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睿雙眼亮閃閃的,聲音有些怪異:“小翁主,擦亮眼睛,你可以非常漂亮。風云網美,不僅在自己的鏡子里,還得在別人的眼睛里。”
丘娉婷美滋滋地對著鏡子里自己的身影微笑,沒在意他的話,再轉了個圈,笑容忽然消失了:“燕五,這是你特地為我選的嗎?”
燕明睿一怔:“怎么,不喜歡嗎?”
丘娉婷陰沉著臉:“娘親說,女孩子家不可以隨便接受男孩子送來的禮物,尤其是珠寶,要注意分寸,不能有一點兒馬虎,娘親說,要是收下了貴重的禮物,就表示心里喜歡那個男孩子,所以,我不能收。”
“算了吧,小翁主,你娘親遠在雁棲城,管得著你嗎,”燕明睿笑嘻嘻,“我送你禮物的確因為你漂亮,卻不是想要你答應我什么,你要是覺得我對你有興趣,或者有什么企圖,而不想收下,那你還給我好了,我另外找一個小美人去,我從不擔心我的禮物送不出去哉。”
他一下子從她頭上拔下釵子,從她脖子上扯下珠串,從她耳朵上擼下耳墜,漫不經心地扔回錦盒,“啪”蓋上盒蓋,也不管弄亂了她的頭發,弄疼了她的細皮嫩肉。
丘娉婷抓住錦盒不放,多么漂亮的紅寶石飾品,戴在自己的頭上,縱無回眸一笑,亦已百媚橫生,他要拿走送給別的女孩子?不行,說什么也不行!
她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望著燕明睿,露著甜甜的笑。蕩漾著酒窩的魅惑柔聲道:“你已經把它們送給我了。那就是我的。你不可以拿回去,更不可以再送給別人,它們是我的!”
燕明睿略帶嘲弄地笑了笑,把錦盒遞給了她,看著她重新整理儀容。
丘娉婷在鏡前平伸雙臂轉個圈兒,喜孜孜地望著鏡中的人影,滿意極了,然后說:“燕五。我還是不能接受你的禮物,我給你錢,算是我向你買的,要多少錢?”
燕明睿笑得張揚:“要么你接受,要么你還給我,我燕明睿還能缺了錢?也許以后我還會送你一些好東西,只要我愿意,我就給你送過來,別的都好說哉!”
丘娉婷哼哼道:“你不要錢,對我也不感興趣。燕五,你到底想做什么?”
燕明睿的眼睛直往她臉上瞅。瞅著那大酒窩嘻嘻笑道:“嚯,你瞧你把個紅嘴唇撅得那么滑稽可笑,是不是想讓我親一親你,算是你對送禮人的報答?”
丘娉婷嚇了一跳,從鏡子里看到自己,兩片紅若鮮花的嘴唇撅得高高的,正是準備邀請他親一親的樣子,不由得漲紅了臉,跺腳嚷嚷道:“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歡你,才不要你來親我,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會要你的東西!”
燕明睿眨眨眼睛:“這樣最好,你可千萬別以為我喜歡你。”瞅她滿臉暈紅的羞嗔,他嘴角一抽,抽出一個神魔亂竄的嘻笑。
丘娉婷在鏡子前照來照去:“燕五,你講個故事吧,我聽別人說你很會講故事,那你就講一個給我聽,一定要開心的。”
燕明睿一挑眉頭:“講故事?”
“嗯,講個開心的故事。”
“好。”燕明睿眸光見深,慢慢道,“從前,有個少年,外出尋找他失蹤的哥哥,到了一個很大的城,少年和仆人分頭打聽,城里大戶的親戚,那家人看中少年的馬,搶馬,搶錢,還把少年暴打一頓。”
丘娉婷:“那少年也真是自找,沒本事騎什么好馬,后來呢?”
“有個路過的漂亮女孩,讓她的婢女把少年送進醫館,并給少年留下一貫錢。”
丘娉婷拔下雙飛蝶金釵,換個位置插上,道:“后來呢?”
燕明睿沉默,望著丘娉婷在鏡子前雙手忙碌不休,打個哈哈,悶聲道:“沒有后來了。”
丘娉婷怒道:“什么破故事,沒勁透了!”
倚梅園。
穆雪接過元元遞來的錦盒,打開,看著盒中美輪美奐的牡丹金簪,不語。
紫薔:“這頭飾豈是可以隨便相贈的禮物,桑家三郎君送金簪,想干什么?”
元元:“還能有什么可想的,自然是給娘子的賀禮,阿紫姐姐不知,三郎君送給丘妃的,是一支海棠金簪,奴婢親眼看見丘妃見過這支牡丹金簪以后,把海棠金簪摔在地上,后來聽大家的意思,牡丹比海棠貴氣,丘妃不高興了。想一想可不,丘妃和檀妃是先王后的恩典,娘子卻是大王的詔書親封。三郎君真聰明!”
穆雪:“元元,這兒是什么地方?”
“梅景最好看的煙霞山莊呀。”
穆雪:“煙霞山莊是誰家的?”
“太子殿下的呀,娘子忘了嗎,”元元的聲音低了,“奴婢,奴婢錯了,山莊的人都是燕家的,奴婢放肆了。”
穆雪:“燕家人對太子殿下忠心,是對先王后忠心的延續。阿紫,你現在知道桑剛送金簪是什么意思了嗎?”
紫薔:“送頭飾本是家人之間才可以有的行為,桑剛這么做,很容易被有心人說成他與少主不清不楚,少主前頭得了大王的冊封,后頭收了桑剛的金簪,有心人就會說,少主對大王的賜婚不滿,讓太子殿下對少主生疑。”
“可,三郎君給丘妃送了海棠金簪啊。”元元辯道。
“丘妃摔了海棠金簪!”紫薔怒道,“你卻自作主張收下了牡丹金簪,還為此洋洋得意,瞧不起丘妃檀妃是先王后的恩典!你讓燕家人對少主有了不滿之意!你難道不知,在別人看來,你是少主的侍女,一言一行表示少主的意思?”
“罷了,阿紫,”穆雪扣上錦盒的蓋子,“我們是秦人,總是要歸秦的,燕家人對我們看輕看重,算不了什么。元元,我知道你沒想那么多,不過,你得記住,你是太子殿下買來的奴,太子殿下才是你的主人,桑剛是桑家的三郎君。”
元元咬了咬唇,跪下:“娘子,奴婢給你添麻煩了,奴婢再也不敢!”
“起來吧,”穆雪把錦盒遞給紅薔,“我不怪你,你還小,桑家位高權重,在北夏屹立不倒,桑家人哪一個都不簡單,桑剛又是個好顏色的,你跟我回北宮吧,有你舅母照應著。”
元元泣道:“奴婢……”
穆雪:“太子殿下步步危機,算計他、要他命的人很多,你都看到的。元元,他是你的主人,別人咬不動他,就會從他身邊的人下口,你發誓,絕不背叛太子殿下!”
元元舉起手:“娘子,奴婢發誓,絕不背叛太子殿下,如果違了誓,讓奴婢死于葬身之地!”
紅薔打個手勢:錦盒送還給桑家嗎?
穆雪:“阿黃如果在這兒就好了,可以看看這金簪的用料,與那些金元寶有無關系。”
半月前,黃薔跟著燕家商隊南下往魔鬼谷去了。留守魔鬼谷的虎鯊,在十月中旬即與第一批趕到的北宮暗衛做了交接,在白次的帶領下,當即快馬趕往東夷的浮石鐵礦。
浮石鐵礦上勞作的礦工約有萬余人,將近年底,每天都有礦工拿了一年的工錢,離礦回鄉過年。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愿意跟虎鯊走的熟練礦工,一個月時間就有七百人之多,其中高級技工達到九十人,可見黃金的吸引力遠大于故土之情。
紫薔笑道:“少主,你是不是看到金子就想那些金元寶,那么大的龍城,每天用金子的人可不少。”
“我沒見到魔鬼谷的金衣人,從阿次說,一身金光閃閃,能閃了人的眼,便如今天遇到的金衣騎士,令人只看到他們的裝扮,忽略了他們的長相。而他們的裝扮,從頭到腳,從人到馬,似乎抖一抖都掉金屑,價值不菲。養出這樣的死士,真不是一般的有錢。他們究竟屬于誰的勢力,不弄清楚了,便一直是敵暗我明,防不勝防。我們只能一點一點地摸排。”
“那就把錦盒給阿黃帶去吧。”紫薔想了想,問,“喬家算一個嗎?”
“喬家行武,可能是合作力量之一。”穆雪揉揉額角,“元元,準備我的衣物,我要洗沐。阿紅,阿紫,你們兩個也去洗洗。”
新月軒玲瓏小巧,溫泉池以青白玉砌成,形似新月,進水處是一尊青銅仙鶴,水從鶴嘴中徐徐注入池中,池底雕琢松鶴延年的圖案,四角立童子燈臺,燭光泉水相映,閃出無數七彩星芒。
花瓣落水,梅花的香氣蒸上來,沁人心脾。
穆雪將身子整個沉入水中。水暖融滑膩,花瓣溫軟芳香,水波緩緩流動,流過她疲憊不堪的身體。穆雪閉上眼睛。水汽氤氳,香氣繚繞,薄紗低垂,縹緲如在仙境……
守在新月軒外的元元福禮,道:“奴……”
夏侯云把手指放在唇邊,示意不許出聲。
元元非常知趣地輕手輕腳退到畫廊中,抬頭看廊頂的彩繪,臉越來越紅,太子殿下,他怎么可以這樣呢?
夏侯云腳步輕悄若無,靜靜地站在薄紗外,靜靜地注視著水中的穆雪。
她似乎睡著了,雙眼輕闔,雙臂舒展放在池邊,黑發披在肩上,更見頭發的黑,肌膚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