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丫鬟

第一百零四回 誰算計了誰

面若冠玉的男子察覺,向她看來,四目相對,男子黑亮的眸子如一潭湖水,寧靜而幽深,她怦然心動。

她的父親,崔家的掌舵人,見此男子言談舉止不同凡人,當下委婉地提出聯姻。

而那時,她已二八年華,父親這些日子正為她的婚事而憂心。高家正是父親理想中最好的聯姻對象。

幾番商議之下,婚事定下。父親令大哥暗中調停,高家則陪了大把的銀子,方才使得高則明從輕發落,保住了性命,判流放三年。

一切事宜后,她十里紅妝嫁入京城,如愿以償的得到了那個有著深沉眼眸的俊郎男子。

新婚初時,夫唱婦隨,舉岸齊眉,端的是你儂我儂。

半年后,男人帶回來一絕色女子,想要納其為妾。她看著女子的花容月貌,頭一回心生嫉妒。因為那是一張她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面容。

世上的女子,溫柔有之,美艷有之,端莊有之,聰慧有之,嬌媚有之,偏這個女子,集萬千于一身。

她苦澀的飲下了女子奉上的一杯茶,從此月無再圓時。

三個月后,女子懷孕,她鬼使神差的在其飲食中動了些手腳,足月后,女子產下死胎,哀哀欲絕。

而她的丈夫,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東西奉到那女子眼前,只為博她一笑。

她咬牙恨之。

半年將過,女子居然又有了身孕。

她輕車熟路,按計行事,悄無聲息。尚未調理好的身子。再加上些許的用藥,不過短短六個月,女子小產下一個成型的男胎。

而此時,高則明流放回來。兄弟倆大鬧一場后,高則明飄然離去。

此時她才明白過來。這個絕色女子正是當年高則明為其鬧下人命的女子。

她仰天長哭。

高府兩子,居然為了一個女人魂牽夢縈,日思夜想,這女人果然是紅顏禍水。她心思暗動,如何才能讓這女人徹底消失在高府里。

崔府的姑娘從來不少頭腦與算計,此時她與朱姨娘先后都有了身孕。機會如約而至。

她在朱姨娘的飲食中用了些許藥。朱姨娘身子不適,她適時引來得道高僧稱府里有人相沖,把所有矛頭都引向那個連產下兩個死胎的女人。果不其然,高府擔憂子嗣,把女人視為不祥之物。禁足至京郊的莊子。

把人弄走不過是她計劃中的第一步,第二步她便想要那女人的命。京郊荒地,人煙稀少,匪類橫行,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憑他是誰,也懷疑不到她的頭上。

她未料到的是。自家男人在那女人身邊安置了護衛,雙方交手,互有死傷。而那女子卻始終安然無恙。

男人終是巡著蛛絲馬跡,查到了她。

她昂然挺胸,旁征博引,紅顏禍水,禍國殃家,死不足惜。

男人抬手就是一個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冷冷道:“她死。你死;她活,你亦活。”

一字字。一句句,陰冷的如寒冬的冰,如漫天的雪,絲絲毛發,寸寸骨節,無不瑟瑟發抖。

她心膽懼碎,凄然伏地。

崔氏幾近絕望,冷笑連連:“竟是如此,原來竟是如此。這般說來,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看著我明算計暗思量,機關算盡卻竹籃打水一場空。”

“并非如此。你我夫妻近二十年,雖然我心下不愿意娶崔家的姑娘,但……”高則誠放柔了聲音。

“但為了你高府的榮華富貴,你不得不娶,就如同當年我逼著你娶我一樣!你滾,你給我滾……”

殫精竭慮的籌謀,就這樣被兩道圣旨擊了個粉碎,她甚至連反抗的時間也沒有,只有眼睜睜的接受。

崔氏眼淚滾滾而落,伏倒在床上,沒了聲響。

“淑蘭!”

林西低頭垂手立在書房里,看著表少爺來來回回地踱步,只覺得腦袋有些暈。

崔瑾辰兩條好看的眉毛,忽兒緊皺,忽兒松開,如此反復幾回后,一屁股坐進太師椅里,沮喪道:“林西,再去瞧瞧我父親可還進府了?”

林西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好的一個宴請,就因為內侍宣讀了兩道賜婚的圣旨,驚倒了所有的人,也累得崔夫人昏迷至今。

念及此,她陪笑道:“表少爺,送訊的人剛剛走,不會這么快。二門外,奴婢已派了小丫鬟守著,但凡有動靜,頭一個來回表少爺。表少爺別急,奴婢給你沏杯熱茶,緩緩心神。”

崔瑾辰茫然抬起頭,接過林西遞來了茶盞,喃喃道:“你說,姑母她會不會有什么事?”

林西搖搖頭,謹慎道:“表少爺,奴婢說不好,只盼著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能熬過這一關。表少爺若不放心,奴婢陪你去夕云院守著。”

崔瑾辰搖搖頭,嘆道:“不必了,那頭亂糟糟的,去了也無濟于事。你說好好的,為什么要賜婚?我實在是想不通,明明……”

林西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只把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表少爺,舅老爺進府了,往夕云院去了。”

“父親來了!”

崔瑾辰面色一喜,忙起身掀了袍子就走,林西不得已,緊跟而上。

夕云院里,丫鬟,婆子立了整整一院子。林西目送表少爺進了廳堂,悄無聲息地隱在了下人當中。剛立穩,卻見總管領著太醫走出來。

太醫略走兩步,偏過臉,在總管耳邊說了幾句話,林西眼尖地瞧見總管身子一顫,頻頻點頭。

這一天,終是要來了。

林西心里忽地有些惆悵。

崔榮軒匆匆入了夕云院,摒退所有人,守在崔氏跟前。

崔氏緩緩再次醒來,見床前只有大哥,心下一片明了。

崔榮軒看著妹子潮紅的面色,心道不好,強笑道:“不過是個賜婚,何苦放在心上?即便崔家的姑娘進不了這個門,子瞻,茉莉身上總還流著崔家的血,你何苦想不開?快歇歇罷。”

崔淑蘭喘息著,幽幽道:“大哥……快了。”

崔榮軒見她這般光景,不忍再說,道:“你有什么話便說吧,大哥必盡所能。”

崔淑蘭微微閉眼,輕道:“哥……我的……一雙孩子……勞哥多費心。”

“放心,崔家不會棄之不管。茉莉不僅是我侄女,也是我媳婦,我必護她左右。”

崔淑蘭欣慰一笑,頓了半晌,一字一句道:“我跟前……的人,愿意出府的……放出去。愿意留下的……分到兩個孩子院里。”

“放心,此事我來安頓!”

崔淑蘭喘息兩口,抖著手,從枕下掏出幾張泛黃的紙:“這是我當年……的嫁妝單子……你替我收……好,日后讓茉莉帶到崔家。劉媽媽……跟過去。”

崔榮軒接過紙,收入懷中,輕聲道:“還有何話?”

崔淑蘭懨懨一息,卻咬牙切齒道:“哥,我不甘心。”

崔榮軒眼中寒光乍起:“如何說?”

“他……他……昨夜子時……入宮了。”

崔榮軒悚然一驚:“你的意思是,兩道賜婚旨意是他親自請來了?”

崔氏猛的一陣咳嗽,身子劇烈地抖動,又陷入了暈迷當中。

崔榮軒出了夕云院,深深地看了一眼背手而立的高則誠,未作停留,甩袖離去。老程慌忙跟了上去。

崔瑾辰見父親離去,不知如何是好,躊躇半晌,只好跟了上去。

林鳥歸山,夕陽西墜。

崔氏忽醒忽睡,昏昏沉沉,幾番往復,終是拖著一口氣不肯咽下。亥時二刻,崔氏幽幽轉醒,唯把一雙兒女留在跟前。

林西守在夕云院里,看著主子們進進出出,聽著里頭隱隱的抽泣聲,思緒有些煩亂。

崔氏一腔算計,精明能干,一心想讓崔家的人把持高府內宅,到頭來空落,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人啊,就該活得糊涂些。你說你都是要奔西天的人了,還操心這,操心那,算計這,算計那,累人不累人?你管他高相爺娶誰,只要將來高府的家產穩穩地落在你親兒子手里,只要你的嫁妝穩穩地落在你親女兒手里,這就夠了。

這下可好了,原本還能活些日子的,這一急火攻心,就把自己攻進了閻王殿,何苦來哉?林西對崔氏頗有些婉惜。

只聽得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響徹云霄。

云板連叩四下,正是喪音。

林西嚇出一身冷汗,愣了愣神,垂目不語。

人啊,無論你富貴幾何,聰明幾許,終究是黃土一坯,恒古不變。

崔氏纏綿病榻許久,高府私下一切都有準備,小殮,置靈堂,通知族中各房親友,備香燭紙扎等一切有條不紊。

高府府門大開,白燈高懸。遠親近友,世家親朋聞之,紛紛前來吊唁,亂烘烘的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偏偏林西這時病倒了,高燒不退,夜間咳嗽。

巧的是,正好這日表少爺與崔府兩位姑娘盡數遷出高府,劉媽媽責令她出府養好身子再回來當差。

林西慘白著一張臉,簡單地理了理包袱,雖然心里很想與人話個別什么的,奈何府里人人行事匆匆,忙得腳不沾地,根本無心聽她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