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丫鬟

第三百五十一回 劫在心中

“正陽,別說了。”夏氏想著往日的傷痛,厲聲喚道。

“夫人,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什么可瞞著的,他把你當仇人,你卻還為他……”

“說!”高則明咬牙切齒。

“說就說。”

正陽上前一步,冷聲道:“原以為進了相府就能平安無事,夫人躲在房里安份度日,誰知道,崔夫人暗中下手,我家夫人小產了。”

夏氏想著頭一個孩子,心如刀割。

安抬藥換成墮胎藥,當天晚上她就開始發作,痛了幾個時辰后,下身流出一個已經成了型的男胎。她當場就暈死了過去。

“夫人自責無比,又憂心于你,當下就病倒了。這一病,便是三個月。你那親弟弟趁著我不在府里,他……霸占了夫人。”

高則明拳頭捏得死死。

夏氏淚如雨下。

往事如云煙一般在眼前浮過。那一晚上的驚魂,是她的惡夢。那個修長如玉的男子,化身惡魔趴在她的身上。她掙扎,反抗,撕咬,卻無濟無事。

無人知道,當一個女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心底是何等的絕望。那種絕望,足以讓人去死。

“夫人本想一死了之,為你守節。可偏偏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死。你知道不知道,這些年我們主仆流落之此,隱姓埋名,就是為了活命。所以夫人才委身于相爺的。”

隱名埋姓?

高則明聽出話里的深意,迅速道:“你們是誰,你們到底是是誰,為什么不能死?”

正陽見說漏了嘴,忙收住了話:“我們是誰不用你管。你只要知道,夫人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因為你,夫人一直心存愧疚,就算是跟了高相,這些年也一直在小佛堂里吃齋念佛。若不是因為先帝的遺命,夫人根本不會做這個相爺夫人。”

高則明連連退后數步。

他不敢相信正陽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一定是騙人的。一定是。這個女人明明水性揚花。明明見異思遷,怎么可能……

“真是說得比唱得還好聽。”高則明咬牙道。

夏氏凄慘一笑,目光淡淡的落在他的身上。

“高則明。我夏氏在你眼里就如此不堪嗎?”

“你……”高則明被她逼問的答不上來。

“你可知道那一夜后,我就再無退路了。你難道忘了那一夜,我對你說過的話。”

高則明茫然避開她的眼睛。

那一夜,她褪下衣衫。露出白玉一般光潔的身子,慢慢的走到他懷里。

“則明。你要了我。這輩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等著你。”

高則明腦子里嗡的一聲。什么也聽不見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明明看到她和高則誠……為什么會是這樣?

一陣寒風刮過。高則明打了個寒顫,雙眸一凝。眼前的主仆倆人已經離去。

他頹然坐在琴前,手無意識的撥動琴弦。

是他錯怪她了,還是她又哄騙他?誰能告訴他真相?

她有什么樣的苦衷?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咚……”

一聲低沉的琴音,讓高則明渾身一顫,思緒飄得很遠。

夏氏回到高府,推開正陽遞來的手,去了往日避世時去的小佛堂。

正陽知道今日她多嘴了,一句話也不敢說,只在她背后站著。

一卷經心念完,夏氏站起來,她對著正陽輕輕一笑。

“早知道如此,就不去求他了。”

正陽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輕輕道:“夫人,他變了,不再是以前的公子了。”

夏氏垂眼。

他的眼里充滿了恨,他應該是恨著她的吧。

夏氏拿出帕子,走到菩薩跟前,一點一點的替菩薩擦去身上的灰塵。

“正陽,你看這觀世音菩薩,俯視眾生,笑而不語,多么慈眉善目。”

“夫人……”

“我在世人眼里,定是個作惡之人吧。”

“夫人何苦說這種話。”

“高則明恨我,因為我負了他,委身于高則誠,做了他的妾。”夏氏眼中一滴淚也沒有。

正陽哽咽道:“夫人,這怪不得你。是老爺他……”

夏氏搖頭:“鳶尾恨我,怪我對她不聞不問,棄于一旁。”

“夫人,你自身難保,又如何護得了三小姐。”

夏氏笑笑:“林西若是知道,我棄了她,只怕也要恨我。”

正陽落下淚來。

夏氏慢慢闔上了眼睛,輕輕嘆了嘆道:“先夫人恨我,因為我奪走了老爺;兩個姨娘恨我,因為我被扶了正;老太爺恨我,我讓他的兩個兒子反目成仇;大少爺,大小姐,老太太……這府里人人都恨我。”

“夫人,你別說了,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夏氏睜開眼睛,素手撫上觀世間菩薩的眼睛,輕輕婆娑。

“她高高在上,俯視人間眾生,所以臉上帶著怡然的笑,人間的一切苦難在她眼中,不過是眾生該歷的劫。可又有誰知道,劫在心中,是無解。”

正陽根本聽不懂夏氏的話。

夏氏把菩薩擦完,轉過身笑盈盈道:“正陽,我終于找到可以救林西的辦法。”

“夫人,什么辦法?”

夏氏在她耳邊低語。

正陽臉色大變,連連搖頭:“不可以,夫人,萬萬不可以,我不答應,我絕不答應,這會要了你的命的。”

“像我這樣水性揚花的女人,命早就不該存活于世。正陽,我不能袖手旁觀,我一定要為她做些什么。這些年,我唯一對不起的。就是她,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去和親。”

“夫人,還會有別的辦法的,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還能有什么辦法,連侯爺都攔不了,還能有什么辦法。”

夏氏輕輕道:“正陽,我們有后了。林西是我的孩子。從此后。她就是你的新主子了。”

“夫人!”正陽噗通跪倒在地,淚水長流。

夏氏長長一嘆,臉上露出一個輕松的笑:“我終于可以解脫了。”

“夫人啊。你要三思啊!”

夏氏不為所動,轉過身從菩薩的底坐拿出一包東西,打開來,竟是一個玉璽。

她輕輕的婆娑幾下。眼中露出癡醉的神情,然后決絕的交給了正陽:“我把它交給你。如果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帶著它去找林西,告訴她所有的一切,什么都別瞞。讓她自己做選擇。”

正陽泣道:“夫人,萬一太后他……”

“不管如何,她已經是你的主子了。她的安危,才是你的責職。你替我護住她。”

“夫人……”

“你今晚就出府。把所有的東西都帶走,然后找一個地方安頓下來。”

“夫人,我不走,我走死不走。”

夏氏幽幽看了她一眼,輕聲道:“正陽,你若不走,才是逼我去死。”

“夫人!”正陽吼道。

夏氏彎腰扶起她,手扶上她的發。

“正陽,替我好好照顧她,我這輩子誰的恨都不怕,獨獨怕她恨我。”

夜色如墨。

高則誠剛回到府邸,就見夏氏盈盈站在府門口,含笑看著他。

他心中一動,迎上去。

夏氏柔聲道:“今日備了些薄酒,想與老爺一醉方休。”

高則誠這幾日政務纏身,煩不勝煩,聽此話展顏笑道:“夫人好興致,天寒了,以后讓丫鬟來請就是了。”

夏氏笑道:“想來迎一迎老爺。”

高則誠眼里的柔色溢出。

酒是美酒,菜是佳肴,人是美人。

高則誠只覺得此生能如此,已然滿足。

夏氏端起酒杯,目光盈亮:“這些年,老爺待我真心誠意,我心懷感動,這一杯敬老爺。”

“喚我阿誠。”高則誠低聲在她耳邊說。

“阿誠?”

夏氏低喃,腦海中似乎又閃現了當年的情影。

“我是高則誠,我哥讓我照顧你。你可以喚我阿誠。”

“跟我回府,我會照顧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直到我哥回來。”

“對不起柔兒,我不是人,我實在是……實在是太喜歡你了。”

“柔兒,我等著你,不管是一年,兩年,還是多少年,我都等著你,等你回心轉意。”

“你還恨我嗎,柔兒,我們都老了,沒有幾個十年可以錯過了……”

夏氏眼中一熱,笑笑:“我能遇到阿誠,定是上輩子修來了福份。”

高則誠牽過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說什么傻話,我這輩子能遇到你,才是福份。柔兒,我們好好過,一起變老。待你老了以后,咱們找處山清水秀的莊子,就你和我。”

夏氏眼中閃過晶瑩,把杯子送到他嘴邊。

高則誠就著她的手,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夏氏另一只手,撫上高則誠的眉心,替他把眉心舒展,眼中微微閃爍。

她這一輩子,遇上過兩個男人。

如果說高則明像一盆火,愛得炙熱,投入,無怨無悔,熊熊燃燒,炙炙發熱。

那么高則誠就一定是水。無聲無息,無規無矩。慢慢的,一點點的浸透了她的心。

飛蛾撲火,她灼傷了自己,也害了他;

水滴穿石,他用歲月,融化了一顆心。

夏氏心里輕輕一嘆。正如高則明所說,自己是個水性揚花的女人。

高則誠幾杯酒下肚,輕聲道:“柔兒,你如今能這樣待我,我不知道有多高興,我以為你……會恨我至死。”

夏氏柔聲道:“恨也恨有了十幾年了,我也累了。”

“沒事,只要你能與我說話,給我笑臉,就是心里再恨我,我也樂意。”

一行淚落下,夏氏偏過頭迅速擦去。

這個男人以無恥的方式占有了她,卻默默的陪在她身邊十幾年。一顆枯石就這樣,被他滴穿。

她欺身上前,坐在他的腳上,雙手攀附上他的頸脖,唇一點點靠近,覆上了他的微涼。

“高則誠,有一句,我想與你說。”

“什么?”

“我早就不恨你了,你也別恨我。”

“真的,真的不恨了!”高則誠臉上,眼中全是驚喜,整個人像籠上了一層光芒,他根本沒有聽到后面半句,興奮的把夏氏橫抱起來。

夏氏把頭埋進他的懷里。

一室春光。

“太后,相爺夫人求見。”春陽進來回話。

她怎么來了?

李太后放下手中的筆,思索片刻,道:“把人請進來。”

夏氏穿著一品朝服,目不斜視的走進來,絕佳的風姿,讓左右宮人忍不住抬眼偷看。

李太后看著這個保養得當的女人,心中有過一絲贊嘆,高相爺挑女人的本事,委實不賴。

這女人,盛妝之下的風姿尤在她之上。

入坐,奉茶。

夏氏輕道:“請太后摒退左右。”

李太后揮揮手,片刻間殿里只余兩人。

“夫人找哀家,不知何事?”

夏氏做好赴死的準備,故臉上帶著笑意:“想與太后做一筆買賣。”

李太后狐疑地看著她,“什么買賣。”

夏氏拿起茶盞,輕啜一口,優雅的放下:“想用一個秘密,換林西的自由身。”

鳳眼瞬間冷凝:“你可知道你在說什么?”

“回太后,臣婦知之甚清。”

李太后陰陰的看著她,片刻后才道:“說來聽聽。”

夏氏娓娓道來:“從前有個女子,十四歲便與人定了親,生下一女,因為這女子另要嫁得高門,所以就把女兒送了人。后來這個女兒在養父母家保受虐待,逃了出去,與一個叫二木的男人成了親,生下一女。”

李太后如此聰明之人,又怎會聽不出這話中的寒意,不愿再聽下去,將茶盞往幾上重重一擱:“夫人,都知道了些什么?”

夏氏迎上她的目光:“該知道的,都已知道。”

走了一個秦國夫人,竟然又來了個夏氏。

李太后心漏一拍,手腳冰涼,她死死的叮著夏氏,目光像要把她灼出個洞來。

許久,她強撐著站起來,居高臨下道:“這世上,還沒有人敢威脅哀家。夫人知道秦國夫人府的下場是什么?”

夏氏淡笑道:“我知道,所以今日,我沒打算活著出去。”

有備而來?李太后穩住心緒,笑道:“這筆買賣,夫人想要怎么做?

“我用的命,換林西的自由,保太后的一世榮華。”

“如果哀家拒絕呢?”

“那太后的一世聲名,也將毀之一旦。”

李太后勃然大怒。好,很好,一個個都來威脅她,都把她當軟柿子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