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斜刺里伸過來一刀,擋住了唐越向下劈的刀,兩刀相碰,發出震耳的聲音。
夏侯云身疾如魅,右手刀揮出的同時,左手抓住了那刺客的后衣領,反手一刀,砍在那刺客的刀上,直震得那刺客手臂都麻了,哎呀一聲,撒手扔刀。
“唐越,給本宮看住了!”
“喏!”唐越應,將刀壓在那刺客的肩頭,“敢跑,唐某就剁了你。”
“是你!我認出你來了!”那刺客沖著夏侯云的背影,大喊道,“恩公,我認出你來了!”
“什么你啊我的,閉嘴!老實點!”唐越將刀一壓。
夏侯云掠出的身形打個停頓,挽了個劍花,飄身而回,問:“你認得唐越,也認得本宮?”
“本宮?”那刺客吶吶道,“本宮?你,你是誰?”
夏侯云瞇了瞇眼,淡聲道:“本宮乃當朝太子夏侯云,唐越是本宮手下的都尉,你把唐越當叛賊?”
刺客跳起來:“不對!我們奉蔣大人的命令,剿殺賊首,你,我認得你,你怎么會是太子殿下?”
唐越一腳踢刺客的屁股:“哪個不要命的敢冒充當朝太子!找死!”
“蔣大人?”夏侯云腦中飛轉,“哪個蔣大人?”
刺客驚疑不定:“我們衛尉軍,有幾個蔣大人嗎?”
“衛尉卿蔣思辰,你們是蔣思辰的手下?”夏侯云聲音一冷,“蔣思辰派你們來刺殺本宮?”
刺客拼命點頭:“我們就是衛尉軍!蔣大人給我們命令,剿殺叛賊首領。”
“阿耀!”一聲高叫,充滿驚異。
于石頭身形一頓。
“阿耀!四弟!”又一聲高叫。
于石頭暴跳而起,喊道:“大哥,是你嗎?”
廝殺的人影中,出現兩個抱在一起互捶的影子,一迭連聲“真的是你,你怎么在這兒”,攻擊的雙方不由自主都慢下了手中的武器。
夏侯云眉頭一揚,運氣發聲:“本宮乃當朝太子夏侯云!來犯者放下武器!再有反抗者,以謀反罪格殺勿論!”
刺客們面面相覷。
和于石頭又捶又打的青年拖住于石頭,異常吃驚:“太子殿下,那人是太子殿下?”
于石頭:“當然,冒認官親都是死罪,誰敢冒充當朝太子!大哥,你說你在衛尉軍,好幾年不回家,爹到龍城找你,沒找到你,回家途中被驚馬拖死,娘的眼哭瞎了!大哥,這些年你去哪兒了,怎么會來行刺太子殿下?”
穆英繞著刺客們掠了一圈,運氣發聲:“太子殿下在此,速速放下武器!”
刺客們紛紛扔刀,又驚,又疑,懼意開始滋生。
唐越押著的那名刺客,忽地雙膝跪倒:“小人華撓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大恩,小人不敢忘!”
夏侯云怔了怔。
華撓呯呯磕頭:“殿下忘了嗎,小人是華撓啊,小人進山,本想采采參,打打獵,換幾個錢給娘買藥,不料碰上熊瞎子,要不是殿下出手相救,小人死在熊掌下了。殿下救命之恩,小人從不敢忘!”
夏侯云想了想,不大確定:“你是那個把刀刺進樹干拔不出來,徒手和棕熊搏斗的話嘮?”
華撓呯呯磕頭:“就是小人,殿下還記得小人?”
穆英:“認識的?”
夏侯云:“秋狩,我和明哲、明睿走得有點遠,看到有人和棕熊扭在一起,射了幾箭。”
“殿下射了三箭,兩箭射瞎熊的眼睛,一箭射中熊的心窩,神箭哦!”華撓一邊說,一邊比劃。
穆英有些好笑:“你的名字是哪兩個字?”
華撓嘿嘿笑兩聲:“華,就是姓華的華,撓,就是撓撓的撓,我娘問我爹,該取個什么名,我爹偏好喝醉了,被蟲子咬得癢癢,直喊我娘幫他撓撓。殿下從熊掌下救了小人的命,嫌小人啰嗦,說小人是話嘮。殿下夸小人身手不錯,讓小人參加鸞城大會,搏個功名,殿下瞧,小人當上衛尉軍了,還入選金甲衛呢!”
眾人皆笑,真是個話嘮,可若不是個嘴淡愛扯的,也不會在生死拼殺中跟敵人套近乎。
于石頭拉著兄長給夏侯云見禮:“這是我大哥于振,臣本名于耀,因父死兄失蹤,報名參加鸞城大會時用了族里兄弟的名字,殿下恕罪!”
于石頭,真名于耀,有狼的警惕,有狼的狠辣,天生是特戰隊員。夏侯云微瞇了眼。
在于振和華撓互補的解說下,夏侯云基本得出結論:
參加鸞城大會的各地武士,都要在太尉府下設的衙門報名,在大王蒞臨鸞城前,經太尉府主持比試,選拔受大王檢閱的百名武士,前三名當即授官,另九十七名聽從太尉府調派,赴各地軍營。
于振和華撓都屬于成績比較突出的,有自稱太尉府長史的人來尋他們,說衛尉軍需要一批肯吃苦、能打仗的新士兵,優秀者可以成為大王的金甲衛,軍餉高,前途好。
所有新士兵駐守在鸞城外百里的軍營,前任衛尉卿李世昌,現任衛尉卿蔣思辰,都曾親臨指導,鸞城郡守、郡尉更是和總教頭稱兄道弟。
華撓之所以認識唐越,因為和唐越同年參賽,并與唐越交過手,不敵落敗。
問到唐越和于耀,唐越表示無人游說,于耀則表示,那位太尉府長史,不似自稱,曾見他出入鸞城郡尉府。
夏侯云暗暗心驚。不知從何時起,太尉府和金袍人里應外合,以衛尉軍為名,以重金為誘,拐了無數參加鸞城大會的優勝武士,鸞城大會,成了金袍人攬人的工具,鸞城周邊的基地,不止河中島一地,甚至可以說,整個鸞城都在金袍人的手里。
于振于耀兄弟的父親,往龍城衛尉軍尋人,尋人無果,死于驚馬意外,十有八九被金袍人的手下殺人滅口。卻不知這樣的意外,金袍人做了多少樁!
那些貧寒的、外地的、年輕的武士,興沖沖以為自己是北夏精銳的衛尉軍,卻在糊里糊涂當中,成了叛軍!
難怪太尉府出現金袍人的金元寶!
喬太尉,太尉一職做到頭了!即使是那位長史欺下瞞上,喬太尉也有失察之責,若喬太尉一手策劃,喬家至少落得唐家的結局,北夏六大世家,變成五大世家,再變成四大世家。
自去年起,金袍人動作頻頻,肯定是他認為,掀翻寰王的時機成熟了。
夏侯云再問:“于振,華撓,像你們這樣的衛尉軍,一共有多少人馬?”
華撓猶未發現不妥,搖頭晃腦道:“我們屬于金甲衛,有五百人,蔣大人調派的衛尉軍,有一萬人馬。”
于振望著夏侯云身邊的幾個人,人人面色沉凝,心知不妙,趕緊道:“小人是此次行動的首領,總教頭說,叛賊中有我們的暗樁,會配合我們的行動,火燒河中島。我們駐守的軍營,距此地五十里。”
“你們的總教頭,喜歡穿一身金色衣裳?”夏侯云慢聲問。
于振和華撓齊齊點頭。
夏侯云抬頭望月,忽然道:“月明星稀,多美的夜,有人卻要在這樣美好的夜晚,殺人流血。”
邁步走到被黑鷹圍住的年輕士兵,揚聲道,“時間緊迫,本宮不及細說,只有一句,你們那位總教頭,就是朝廷全力緝捕的謀反首犯,你們衛尉軍金甲衛的身份,是假的!本宮暫不追究你們是叛軍的事實,想洗脫謀反嫌疑的,原地待命。阿初,你與于家兄弟留在這兒,誰有異動,格殺勿論。”
看向穆英,深深一躬,“七哥,你的安排救了我父子!還請七哥再辛苦,即刻通知你的人,即刻控制鸞城郡守郡尉,可酌情殺之。”
返回河中島,緊急集合準備戰斗的號角聲低低響起。時過一刻,所有人都已整裝上馬。一剎那間,夏侯云幾乎落淚,如果不是穆雪,如果不是數十百次演練,鐵鷹騎怎么可能這樣迅速,這樣肅穆!時又過一刻,鐵鷹騎全部通過石橋,立馬河畔的大草地上。
穆英放出兩盞風燈,風燈慢幽幽升空。
夏侯云的目光掃過穆英和白初,命令燕明睿率五百黑鷹急馳趕往鸞城,守護寰王安全,讓徐樹林和于家兄弟帶太子令去見蔣思辰,請他派兵增援。
夏侯云存了戒心的。穆雪不在了,暫時留下的虎鯊,以穆英為馬首,穆英有意挾君挾臣,扶他上位,當真被他混水摸了魚去,自己便是當上北夏王,亦將面臨朝野詬病,而這種狀況,穆英根本不會在乎。
空氣中漫散起烈酒的香味。
夏侯云眺望金袍人的方向,那些假衛尉軍算是無辜的,然而兩軍即將對陣,勢均力敵,他沒有時間、沒有辦法去解釋、去勸服,面對一萬人馬的殺傷力,那就是你死我活。
回首再望河中島,夏侯云心頭一動,火燒河中島,送來的二十桶烈酒,是犒賞,還是助燃,到底是誰派送?潛伏在鐵鷹騎里的暗樁,又是哪個,或哪些?
大火熊熊燃燒,火光映紅了半邊夜空,空中的明月亦似被燒紅了。
出發作戰的號角吹響,萬馬奔騰,大地都在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