不走,能怎么辦?
對這些,她也只能報以苦笑,只希望時光飛逝,他能把心思從她身上轉移。
自蘇家兄妹走后,大房的陸淑琪便也開始托病不出門,每日飯菜只叫身邊的丫鬟婆子送入房中。
大太太拿她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由著她不出門。
安姨娘似乎也安靜了下來,每日只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日子,看似老實平靜,然心中怨憤卻與日俱增。
吳氏吃了白先生的方子,加上又有兒女承歡膝下,身子也跟著一天天好了起來。
帽兒胡同的吳家,因為有霍天佑的人助力,往昔失去的半壁江山也在一點點收回來,生意上與潘家的抗衡跟著開始白熱化。
吳成那一派不務正業浪蕩子的模樣兒,沒想到竟然一日日的好起來了,現在日日奔波與生意場上,倒也有模有樣的。
“說起來你兄弟的變化我都有些不敢認。”
殘暑消盡,北雁南飛。楊氏手里捏著一把精巧的花剪正細細的修剪著桌上的一盆開的繁盛的綠芙蓉,臉上的笑容滿滿的堆疊在眼角,著實高興。
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她把所有的賭注都下在了兒女的身上,奈何兒子一直不肯長大,不肯成器,她一直都放心不下。現在好了,吳成開始上進,她自然身心跟著松了下來。
“前幾日他還把冀州的兩家糧鋪給收回來了。”楊氏笑著看向吳氏。
吳氏見到自己的弟弟能成器,她比任何人都高興,“是啊,他是成器了不少,這下您也該放心了。”
“舅舅這叫大器晚成,厚積薄發。”陸淑怡適時的拍了拍馬屁。
楊氏立刻哈哈笑了起來,放下花剪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還是我的怡兒會說話,我愛聽。”
“我呢?我說的您不愛聽?”陸淑靜立刻撅著嘴扭過頭來爭寵。
楊氏笑的尖牙不見眼,伸出另一只手摸著陸淑靜的頭發:“你也是好孩子,你們都是我的心肝肉。”
外頭的陽光正好照在窗下,吳氏的笑容那樣美好,看的陸淑怡心頭軟軟的。
她重獲新生就是想讓家人都開開心心的,像現在這樣,她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我弟弟的親事您怎么打算的?這些日子可尋到合適的人選?”吳氏拿過花剪幫著修剪花枝,目光多少有些擔憂,“弟弟都老大不小的了,雖說立業為先,可咱們吳家只有他一個兒子,延續香火的事情也耽誤不得……”
吳成的親事確實是個難事。
陸淑怡眨著眼睛看著楊氏。
楊氏跟吳氏說道:“前幾日鄭家大老爺來咱們家了……”
鄭家?
陸淑怡腦袋轉的飛快,是鎮子上的鄭員外家吧?
前世吳成好像是和鄭員外的小女兒鄭六小姐議過親事,不過鄭六小姐不是個長壽的,兩家尚未定好親事,她就得了疾病去了。
鄭六小姐的死,對吳家可是不小的打擊。鎮子上但凡有姑娘的都傳言說吳成命太硬,不是良人……
外祖母為此更是意志消沉了許久。
陸淑怡捏了一把的冷汗。
她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吳家再遭受打擊。
“鄭六小姐品格不錯,我從前見過一面,還是個難得的大美人呢。”吳氏顯然對她這個“未來”的弟妹很滿意,笑著湊著身子道:“等成子成了親,您得好日子就到了。”
楊氏笑的面上開花:“我也見過鄭六小姐,是個不錯的姑娘。不過……就是性子太和軟了,你弟弟是個頑劣的,就怕委屈了人家姑娘。”
“您就放心吧,誰的媳婦誰疼……”吳氏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弟弟成家立業的一刻,心里別提有多高興。
偏偏這時候陸淑怡潑了一盆子冷水,她不動聲色慢聲道:“我也聽過這個鄭六小姐,聽說身子骨弱……”她毫不避諱,直截了當道:“我聽下頭的人說,說這個鄭劉小姐風大了都能把她給吹跑,還說什么常年藥不離口的……”
楊氏的停在臉上的笑容登時冷了下來,她立刻追問道:“這些我都沒有聽說,你是從那里聽來的?”
“是呀,你是從那里聽來的這些話?我和你祖母怎么都不知曉?”吳氏也急了,拉了陸淑怡的胳膊問。
事實本來就如此。
她只能道:“我是聽府里一個丫鬟說的,那丫鬟有個妹妹就在鄭府當差。正好你們又說起了鄭六小姐,我就……我就想起來這些話了。”
她眼睛睜的大大的,一副無辜模樣兒看著楊氏道:“外祖母,我把這些話說出來也是為了舅舅好,萬一鄭六小姐真的身子不好……嫁過來一直不好,那……”
她沒往下說,只可憐巴巴的看著楊氏。
楊氏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想了想才嘆氣道:“你沒錯,也是我心太急,一心想著讓你舅舅早些成家,這樣我就算是死了也能瞑目了。不過成家這事兒確實也急不得,我先派人再去好好打聽打聽鄭六小姐,要是身子骨沒什么大礙,再議親也不遲。”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