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沒過兩日,謝鈺也離開了。
他離開的消息還是她從沈平成口中得知的。
不知道什么滋味,只是覺得他此次前去秦關,這一別不知是多久,卻沒有與她道別。
而謝鈺在沈府的那一日,他去見了謝荀。
沈容坐在圓滑的楠木椅上,三房搬出沈府后,去玉書齋的就只剩下她與沈琳了。
玉書齋離芊芊住的獨院并不遠,甚至他們站在小南橋上,就可以看見那處獨院。
“哼!”沈琳站在小南橋上,撇了撇嘴角,滿臉的不屑,她又瞧了沈容一眼,見沈容正循著她的目光看,她便有些腦意:“你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我就在看什么。”沈容微微抿起了唇角,笑盈盈的看著沈琳。
沈琳輕嗤一聲,沈容在笑!她是在嘲笑她!
她咬了咬下唇,心中不好受,但她想到自己日后入宮,所有人都要向她屈膝行禮,心里就痛快了些,神色恢復了幾分傲然,先一步下了小南橋。
沈琳變了。
她變的沈容根本琢磨不透,沈容知道其中緣由,望著她的背影,聲線帶著幾分篤定:“你不是沈琳。”
瞬間,沈琳停下了腳步,脊背僵硬,面上難堪,她暗暗握緊了雙手,是她太大意了?不,沈容一定是在試她。
她旋即轉過身子,腳下卻如雕像般堅硬,面上努力維持出一個笑容,笑了三笑,才開了口:“三姐姐。你糊涂了,我不是沈琳?那誰是?”
她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臉面:“難道你還懷疑我戴了人皮面具不成,來,你扯扯,看看是真臉還是假臉。”
仔細聽去,她的聲音有輕微的顫抖,她不是沈琳。這不必質疑。
沈容從上打量起沈琳。一步步靠近沈琳,抬起雙手用力在沈琳的臉頰揪扯著,“哈。這倒是真的,可為什么你總是那么奇怪呢?一點也不像五妹妹。”
沈容的力道不小,扯得沈琳兩臉生疼,偏偏自己又不能說什么。她憋著一口怒火,眼眸一動:“三姐姐。你試過生死離別的感受嗎?!你嘗過痛而不得的滋味嗎?”
她沒嘗過嗎?
她怎么沒嘗過?
她經歷過得痛苦,就像無數個繡花針刺進她的心口,她的皮骨,表面不見蹤跡。卻是痛到骨子里,痛到難以呼吸。
每每回想到上一世所發生的事情,她都渾身發冷。
她斂了斂神色。眼簾微抬,只落下風輕云淡的一句:“或許吧。”
便從沈琳身邊擦肩而過了。
沈琳咬了咬牙。卻是不敢在沈容面前亂說話,她今日既然這么問,必然是瞧出了什么端倪。
古代人是最迷信,聽說那善正寺的老僧和什么玄清大師對她頗好,到時候她要是說她是妖孽還魂,她怕是活不出明年選秀了。
她忍得了。
在明年選秀前,她不招惹沈容。
緊接著,沈琳就快步跟了上去。
從玉書齋出來后,沈琳也不多與沈容說話,沈容早就收斂了性子,別人不說話,她也懶得張口。
兩人就一前一后,兩相不打擾。
“三姑娘,五姑娘!”忽然一道柔軟的聲線順著秋風傳了過來。
沈容回頭瞧去,莞爾一笑,就見那人彎身行禮:“婢妾給三姑娘,五姑娘請安。”
沈琳身形一頓,就知道是芊芊,她臉色不大好,橫了一眼芊芊,沒吭聲。
這個芊芊滑胎小產,這才修養了幾日就從床榻上下來了,看她面色蒼白,眼眸魅惑如有道道秋波,每瞧人一眼,都是勾人魅惑,難怪沈平元將她偷偷養了五六年,都沒不舍得將她拋棄。
嬌俏柔弱,她的微微泛黃的發絲并不長,還未及腰,古人云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所以一般來說,女子都是不斷發的,可眼前的芊芊,顯然是斷過發的。
沈容看了沈琳一眼:“芊姨娘,我聽說你剛小產,怎么沒在屋里多養幾日就出來走動了。若是落下了什么毛病,四叔可是要心疼問罪的。”
沈琳氣呼呼的瞪了沈容一眼,很不滿沈容的說法。
那芊芊柔婉的抿起唇角,聲音柔得似輕輕流水滑過人的心間,癢癢的,就連趙氏的溫柔與她相比,霎然失色,芊芊柔婉之間還帶著幾分魅惑:“蒙三姑娘擔憂,府上有喜事,我再趟在床榻上,豈不是晦氣。“
沈琳輕哼一聲,低低嘀咕了一句:“不要臉。”
這道聲音雖輕,可也足以讓芊芊聽見,沈容故而看向芊芊,芊芊的面容上沒有異樣,仍舊保持著笑容,仿佛沈琳的話根本不曾入耳。
“五妹妹,芊姨娘是四叔的人,說來與你更親近些,我還有些事情,你便好生陪著芊姨娘罷。”她根本不給沈琳機會反駁,就瀟灑的轉身離開。
等沈琳要反駁拒絕時,哪還有沈容的身影,見沈容走遠,她對著芊芊也沒了好臉色:“我告訴你!你永遠別想著我能接受你,下賤的東西永遠下賤!縱是進了沈府,也改變不了你一身的窮酸味!”
沈琳故意扇了扇手掌,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低看著芊芊。
芊芊知道沈琳不喜她,沈琳若是喜她,那才是出怪事了,她只是微笑不言。
沈琳勾起嘴角,冷臉也離開了。
日子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過著,大抵是西北與秦關都大戰在即,沈平成也是軍務繁忙,回沈府的天數也越來越少了。
沈喧又不在,整個外院顯得格外冷清肅靜,更別提之前,且不說程氏與趙氏相處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思,但總歸也算是趙氏在沈府唯一一個能說上話的親近人。
如今程氏也離開了。趙氏與楊氏,李氏都是面合心不合。
沈容與沈嵐便時不時去外院與趙氏說說話。
日子倒也就這么過了。
這日,如意可算帶來了錢驍的消息。
沈容不慌不忙的從趙氏的屋里出來,瞧了眼已經滿頭大汗的如意:“先回屋。”
如意抬起寬大的衣袖,擦拭著額間的大汗,重重點頭,就跟著沈容身后。一同入了內院。
入了屋。如意緩和的差不多了,她出聲道:“姑娘,表兄說他差的人傳回了話。有發現,說那紀小侯爺果然時常流連于青樓妓院中,而且與青樓中一個女子有著長久關系……”
如意說起來,也是憤憤不平。咬著牙罵道:“姑娘,真沒想到紀小侯爺瞧上去溫文爾雅。斯文有禮,不料暗地里竟然做出這種勾當,日后顧家小姐嫁過去,還不受了委屈!“
沈容便知道紀思遠有能查到的東西。她點頭:“如意,這下你該知道,人不可貌相。”
如意重重的點頭:“姑娘。奴婢明白了,那您說這下可怎么辦。總不能看著顧家小姐往火坑里跳。”
“先去瞧瞧咱們府上的小王爺,也不知道這幾日傷勢好的如何了。”沈容微微一笑,既然有馬腳,就不愁扳不倒紀思遠這根釘子。
沈容瞧了眼如意:“這幾日你也累的不輕,你先回屋歇著,有冬梅桑枝隨我去便好。”
如意還想說什么,便被沈容的一記眼神給掃了回去。
冬梅也笑推著如意:“是啊,你這眼圈都重了不少,小心你表兄跟著別人跑了。”
如意害怕的摸著自己的雙臉,嘴上卻甜蜜蜜的道:“冬梅姐姐盡唬我,我表兄才沒有那么膚淺。”
但也順了沈容的意思,回了自己的房內小歇。
去東廂的路途中,冬梅走在前,桑枝走在后,將沈容一人夾在了中間,她瞪大了眼睛警惕盯著四周:“姑娘,這次也得小心些,小王爺鬼點子多,咱們不能上了當。”
沈容搖頭失笑:“是禍躲不過。”
她還未進院子,就隱隱傳出了朗朗的笑聲,是謝荀那廝的聲音,看來他在府上的玩得很盡興。
沈容繞過高墻,進了院子,就見這樣一副場景,院中三五個小丫鬟嬉鬧的在院中跑著,其中一個身穿雅青色錦袍,獨一而立,眼間蒙著一塊彩色的綢條,紅唇齒白的笑著道:“你們往哪里跑。”
就胡亂伸手抓著。
沈容往前走了幾步,正要說話,忽然就見謝荀伸長了胳膊往她撲來,那幾個小丫鬟瞧見了她,都嚇的不敢說話。
謝荀的胳膊直直的探過來,隔著衣袖,被沈容一把握住了腕間,謝荀立即笑了,另一手就往下扯眼間的綢條,猖狂的道:“讓小王看看是誰這么大膽,連小王也敢抓!”
綢條瞬間別扯了下來,謝荀猖狂的笑顏慢慢僵硬下來,深色的瞳仁微微收緊,嗓間似有東西卡出,說不出話來。
沈容一把甩下他的胳膊,“看來小王爺在沈府上玩得不亦樂乎。”
她今日才徹底看清了他的模樣,原先他臉上有傷,又青又腫,根本看不清模樣,而今日,他面目白皙,五官精致分明。
謝荀總是將他英俊的臉面掛在嘴上,今日一見,倒也稱得上俊俏,這俊俏中還帶著幾分稚氣。
他薄唇微張,露出一排潔白的小牙,呆呆的站著,又恍然回神,連忙拿絲綢遮住自己的臉。
沈容掀了掀眼皮:“別遮了,我瞧見了,你臉上的傷勢既然好了,也該離開了,小王爺!”
“誰說我好了?”謝荀索性扔掉綢條,拍了拍自己的身體:“我這臉雖然已經無恙,可我身體上的傷還沒好!”
沈容瞧了一眼后面幾個小丫鬟:“傷沒好?我瞧得跑得很利索,一點也不像是受過傷的樣子。”
謝荀輕咳了一色,頓了幾秒,隨即道:“我沒好,要不要我脫下衣服讓你瞧瞧。”
說著就低頭解著自己腰間的腰扣。
沈容真被他嚇到了,連忙退后幾步,別過臉去:“好了!我信你便是,反正我今日也不是過來看你傷勢的。”
謝荀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腰扣,看來這個沈容也不是什么都不怕,他樂呵呵挑著眉頭,圓溜溜的眼珠轉了轉:“不是過來看傷勢?那你過來有什么事情。”他頗有幾分好奇,沈容過來找他能有什么事情。
謝荀與沈容入了屋。
沈容方開口:“你與紀小侯爺也算是交好吧。”
謝荀低頭想了想,微微點頭:“算是吧。”
他與紀思遠不過也是玩樂上的朋友,紀思遠對他算是投其所好吧。
沈容頷首,“那正好,我有兩件事情要問你,第一件,之前沈府堂會,你為什么要來。”
“這事都過了多久了……”謝荀納悶的瞧向沈容,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他動了動唇角,見沈容瞪著眼睛看他,他故意往前湊了湊,仔細的盯著她的眼睛看,卻發現她如此眼眸清澈明亮,他一時看失了神,半晌才回過神來,不自然的往后退了退:“當然是想來就來,誰能攔得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