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轉頭,安隆這些人的負傷跟虛脫反而不是很顯眼,醒目的是滿地雪妖。
好像沒有一個醒來。
柳白衣又不見了。
這人倒是一貫能見縫插針又奸詐無比的。
無邪顧念著祁連,自然不可能去追。
“毒素早已腐蝕生機,一旦爆發便是截斷生命,再無回頭路”
隨弋輕輕說著,卻沒有什么可惜憐憫的感覺,只有淡淡的冷漠。
大概是因為這些人都極惡吧。
犯錯了總得受到懲罰,有些是死亡,有些是病痛折磨,還有些大概就是....
隨弋看向茫茫天地,眼底滿是寂寥。
虎虓四人也根本沒了反抗的能力,等同半殘廢,此刻嘛
疾風朝隨弋求饒,而虎虓望著天,鬼頭臉目光閃爍靈媚兒看著遠方
待隨弋走到眼前,虎虓轉過臉,忽然從地上暴起,拉弓上箭娜塔莎等人正要出手,卻察覺到對方的箭矢方向似是
對著疾風!
箭爆頭!
虎虓轉頭看了隨弋一眼,第二根箭矢出。
射出,回旋,回
刺穿他的眉心,從后腦勺出去。
身體卻蔚然不倒。
四個轉眼就掛了兩個。
“呵呵,還真是一如既往得果決啊,阿虎這家伙媚兒,哥哥我就先走了”
“你這些年也很少動手,大多只是負責管理求個情,沒準能活。至于我”
他沒求饒,只是間接幫靈媚兒求情了,也不等隨弋回應,便是匕首刺心。
鮮血綻放。
倒在靈媚兒身前。
靈媚兒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卻又好像不明白,最后只是揚揚眉,輕哼:“老家伙還稀得你幫我求情?活那么久。腦子可一點都不拎清以為我這樣就能喜歡你?”
她嘴里念叨著。一如隨弋之前看她在那木屋里吐槽莊子柳的嘮叨
然后拔出鬼頭臉胸口的匕首,在自己的衣服上細細擦拭著,最后
“莊子柳”
“騙了你這么多年。不妨讓我再騙你一次”
“這些年,我的確喜歡你”
她的人生定格在這句話之后露出的粲然笑容,胸口殷血。
倒在了鬼頭臉邊上。
丑八怪,負你深情。大概也只能用你心上之匕奪我之命了。
兩人先后歪倒在地,在場的人麻木的有。冷漠的也有,似乎有所觸動的也有,最后到底都是沉默的。
唯獨莊子柳神色平靜,似乎無動于衷。
可到底如何。也只有自己才明白。
隨弋沉默著來到無邪身邊,眼前祁連依舊在冰封中,無邪一動不動。因為不敢貿然動手,只看著隨弋。
他感覺。也確認隨弋絕對有辦法救回祁連。
隨弋也的確有辦法。
她正要伸出手。
另外一只手已經先于她按在了寒冰上面,不等隨弋說什么,人就已經盤腿坐在了地上,是梵音!
無邪對于梵音還有很強的戒備心理,只是這人跟隨弋的確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他冷冷看著梵音,手掌扣住了劍,梵音平靜得看著他,道:“她已經傷了十之的命脈,靈魂半入煉獄,本就是巫師,不受天地眷顧...若要救她,我最適合”
“其他人都不行”
也包括隨弋。
無邪皺眉,似乎領會了些什么,最終還是沒有動劍。
隨弋皺皺眉,卻對上梵音的眼。
什么也沒說。
她也懂了。
梵音知道她懂,也知道她不會阻止自己,便是雙手都貼著寒冰,輸入大量的神能。
嘶嘶嘶!
寒冰沒有化開,而是那金色的神能進入了寒冰里面,滲入祁連的體內。
很多人都不敢說話。
直到神能將祁連覆蓋,醞養她的體魄血肉,牽連生機...那蒼白無血的臉開始慢慢溫潤起來...
但是師妃暄留意到梵音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下意識看向隨弋,卻看到隨弋只管自己幫人療傷,壓根不管這邊的事情了...
師妃暄有些不懂,又好像似懂非懂。
反正娜塔莎沒說什么,她也就沉默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受傷的療傷,垂死的救命,中毒的解毒——商秀珣等人已經帶著各種解毒劑上來了,配合隨弋的醫療,倒也效果不錯。
不過在隨弋解毒的時候,師妃暄忽然過來輕扯了下她的衣角,隨弋隨即看去,看到了那茫茫白雪中,梵音已經站了起來,祁連身上的冰雪化開,被無邪抱在懷里。
“謝謝”無邪啞聲道。
梵音搖頭,嘴唇蠕動了下,卻終究什么也沒說,緩緩踱步走到雪地邊沿,他要走了。
不知為何,很多人都覺得他此刻的背影有些奇怪。
就這么走了?
“梵”
隨弋輕輕喚了他一聲,梵音轉頭,看到隨弋已經到了他邊上、同樣看著這高聳視線下的蕓蕓西域蒼茫。
“以前,師傅曾說過,人從哪兒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往何處去...那時候,大概你是聽懂了的,只有我,一直都難以明白...”
梵音伸出手,掌心冰雪緩緩融化,冰涼涼的。
隨弋看著他手里的雪水,縱然依舊清澈,卻夾雜了不少的天地粉塵,混在那冰水之中。
畢竟是污濁。
“你介意的不是自己是遺落異世神裔,就好像我介意的從來不是自己...是巫,而是我們的過去,還有我們的現在”
她的過去不可說,現在不可棄。梵音的過去...除卻曾經的青山綠水跟幽幽廟宇鐘聲,還有那難言的悲苦情愫,便是那被魔怔了的殺戮。
復蘇一神裔,何止吸干祁連這些人的血,那三百孩童鮮血就是梵音永遠渡不過的魔障。
那個在菩提樹下小心翼翼避開樹下螞蟻才肯坐下敲木魚的小和尚,其實是極度脆弱的。
不可承受之罪孽。
隨弋也曾想過,若梵音不是為了救她。是否會來到這個世界。為人利用?
可她也已經想通,他們這些人來到這里,也是因為背后有只手在推波助瀾。得了梵音覺醒神裔,亦或者...單單只是要讓她看看這破碎不堪的混亂蒼宇,讓她明白她的過錯到底有多可怕。
罪孽根源,孰是孰非。誰能說清?
“人生之起不由自己,由父母。人生之承,不可辜負”
“阿弋,你一直都用于去承擔,大概也是不會怪我勇敢一次的”
梵音看著隨弋。眉眼清澈如冰雪,氣息清幽如老松,也只有此刻。他眼底才有些許的眷戀跟悵然。
他怕自己的選擇會給隨弋帶來心傷。
原本想要自己離開的,但是隨弋既然叫住他。大概就不會讓他那樣做了。
隨弋沉默半響,說:“不會,但是...我送你”
千言萬語,也最終只有一句,我送你。
送你走...
這是隨弋最大的勇敢。
她不想梵音,后者因果已了,可以無牽掛,她卻不行。
何況比起過去,眼下這樣的局面于她反而沒有太大的負擔。
大概是...時間過去太久了吧。
梵音微微笑著,那笑粲然如驕陽。
他的手落在了隨弋的額頭。
從幼時相遇,到亭亭玉立,最后絕色獨立,他都不曾有過對她這樣的親近。
咫尺距離啊...師傅你說的命,大概就是這樣的。
“阿弋....來年都替我去師傅佛前燒香吧...”
“嗯”
然后,莊子柳跟師妃暄等人便看到了那個可以一只手撫摸隨弋額頭的男子....渾身似琉璃,燃了火,化了光,如古佛坐化,如星辰湮滅。
須臾,便是化為了點點緋紅朱砂,再也不見。
“佛化”師妃暄轉過臉,輕輕嘆息。
最善良的人,懂了佛心,悟了佛道,卻渡不過自己的過去,便是佛化,以己之死,化那滾滾紅塵冤孽。
那雪頂蒼莽天穹下,也獨留著隨弋看著眼前點點朱砂塵....無邊寂寥。
這天地,日后是否會真的只剩下她一個?
隨弋后來還上了附詛之塔,不過發現大部分人都回天乏術,唯獨三樓之上的那個老者還留有一點點聲息。
師妃暄是一起過來幫隨弋的,看著隨弋解開了冰塊,幫對方拉住了一口氣。
從他嘴里得知,他們都來自于失落之地。
“失落之地?”師妃暄都覺得這個字眼十分陌生,也就之前從那個詭異可怕的巫孓身上聽過這個詞兒,仿若,隨弋他們要回家,就只能去失落之地找尋線索。
其實師妃暄內心也有些疑慮,到底是什么樣的遙遠地域,需要隨弋他們這樣大費周章呢?
可惜不好問。
“失落之地,那是什么地方?”她問道。
這附詛之塔里面有一大批是小宗師,還有大宗師,這樣的發現給了師妃暄等人很大的心靈沖擊。
“那是一個被世界遺忘的地方,也是一個巨大的囚牢里面是許多來自各個世界的強者,宗主級都有許多大宗師無數,他們因為各種原因被困于其中,不得出,歲月悠久,無法解脫因此被稱為失落之地”
這番話簡直刷新了師妃暄的三觀。
各個世界?
她下意識看向隨弋。
“那你是如何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
老者躺在地上,呼吸緩慢,“我本來剛被送入失落之地不久,才弄明白失落之地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就被人襲擊,一醒來,就被囚禁在這個地方...十年來,一直被冰封著抽離血脈.....”
血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