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妻

第一百二十二章 誤會

閱讀一路上,楊沐飛心猿意馬,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道:“表妹,若果三姨和三姨夫真的同意將你許配給我,日后我會對你好的。”

白云暖愣住,繼而煩亂道:“表哥,阿暖現在沒有心情談這個。”

楊沐飛了解地點了點頭,便不再提這個話題,兩下里都心事重重,并肩走回了聽雨軒。

入了聽雨軒的園子,卻見安宇夢和溫鹿鳴站在回廊上。

綠蘿紅玉上來迎接白云暖,并朝安宇夢和溫鹿鳴的方向努了努嘴,白云暖道:“怎么也不請他們二位去廳上坐?

紅玉答:“二位公子是剛剛到,奴婢這就上茶去。”

紅玉說著攜了綠蘿先進了廂房。

白云暖便也引著安宇夢、溫鹿鳴、楊沐飛一同入了廂房。白云暖坐了主位,其他人依次在梅花洋漆小幾旁尋椅子坐了。綠蘿紅玉上了茶便退下了。

安宇夢和溫鹿鳴詢問了些白姜氏的病況,又安撫了白云暖一番話,二人都道要替白姜氏尋些好藥方去。

安宇夢和溫鹿鳴都凝眉點了點頭。

楊沐飛道:“聽說溫先生好學問,強金閣又飽藏佳作,若我也能留在書香堂讀書,那就好了,可偏偏去歲求了父親母親竟然不允。”

白云暖道:“你若真的要留下來與溫大哥和宇夢一起攻書。也無不可。你今番重新求過小姨姨父,定當是允的。”

楊沐飛問了句“為什么”,白云暖卻只沉默不作聲了,楊沐飛隨及悟到其中玄機,不由又羞又喜。父母有意讓自己與阿暖締結良緣,自己再要求留在白家攻書,自然是要允的。有道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送走溫鹿鳴等人。白云暖覺得自己疲乏透了。綠蘿上前替她捏腳捏背,紅玉卻端了一托盤紙條上來。

白云暖問道:“這是什么?”

紅玉答道:“小姐在蘭庭住了數日,那白色的信鴿可是夜夜都會飛到聽雨軒來。奴婢將信鴿腳上的紙條都一一守著呢,只等小姐回來了看視。”

白云暖將那些紙條揉成小球,攥在手心,驀地心頭一顫:想前世父親唯一毒殺母親可能的動機便是要娶永定州知府的妹妹駱氏。那永定州知府二十多歲尚未出閣的妹妹已然是老姑娘。因仰慕白家的藏書樓而愛慕了父親,可是她兄長是永定州知府。妹妹如何肯與人做妾,而白家也沒有男子納妾的先例,更不能休妻,母親不死,父親與這駱氏便結不成姻緣。前世她和真娘都議論過,父親唯一毒殺母親的理由便是要娶駱氏進門。或許父親并不是薄幸的男子,他娶駱氏,是為了駱氏巨額陪嫁能夠修繕岌岌可危的藏書樓。作為藏書世家的傳承人,父親出此下策實在是情有可原吧!

…可是,于白云暖而言,這是絕不能容許的!因為那是她的母親。

這一世,皇上撥款作為強金閣修繕的資金,父親自然不必再為駱家的陪嫁而去毒害母親,可是白云暖仍然不能放心。無論如何,她都要打聽到這一世是否也有駱氏的存在,她是永定州知府的妹妹,而章乃春的外祖母家就住在永定州。

白云暖目光雪亮起來,原本懨懨不振,這會子所有的精氣神都回來了。她立即起身走進書房去,讓綠蘿紅玉研磨,給章乃春寫了字條。

入夜,章乃春的信鴿照例飛入白家的園子,白云暖將寫好的字條系在了信鴿腳上。信鴿“噗”一聲乘著月色飛上了天際。

白云暖站在回廊里,看著滿園的花草樹木被月光浸潤,幽幽吐出一口氣來。心情無論如何都不能舒展開去。

肩頭一暖,她以為是綠蘿或者紅玉給她披上披風,也不回頭,只是道:“你先下去吧,我站一會兒,就回屋了。”

那人卻不走,依然在她身后站著,白云暖不耐煩地道:“都讓你下去了……”一扭頭,竟是安宇夢,她吃驚道:“宇夢!”

安宇夢立即用食指放在唇上“噓”了一聲,白云暖便噤聲。

安宇夢小聲道:“為著避嫌,偷偷摸進來的,知道你心情不好,白日里覺得言語安慰你,很是蒼白無力,便尋了壇酒過來,陪你坐會兒,一醉解千愁呀!”

月光中,安宇夢笑得坦蕩蕩的。

白云暖不自禁就被他的笑容感染了,眉睫舒展開去,道:“好啊!”

于是二人摸到石階上坐下,安宇夢掀開壇口蓋子,仰頭自己先喝了一口,繼而將壇子往白云暖跟前一伸,爽利道:“到你!”

白云暖笑著接過壇子,也仰頭喝了一口,二人就這么你來我往喝了小半壇,白云暖原本郁悶的心情仗著酒意全都化作眼淚刷刷拉拉滾淌了一臉。

安宇夢伸過袖子,道:“擦一擦吧,不然鼻涕都快哭出來了。”

于是白云暖抓過安宇夢的袖子胡亂揩拭著自己面頰上的眼淚,哭著哭著便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哭了過去。

“宇夢,謝謝你對我這么好。”白云暖抽噎道。

安宇夢答:“說什么客氣話呢?咱們是朋友,好來好去不是應該的嗎?”

“可是,宇夢,我不值得你對我好……”白云暖是想到了琴官有感而發,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

安宇夢雙手抱膝,道:“連洛七尾,我都沒辦法恨她,更何況是你?相爺害死了琴官,洛七尾被捉回去的時候,我竟然心里還有一絲不舍,而阿暖,你幫了我那么多忙,把我從梨園中救出來,現在又收留我在白家書館讀書,總之,你對我的好是說不盡的。我一直覺得我們之間的情誼雖然無關風月,卻是比海深,比山高,我想你應當能體味我要表達的意思。”

安宇夢的笑容始終清澈如月光。

白云暖卻哭得更厲害了,她點頭,又搖頭,剛止住的淚水又如潰堤的洪。

“宇夢,你不明白,我不值得你對我這般交心交肺的信任,宇夢……”

“既然交了心也交了肺,就要無怨無悔,為了我們之間的友誼,我們干了。”

安宇夢重新拿起了酒壇子,仰頭便是一口,白云暖怔怔地看著他,甩甩頭,想著橫豎錯已鑄成,人已死去,不如放下,灑脫些。于是也接了酒,暢飲。

聽雨軒的西角門邊站著溫鹿鳴,他的手里也拿著一壇酒。透過園門,望見臺階上白云暖正喝下一口酒,而安宇夢伸手替她拭去淚水……

溫鹿鳴有些蹣跚地折回身子,舉步竟有如千金。

他從懷里掏出白云暖的那方帕子,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她將帕子借了他就再沒討回去,是因為她流眼淚的時候并不需要用帕子擦,有人會用自己溫暖的手替她輕輕揩去淚水……

溫鹿鳴走著走著,便停住了腳步,他扶住身邊一棵樹,有些艱難地喘著氣。胸腔里有如許多根鋼針正在扎著刺著他的心,令他痛到五臟六腑都痙攣起來。R6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