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咱們沈府如今正如日中天,娘,您知道,這樹大招風,免不小那些小人心存嫉妒,到底容姐兒還是個孩子,一個人待在深宮之中,行走差錯,怎么可能步步皆對。”李氏面色唏噓,偷偷打量了眼老夫人。
見老夫人面色沒有變化,方有膽子大了些,繼續道:“其實以咱們如今沈府的地位,倒也不是不可上京立戶。”
“胡話!平成與平元都在江北為官,江北這一席地才將將站穩,就想著京城,京城可不是小地位,人心不足蛇吞象!”老夫人驟然拔高了聲線,身子往前傾,避開了李氏的手,偏著臉瞪了李氏一眼。
李氏打著入京的主意,也不過是因為沈琳執意要入宮,她就這么一個骨肉,哪能放心,這才變著法子,希望到時候沈琳入宮是,他們就住在京城,這里外也好有個照應。
這念頭被老夫人如硬棒敲了回去,李氏面色慘白,虛聲點頭應著:“是媳婦愚笨,還是娘考慮的周到。”
老夫人擺擺手,有些厭煩:“行了,我乏了,下去罷。”
“誒。”李氏的笑容僵硬在嘴角,深知老夫人的脾氣,這個時候若再多嘴,恐怕以后都沒機會了。
便規規矩矩的出了福華院。
離秦關距離只隔著幾座小山頭的白馬城內,仍舊是歌舞升平。
白馬城并不屬于大元,偏偏白馬城又占了一個好地勢,易守難攻,所以這一次匈奴若從秦關直入,也不會考慮強攻白馬城,反而會選緊接著秦關的豐洲。
雖說如此,但趙懷冀是心系百姓,又曾是沈平成的下屬,所以戰事一起,他便又回到戰場。
帶著與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在秦關幾十里外,軋營駐兵。
趙懷冀的兵力不足,雖沒什么損傷,但也不敢攻進敵軍。
“將領,聽說大元皇帝派了人過來,新任鎮守秦關大將軍,不如我們前去投奔他們。”一個小兵頂著腦袋,屏著呼吸低聲道。
此話一出,其他兵將有的直呼投奔,而也有部分兵將不愿意投奔別人,他們雖抗敵,但都是白馬城人士,心里對大元還是有幾分抵觸。
趙懷冀一腳瀟灑的踩著大石頭上,幾天未整過裝,蓬頭垢面,他灰頭土臉的將額前擋在雙目的頭發往后抹了抹,一副義薄云天的模樣,站姿十分瀟灑威風:“大將軍?哼!有幾個能鎮守住的,不都是些貪生怕死的東西,投奔他們,豈不是自取滅亡。”
趙懷冀除了對沈平成的膽識還有幾分賞識,其他人一概不屑,這也是為何自沈平成調職后,他便成松散游擊兵。
這話落后,營地突然安靜了下來,一個小兵弱弱的出聲,卻因為周邊安靜,這原本低弱的聲音,也顯得格外刺耳。
“……聽說派來的是英親王的二子謝鈺……”
趙懷冀倒抽了口涼氣,撩起耳邊雜亂不堪的頭發,一雙因疲憊而渾濁的雙目頓時有了精神:“謝鈺!誰說的!”
趙懷冀不是因為謝鈺赫赫有名的功績而驚訝,而是上一次謝鈺在趙府住過,他那段時日恰巧未見,但后來也聽她妹妹來信說,他的小外甥女正是與這謝鈺定了親事,還是皇上親自賜婚。
方才那低弱出聲的小兵站了出來,聲音仍舊是低低的:“老大,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應當是真的,你不信去秦關的兵營打聽打聽,保準不假。”
趙懷冀忽然甩下衣袍,放下腳去,“準備身衣裳,現在就去!”
趙懷冀說風就是雨,動作利索的很,沒一會兒功夫就將自己捯飭的人模人樣,抿了抿唇角,“你們就呆在這里,我一人去就成。‘
有人要張口說話,趙懷冀立即頂了回去:“我這是去見我小外甥女婿,能出什么事情。”
他揚了揚手,大步朝著秦關兵營的那個方向去。
秦關兵營可比他那個破地方體面的多,光是外面就站了數十個哨兵。
趙懷冀曾在這里待過,那哨兵自然不乏認識他的。
趙懷冀笑了笑:“謝將軍可在?”
“原來是趙兄弟,謝將軍正在營帳,這里森嚴戒備,恐不是趙兄弟能進來的地方。”其中哨兵一眼就認出了趙懷冀,交情歸交情,但還是將趙懷冀攔了下來。
趙懷冀笑了一聲:“我自然知道軍營森嚴戒備,此次我正是有事要見謝將軍。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此番正是來投奔到謝將軍的麾下,就勞煩兄弟你通傳一聲。”
哨兵面色猶疑,眾多兵衛當中,趙懷冀的功夫數一數二,若趙懷冀能投到謝將軍門下,也是如虎添翼的好事。
他頓了頓,正要說話,眼尾的余光就瞧見了謝將軍身邊的貼身護衛朝這這走來。
“將軍有令,放他入營。”田莊面色冷冰,聲音平淡,不起波瀾,冷梆梆的站在趙懷冀對面。
趙懷冀幾不可見的打量去田莊,此人身形矯健,腳下無聲,聲音從丹田而出,武功底子不可小覷。
看來他這個小外甥女婿的身邊是臥虎藏龍。
趙懷冀收斂了面上的神色,沖著一旁的哨兵齜牙笑了笑,便跟著田莊進了兵營。
田莊不說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趙懷冀也不出聲,反而很仔細的瞧著田莊腳下的步風。
直至田莊停下腳步,他險些載倒在他身上,他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角,只聽波瀾不驚的聲音再度再身畔響起。
“主子,人到了。”
田莊身子一正,請趙懷冀一人入了營帳,他則挺直了腰板守在營帳外。
雙目警惕的巡視,猶如一頭蓄勢待發的野豹。
趙懷冀步子漸漸放輕,入了營帳,第一次看清了謝鈺的容貌,暗暗點頭,這幅皮囊,倒是配的上他那小外甥女。
謝鈺就受著趙懷冀的目光,面色如常,趙懷冀,白馬城名列前茅的高手,不受拘束,鬼點子極多,總是能弄到稀奇的寶貝,曾一度支撐著整個軍營中的糧草。
謝鈺笑著,眉眼落在簡易木桌上的木茶杯:“喝茶。”
趙懷冀彎身,豪邁的撈起那木杯,手中的勁道一揮,那只木杯如利箭發出,就沖著謝鈺的方向去,趙懷冀不緊不慢的聲音隨之響起:“這杯茶我請你喝。”
謝鈺一把接住木杯,杯中搖曳的茶水一滴不落,豪不動怒,一飲而盡,就將杯子丟給了趙懷冀。
趙懷冀笑在眉眼,可這點怎能滿足得了他,趙懷冀瞧他小小年紀,倒想試試他真的有傳言般神武。
手掌用力拍著木桌上,震起了木桌上的銀劍,趙懷冀直接了當:“謝將軍,咱們比劃比劃,拿劍!”
利劍出鞘,在空中拋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謝鈺反身便是一腳,霎時衣袍四起,風姿翩翩,他將劍踢向了趙懷冀,另腳將一把銀槍踢到了自己的手中,手握銀槍,聲音含著笑意:“這劍歸你,咱們出去。”
趙懷冀握著銀劍,先踏步飛出了營帳。
謝鈺手持銀槍緊隨其后,飛身立于木樁之上,與趙懷冀比試起來。
處處刀光劍影,卻又極有分寸,引得眾多士兵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仰著腦袋看這一場比試。
趙懷冀許久沒有打得這么大汗淋漓了,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從謝鈺身上所散發出的壓迫力。
不戰,就已經壓人一半,更不用說他們真正的比試。
十幾個回合下來,趙懷冀握著手中的銀劍用力抵著銀槍,明顯感覺到跟吃力了。
又幾個回合下來,謝鈺直接收了手中的銀槍,獨立在木樁之上,涼薄的秋風吹動著他墨色衣擺,別樣的威風凜凜。
趙懷冀雖敗猶榮,握著銀劍,仰天大笑,直到了幾個好:”好!好!好!“
他這個小外甥女婿果然英明神武!人中龍鳳。
趙懷冀飛身下跪,雙手抱拳,聲音鏗鏘有力:“趙懷冀,愿投到將軍麾下,追隨將軍,滅大敵灑熱血!”
謝鈺相繼站在趙懷冀身前,將他扶起身,聲音響在趙懷冀的耳邊:“二舅舅,你這一跪,我可受不起。”
這一聲二舅舅,當真叫到了趙懷冀的心里,他這個小外甥女婿,當真厲害。
趙懷冀隨性,沒有沈平成那般拘禮,揚手拍著謝鈺的肩頭,“好小子,真有兩下子,我這邊還有一群弟兄,都是跟著我出生入死,講義氣的好兄弟!”
謝鈺揚眉,明亮如墨的眼眸熠熠光彩:“好!都收了!”
趙懷冀摟著謝鈺,二人大搖大擺的便進了營帳。
趙懷冀是奇才,在外,謝鈺很賞識趙懷冀,而內,謝鈺很敬重沈容的這個二舅舅。
而趙懷冀在外,敬重謝鈺這個將軍,在內,將謝鈺當作與沈喧一般大小的少年,無話不說,無話不談,二人相處甚歡。
時不時的,還與謝鈺說一些沈容小時候的趣事,為這苦悶的兵營中添了幾分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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