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大大一震,永世不得超生,這是恨毒了丘家人?
丘碧珠依舊跪著:“我不求丘娉婷收留,就不可能在雁棲城住下來,整個丘家,也就丘娉婷能頂著丘嬋娟。我只說你是北宮宮女,卻是不曾料到丘娉婷會這樣對你。在她眼里,好像北宮宮女都爬太子殿下的床。”
北宮丘檀二妃被擄的流言傳開,丘娉婷就向丘城主哭鬧,太子殿下無論如何不會再容丘嬋娟的,不如讓她替了丘嬋娟。在這時候,丘城主得了夏侯雷那邊的允諾,只要丘家幫他,他若登位,必立丘家女為王后。
丘娉婷不肯離開龍城,丘城主哄她說回雁棲城備嫁。丘城主擺出這番姿態,避開了宗正府和北宮的怒火,又為接下來丘家的去向留下余地,丘嬋娟地位無損,丘家還是北宮姻親,便可借夏侯雷和丘娉婷的婚事,向寰王表態,丘家無意王子之爭,只做純臣,丘娉婷若被驅逐,與夏侯雷的婚事便壓一壓,看夏侯云和夏侯雷誰得君心,誰占上風。雖沒做什么決定,丘家倒也置辦起丘娉婷的嫁妝,畢竟丘娉婷年滿十七歲,再留下去就要成讓人笑話的老女了。
丘娉婷滿腦子的情情愛愛,直當北宮太子妃位已是她的囊中物,哪能想丘城主那曲里拐彎的意圖。在丘碧珠求她收留時,聽到丘碧珠還帶了個北宮宮女來,便提了鞭子來見穆雪,那一身北宮宮女裝刺痛了丘娉婷的眼,當即發起狠來。
丘碧珠這才想起,丘娉婷雖心儀夏侯云,奈何丘家是雁棲城世家,丘城主又以奇貨居。價高者得之,因此丘娉婷不能隨心地長住龍城,偶爾幾次小住北宮。見宮女往來,對那些可常常見到夏侯云的宮女。深嫉又深恨。那般毒刑,既是惱宮女或與太子有染,又是借機警告那些將被選作陪嫁的丫環,收起不該有的小心思。
眼見穆雪受刑,丘碧珠有悔沒給穆雪換掉元元的衣服,有敬穆雪寧折不彎誓不低頭,有掀翻丘家添一分信心的竊喜。
穆雪渾身傷痛,口不能言。打起手勢來。
丘碧珠大驚:“太子妃真說不出話?”
穆雪點頭。
丘碧珠:“太子妃口啞容毀,必是檀妃那紫蓮花之毒,檀妃說,紫蓮花是東夷奇毒,中毒必死,無藥可解,從我發現太子妃未死的那一刻,我就在賭,賭太子妃能不能活。太子妃逃不過必死之毒,便是丘家氣數未絕。太子妃一定在想。我身為丘家女,為何恨毒了丘家人。”
二十二年前,北夏人犯秦國邊。洗劫了古山下的幾個村莊,擄劫的年輕女子被送進丘家大院,其中最是貌美的那個,年方十五歲,被丘城主看上收進后院,丘城主十分喜愛,寵到幾乎專寵。丘家有個鐵定規矩,后宅爭風,不及子女。有傷子嗣者,正妻休。侍妾斃。寵妾生下一女不久得了癡病,溺死在恭房里。
丘碧珠和眾多庶女。都養在丘家后院里,無母的便和女奴一樣,每天有做不完的活。有一天,她替浣衣堂的丫環給丘家嫡長女送衣服,在無數羨慕嫉妒恨的眼光下,她留在了丘嬋娟的院子里。她以為可以不再做苦活,卻不想落進深淵。
人們都以為丘嬋娟對丘碧珠好得不得了,好看的衣裳,亮眼的頭飾,時不時就賞下來。誰能知道,丘嬋娟在她的閨房里,經常把丘碧珠撕得精光,拿發簪刺她的乳,用香頭燙她的下身。傷在極私密的地方,丘碧珠什么都說不出來,只偷偷向丁四寶尋藥。并無其他原因,只怪丘碧珠一張臉越長越秀美。
為丘嬋娟駕車的馭手,對丘碧珠很關心。有一次出車,車軸斷裂,驚著丘嬋娟,馭手被拉到紅石刑臺,丘嬋娟命令丘碧珠解鐵鏈、放鍘刀,鍘刀落下,馭手頭斷身亡,丘嬋娟指著馭手對丘碧珠說,他是你生母的弟弟。
丘家與北宮結親,為丘嬋娟選陪嫁。丘城主把丘碧珠交給姚夫人,送進教坊學床上之術,囑意將來為丘嬋娟固寵。龍城來人迎親前,丘嬋娟借口嫁進北宮后,再不得恣意,出城行獵,在雁棲湖上的丘家畫舫里,八名護衛輪強了丘碧珠,丘嬋娟就站在一旁看著,她說,想在床上勾得太子銷魂,以求脫離她的掌控,想都不要想。
穆雪凝眸注視丘碧珠,她的眼角掛著淚珠,又倔強地不肯落下來,而那語氣,冷漠又空洞。這樣的表情,不知有多少苦痛的沉淀。
丘碧珠:“我知道,我所說的都是我的私仇。太子妃受這般大難,也怨我考慮不周。痛不在自己身上,好話誰都會說,太子妃與太子殿下情深意重,太子受辱,太子妃也沒顏色。我不知道太子殿下如何與太子妃說起丘嬋娟,我可以向天發誓,丘嬋娟肚子里的孩子,與太子殿下無關。”
穆雪眸光閃了閃,想起苗藿說,夏侯星和丘嬋娟數年暗有往來,因著夏侯云說那夜他被算計,便是有所疑,也沒有宣之于口,只怕提及,太傷他顏面,這么說,那夜夏侯云什么都沒做?
丘碧珠:“那個叫墨勒的,原來是丘城主的護衛,早在雁棲城時就對丘嬋娟垂涎,丘嬋娟嫁到北宮,太子殿下從不涉足后殿,后殿的防衛十分松散,墨勒潛入飛霜殿,以丘家陪嫁護衛的身份留在飛霜殿,丘嬋娟守空門守了三年,直到先王后為太子殿下聘下檀妃,檀妃到龍城的那天,先王后薨,太子殿下在長安宮,丘嬋娟喝多了酒,墨勒裝扮成太子殿下,哄丘嬋娟成了那事。”
穆雪眸色沉沉。丘嬋娟有北夏第一美人之稱,又有燕王后做主的太子妃之名,夏侯云與她便是與她好到如膠似漆,也無可厚非,他卻不沾她的身,甚至連近一近都沒有,究竟是他說的聯姻有出賣色相之恥,還是他情有所鐘,愛之所向,甘愿為伊人守身?噫,他終究沒能為他心里的小丫頭守到底。
穆雪垂下眸,掩去眼底復雜的情緒。
丘碧珠:“若只那一次,倒可說墨勒無恥,自那以后,丘嬋娟便如破了堤壩的洪水,日夜與墨勒廝混,沒兩個月孕就上了身,太子殿下在王陵守制,丘嬋娟設圈套,安排兩個陪嫁護衛刺殺太子殿下,護衛一刀刺進她的肚子,既落了雜種,更讓太子殿下承恩,不定太子殿下感恩就感到床上去了。”
穆雪雙手握起了拳。就算夏侯云冷落她,對不起她,丘嬋娟也太過分!
丘碧珠:“墨勒認識一個綽號十兩金的,那廝不僅賣秘藥,還能瞧些千金暗病。太子殿下在西戎做質子,丘嬋娟發現又有身孕,十兩金勸說,先前腹部重創,再落胎,怕一生無子。正猶豫時,太子殿下從涼州回來了,丘嬋娟即刻讓墨勒找十兩金買最烈性的春.藥,通過早先買通的內侍,在太子殿下的洗澡水里下藥。鍋爐房侍候熱水的內侍全被杖斃,我以為丘嬋娟得了手,聽到丘嬋娟斥罵墨勒壞她好事,才知道墨勒拿來的藥,三分春.藥七分迷.藥,太子殿下被迷暈了,在德陽殿宣淫的是丘嬋娟和墨勒。”
穆雪心里鈍鈍地痛,夏侯云的心思沒放在后殿,沒放在女人身上,竟受如此羞辱!想那燕明萱借燕家的勢,逼夏侯云認下夏侯冬那個孩子,已是可恨之極,丘嬋娟竟然以卑賤的奴隸之子,冒充王孫,這些女人,當夏侯云那么好欺么!
“太子妃這是在為太子殿下鳴不平嗎,”丘碧珠輕輕笑了笑,“太子妃有所不知,在太子妃到龍城之前,人們都知道太子殿下不得君心,是個綿軟沒脾氣的,朝臣世家欺北宮、踩北宮的多了,不然,那種行不行的齷齪話怎么敢傳來傳去。北宮能揚眉吐氣,都是在太子妃來了以后。我有時想,大王也是希望看到北宮該有北宮的氣勢的吧,不然怎么為太子殿下定下一位令人吃驚的太子妃。有傳言說,太子妃是南秦十一公主,不知此話可當真?”
穆雪搖搖頭。她是大秦異姓公主,與皇家公主同序,行九,不行十一。
丘碧珠笑了笑:“太子妃是什么出身,有什么要緊呢,太子認,大王認,宗室認,足足夠了。我的話還沒完,丘嬋娟肚子里那個孩子,丘嬋娟也說不清孩子他爹是誰。我還真想不通,四殿下居然為一個年長九歲的老女人,癡得五迷三道,不惜做下亂.倫的勾當。還有,人們都當二殿下是遇刺身亡的,其實,人是丘嬋娟讓墨勒殺的,因為他知道丘嬋娟和墨勒的私情,又沾了丘嬋娟的身。”
穆雪眼中閃出了怒火,丘嬋娟,欺人太甚!
丘碧珠依然跪著,這樣的跪,她早已習慣,只有這一次跪,跪得心甘情愿。
“如果為了太子殿下的尊嚴,這個理由還不夠太子妃下決心掀翻丘家,我還有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