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大的大天尊、劍尊獨子、劍一痕
就那么如塵埃一般在那修長白皙的指尖消散
然后她看向在場殘留的一些劍門之人。
比如萬劍等人。
淡淡看了一眼,什么也沒說。
卻讓人靈魂悸駭。
她下階梯,踱步離去,天空似有涼涼飄雨,她走在石板道上,身影蒙蒙,袖擺飄揚,如墨如畫。
只給他們留了一個單薄朦朧的身影。
鷂瑤正要沖出去
“鷂瑤,你父親已經到了,再不走”
鷂瑤一愣,恨恨一跺腳,只能看著姬似追過去
但很奇怪,她看著那煙雨朦朧中的背影,恍惚中覺得自己好像記不住那個人的樣子了。
她都如此,他人更是如此。
子墨畫低低一句:“意可幻心”
一個念頭就讓他們這些人的意志模糊這種能力,太可怕。
隨弋走的不快,姬似自然能追上,渾然不顧自己身上還留有重要的庭帝水晶頭骨,她來到隨弋身邊,步子緩了緩,清脆喊:“前輩”
前輩,這個字眼隨弋倒也受得起,也知道姬似是把她看成了隱世不出的陣法高人。
倒不認為她是大祭司?
隨弋轉念一想也就恍然了。
大祭司,這個字眼恐怕于人族算是很隱晦的了。
時間太久,巫族對人族恨之入骨,人族對巫族又何嘗不諱莫如深,以至于后世對巫靈庭都沒了了解。
這是好,還是壞呢?
隨弋轉頭瞥過皇庭方向。
百里皇族
“有事?”
本來呢,隨弋這種一根手指就秒了劍一痕的存在,哪怕不是至尊,也至少是城主那個水平的,姬似雖然高傲,卻也不認為自己能堪比城主,按理說她是不該以身犯險的,不過如她在月先生面前說的,在這玄琊一畝三分地,就是對上至尊她也有自保能力。
“在三界拍賣行的一百個陣盤是前輩所出吧”姬似說著又提到“我急需這些陣盤,之前得知前輩寄賣后,倒是買了一些,但還是不夠用,因與月先生有舊,便是托他留意幾分”
解釋了她跟月先生沒有違背規矩探查隨弋蹤跡,最終是隨弋自己暴露的,不過既然隨弋自己愿意暴露,那顯然也是不怕她找上門的。
“我想跟前輩再購置一些陣盤”姬似是七竅玲瓏心,她相信自己的判斷,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她覺得這個一言不合不,是一言不說就秒了劍一痕的高手心性十分之豁達大氣,絕不會輕易惱人。
那劍一痕必定是哪里冒犯了對方的底線,但自己這求陣盤顯然夠不到這個份上,所以
“什么樣的”
果然,隨弋的態度挺溫和。
“攻擊,輔助等等,類似您之前所做的都可以,價格比之前拍賣的價格再高三成,無論多少我都收,若是前輩還有閑散時間,肯多做一些更好的,價格再算”
隨弋的陣盤厲害,且完全跟別人的不同,更是讓人無法捉摸,七分遠古手段,三分現代創新,那殺傷力就更強了,否則姬似這種見多識廣的人也不會這么執著
不過姬似也的確大方,說加三成就加三成。
“好”隨弋答應得也爽快,好說話的讓姬似心里頗為不自然。
不是說高人都壞脾氣嗎,怎么這人這么好說話。
也不對,之前那劍一痕
姬似念頭一轉,便是起了好奇心。
這人到底是誰呢。
看起來不太像是隱世潛修的陣法大師,沒那孤僻的怪習性,反而舉止十分優雅從容,但也不像是輪回者,畢竟輪回者都是有來頭的,出什么手都有跡可循,能找到身份,可哪一個輪回者是陣道方面的?
還真沒有。
姬似疑惑中,忽看到天黑了,路邊商鋪一家家都亮起燈火。
但燈火都不及那提早掛上去的燈盞來得明麗好看。
哪怕小雨紛紛卻越發顯得纏綿。
那燈光朦朧
姬似思慮中,看到來歷神秘的紀公子手中多了一盞琉璃燈,那燈煞為好看,六面琉璃鏡,里面燈芯游動,鏡面上有靈動的小百靈鵲展動羽翼,發出百靈鳥叫聲
姬似在玄琊養尊處優,親身經歷的七夕不知有多少屆,什么琉璃燈沒見過,可真正看到這個面容平凡的男子提著燈籠,那修長如削玉蔥的細白手指捏著竹柄,燈火闌珊,光火輝印,說不出的好看。
不久前還嫌棄某人長得不好且身體不行的姬似大人看呆了眼,回神后,下意識問:“前輩還喜歡這個?”
“不是我小徒弟喜歡百靈”隨弋淡淡一笑,琉璃溢彩都盡在她眼里。
姬似又愣在那里,不知為何,心里對那什么小徒弟有了羨慕之心。
這人竟還有徒弟?而且對徒弟可真好
不會師徒戀吧
姬似想歪歪了。
可能少有男人單獨買燈的,而且七夕沒到呢。
顯然那收錢裝匣的老板也沒想到下雨天會有人買燈。
不過他此刻轉身看到隨弋后面花容月貌的姬似,便是露出恍然神色,笑說:“公子好眼光,這是新出的百靈燈,祭煉后還可以隨心歌唱呢,這位姑娘肯定喜歡”
喜歡你妹!
沒見過這么沒眼力見的。
剛剛的話沒聽見?是給小徒弟的。
呵呵。
姬似感覺自己有點丟臉。
“你喜歡什么?”
“什么?”
姬似一愣,眼前多了一盞紅翡燈,那燈火艷紅絕美上頭是靈動驕傲的晶瑩火貍。
“萍水相逢,也是緣分”
姬似瞇起眼,定眸看著隨弋,似笑非笑:“前輩可知這盞七夕燈送出,是個什么用意”
她眉眼如畫,眼中含月似的,雖然她對這人沒啥意思,可女為悅己者心悅,姬似自然心情不錯。
“今天不是七夕”
好吧,姬似挑眉,“那我就收了,多謝前輩慷慨”
仔細看看,這燈的確不錯,火貍?這人怎么知道自己喜歡火貍
姬似拿了火貍燈盞,正打量著火貍,耳邊卻傳來
“早點回去吧,你姐姐在等你”
隨弋走了。
姬似皺眉。
而在姬似頓足的后面,有一棵樹,樹下站著一個人,身量修長,但不及男子修長厚重,反而單薄纖細,但站姿筆挺,儼然氣勢不俗,似霸道之意。
她眉目冰冷,帶著某些冷意。
還有譏誚。
但饒是姬似也沒察覺到半點這個人的存在。
她回頭走,跟那人擦肩而過
卻不知此刻三界拍賣行的動靜那樣大,劍一痕的尸骨都留不下一點,劍門的人沖天而起,驚恐無比,只知道要跟劍尊通報,其余人就更躁動了,但都不予久留,就怕來日被劍尊遷怒
女妖合歡在很多人眼里已經如同死人了。
哪怕前一秒還有人想過要謀奪她身上的魅羅環,下一秒就覺得自己命更為重要。
于是鳥獸散。女妖合歡孤身一人在那里站了一會,忽然低低笑了下,走了。
而在另一頭,黑袍人身形飄忽,跟了上去。
夜深霧中,琊宮燈火比往日淡了許多許多,姬似走進去的時候,覺得很不自在,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戒指。
她的姐姐今日尤其不同啊。
連帶著讓整個清雅落拓的琊宮都多了幾份蕭瑟凄涼。
人,是可以影響環境的。
姬似走進宮,一回廊,二回廊,三回廊,前頭那寬敞宮殿白紗曳動朦朦朧朧,一個人隱隱約約。
“姐姐”
姬似忍不住輕輕喊了一句。
“放著,出去”
姬似是從小被姬瀧帶大的,對她無比敬重,也知道自己這個姐姐天性冷淡,待人疏離,但對她是十分有耐心又疼愛的,不管她如何荒唐從未有這般冷清的時候。
那聲音都似荒野里飄蕩的風,無根浮萍。
姬似心里一酸,難過得不成樣子,哪怕她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難過。
就好像她姐姐的一個皺眉,都讓她的世界塌了一角。
但她聽話,所以將璇璣匣子放在地上。
走了出去,闔上門。
隨弋回了鳶尾閣,將琉璃燈盞放在桌子上,站在水臺前沿看了許久的雨中月,整個偌大的莊園也只有她一個人似的。
天地洗塵,煙雨斐然。
“阿庭”
隨弋仿佛在前頭湖泊水面上看到了曾經那個英姿勃發,器宇軒昂的庭主再現眼前。
他說:“冕上,您不喜政務,但若庭跟靈在一天,巫靈庭不會亂”
歲月太長,會枯骨的何止是紅顏。
袖子一蕩,隨弋消失在水臺之上。
琊宮在琊乾區,很遠。
但隨弋真愿意的話,一個時辰就可以到。
她到了,看到那在雨中仿佛仙境的龐大宮廷比起皇庭的輝煌奢華,它清雅,古典,悠久
隨弋懸空而立,半響,身體化霧,霧氣融入雨中,緩緩進入回廊,陽臺,入窗
透過紗,紗飄動,一地的酒壇,濃郁的酒香,趴在案前醉酒似沉淪的女人一只手還按著酒壇子,寬松的袖子滑落,繡下玉腕甚為漂亮,跟磨瓷兒的玉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