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家法

白家的家法制定了數百年以來,就未真正實施過。因為從沒有一個女子登上過強金閣,駱雪音是首當其沖的一個。

白家家法:凡不顧祖訓登上強金閣的女子杖笞五百。

這基本是個死刑了。哪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夫人能承受得住五百大杖?

白云暖攜著綠蘿趕到白家祠堂時,駱雪音正被摁在長凳上,小廝們的板子已經高高舉起。

駱雪音嘴里嚷著:“白玉書,你憑什么打我?白家祖訓歧視女子,本來就是不合理的,本來就應該被破除。你們不能打我!”

白玉書煩躁地別過頭,小廝們的板子就要落向駱雪音,白云暖連忙沖過去喊道:“且慢!”

“父親,”白云暖跪到白玉書跟前,道,“我也登上過強金閣,你連我一起打吧!”白云暖想自己是皇帝賜婚的雍王妃,父親斷不敢對自己下手,如果父親不敢打她,就連駱雪音也一并不能打了,所以她自首,和駱雪音連坐。

白玉書和駱雪音都吃了一驚,二人異口同聲道:“阿暖,你胡說什么呢!”

“父親,我沒有胡說,就在皇上駕臨強金閣那日,阿暖偷偷登上過強金閣,千真萬確,求父親連阿暖也一起家法伺候吧!”

白玉書面色陰沉:“阿暖,你可想好了,如果你說的是實情,父親也一樣會用家法處置你。”

白玉書說得極為認真,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白云暖不由打了個寒戰。

駱雪音在長凳上喊道:“老爺,你不能打阿暖,她是皇帝欽賜的雍王妃。你要是將她打出好歹,雍王不會與你善罷甘休的。”

白玉書怒道:“現在阿暖還是我白玉書的女兒,是白家的人,她犯了錯,我這個當父親的有權責罰她!阿暖,父親再問你一遍,你當真登上過強金閣嗎?如果是真的。家法絕不姑息你!”

白云暖猶疑了。駱雪音趕忙喊道:“老爺,阿暖撒謊,皇上駕臨那日。偷登強金閣的人是我,阿暖是不想我被責罰,故意如此說的,老爺。你不能用家法責罰阿暖!”

駱雪音說著,又扭頭看白云暖。使勁擠眉弄眼道:“阿暖,你的心意我領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快離開祠堂。我是駱子云的妹妹,你父親不敢將我打死的,不就五百大杖嗎?我受得住!”

白云暖還想求白玉書。卻聽白玉書道:“來人,將小姐拉開!”

小廝上前將白云暖架到一邊兒去。

駱雪音知道自己在劫難逃。臉上充滿了劉胡蘭就義的悲壯。忽聽白玉書沉痛道:“你可知為什么要用白家的家法責罰你?”

駱雪音一凜,悶聲道:“因為我登上強金閣,壞了白家祖訓。”

“因為你身為白家的人,卻帶頭破壞白家的祖訓!所以,我只能用白家的家法處置你!”白玉書說這話的時候表情異常痛苦。

駱雪音心里像被什么重重撞擊了一下,整個人激靈靈一凜。他將她視作白家的人,視作自己人。嫁入白家數月,她總覺得他有種拒她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可是這時這刻,她猛然發現這張和陸一鳴一模一樣的臉從未有過地在乎她。

寧州時,她和陸一鳴相愛的畫面又驀地浮現到眼前來。

駱雪音正情意繾綣著,屁股上猛地一疼,原來小廝們的板子已經落了下來。她還沒來得及吭聲,板子接二連三地落下來。除了疼,還是疼。駱雪音很快便哼哼唧唧地哭了起來。

白玉書背過身子不忍看。

白云暖見駱雪音腰部以下臀部以上的位置已經洇出鮮血來,哭聲也從原來的隱忍到現在的放聲哭叫,她只能跪著求白玉書道:“父親,夠了,別再打了,你會把她打死的!”

白玉書雙手背在身后,雙目緊閉,駱雪音的哭叫聲,聽在他耳里,他并不比白云暖好受。

白云暖掙脫小廝,膝行到白玉書背后,搖著他的衣角,哭道:“父親,饒了她吧!才二十杖,她就受不了了,她撐不到五百杖就會斃命的。”

“祖宗家法,焉能破得?”白玉書硬氣道。

“阿暖,你不要求他!我就是被他打死,也不肯服軟,白家的祖訓就是些破規矩,不合理!”駱雪音用叫嚷緩解自己身上的疼痛。

白玉書又被激怒了,他轉過身,命令小廝道:“新夫人不知悔改,給我重重地打。”

小廝們面面相覷,有些為難,見白玉書盛怒,他們雖沒有加重板子的力道,卻也不敢停下來。

“父親,你饒了她吧!”白云暖繼續哭求。

駱雪音是個骨子里叛逆的,她又哭又叫,咒罵白家祖訓,就是不肯服軟,白玉書氣到有些抓狂,他一把搶過小廝的板子,親自揍起了駱雪音。白玉書是被氣瘋了,世界上竟有如此叛逆的女子,不與世俗相同的女子,如此挑戰他男子權威與面子的女子。他實在是氣極了,板子才落了幾下,駱雪音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白云暖驚叫一聲,撲在駱雪音身上,白玉書的板子頓在了空中,他沖小廝們吼道:“把小姐拉開!”

小廝們杵著不知如何是好。

白云暖硬著頭皮,賭上一注道:“父親,她懷孕了,是對龍鳳胎,你不能再打了,打傷了她事小,可是損了白家子嗣,先祖亦不會原諒你的。”

白玉書猛然吃了一驚,“駱氏懷孕了?你不要拿話蒙我!”

“不會的,我夢見的,千真萬確,父親,你知道阿暖的夢境一向靈驗的。她真的懷孕了,還是對龍鳳胎!”白云暖一邊起身,一邊跑到駱雪音前頭去,她想對駱雪音耳語幾句,讓她配合她的謊言,先過了這一關再說。可是駱雪音已經奄奄一息,她的唇角沾著血跡,頭伏在白云暖懷里時已經迷迷糊糊,嘴里喃喃說著什么。

白玉書蹙眉問白云暖:“她在說些什么?”

白云暖將耳朵湊近駱雪音唇邊,剛聽了一句,便愣住了。駱雪音喃喃念的是:“陸一鳴,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