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計

244:

“什么……櫻,櫻姐兒?”江世品傻了,迷惘道:“我怎會知?”

找櫻姐兒怎么找到他這里來了?

找錯門兒了吧!

而且一瞧眼前這尊佛就是一位不好惹的主兒,難道是櫻姐兒攤上什么大事了不成?

江世品的腦子里一遍遍地過著所有可能,末了又補充一句:“二位可能不知道,我雖然是這丫頭的親叔伯,可這丫頭前幾日剛將我們給告上公堂去了,這幾天我和我那三弟都忙著籌銀子繳罰金呢,再加上有官府的命令在,我們實在也沒那個膽子去再去找她啊——”

這是在撇清關系,生怕被江櫻給‘連累’了……

晉起深吸一口氣,強自忍住要將手中的拳頭給掄過去的沖動。

真不愧是一家人!

一開口讓人聽了就來氣,這說的都是他娘的什么跟什么!

少年人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剛要再問最后一遍,卻被石青搶在了前頭開口,“你也別在這兒跟我們繞圈子了,方才你那番話我們都聽見了,如果我沒聽錯的話,你方才應當是在責怪你三弟回來晚了,且還問他事情辦妥了沒有——你敢說你所說的‘事情’,同江櫻姑娘被人挾持一事沒有干系嗎?”

“什么?櫻姐兒……被人挾持了?!”江世品大驚,忙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石青見他反應,眼神微微一動,而后道:“就在今日晨午之間——”

“我的天……”江世品表情震驚,喃喃道:“這事我真的不知道……”

晉起皺眉,眼中幾經思索,再次發問道:“另一個人去了何處?”

正是進門的時候剛問的那一句。

“我三弟他不過是出門籌錢去了!”江世品總算弄明白了晉起和石青的來意。

原來是找他要人來了!

竟然懷疑到他們兄弟頭上來了!

“出門籌錢須得避開官差?”晉起眼中冷意咄咄逼人。

江世品沒由來便打了冷顫,搖著頭道:“這個我不清楚,他只說借錢的人身份不一般,不能叫旁人知道……所以這才避開了官差的耳目。”

“不一般?”石青眼中神色一變,繼而冷笑一聲,問道:“哪怕是往賭坊里借高利,官府也斷不會管,你這說法未免是有些講不通了吧!”

江世品只搖著頭,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臉色變幻了半晌,囁嚅道:“總之我們是絕無可能拿櫻姐兒來冒險求全的……不管怎么說,她都是我大哥的親生女兒……”

越往后說,聲音卻是不自覺的越來越低。

還待再開口為自己和江世佑辯解,卻覺喉嚨忽然一緊,待反應過來之后,已被一只骨節分明此刻卻青筋暴起的手緊緊地扼住了脖頸。

驚慌失措的江世品剛欲掙扎,卻覺被禁錮的力道倏然又大了許多,他甚至能感覺到若是對方再稍一用力,自己的脖子便要被生生擰斷了!

江世品再不敢動,對上那雙已然漸變成暗藍色的雙眸,用眼神苦苦地哀求著。

“再問你最后一遍,另一個人去了哪里?”晉起的口氣里帶著已經消耗殆盡的耐心。

“我……”江世品想發聲,卻只能艱難地吐出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字眼,唯有搖著頭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晉起手上的力道又收緊了一些。

他敢肯定這個男人絕對知道些什么!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來同他兜圈子——

江世品的臉已成可怖的醬紫色,瞧著面前這張俊氣卻殺氣騰騰的臉,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這個少年的手中一點點的流失。

有生以來,江世品第一次嘗試到了面臨死亡的恐懼。這種恐懼感令他無暇去思考其它,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不想死,要活下去!

“我……我說………”江世品用盡了最后僅有的氣力吐出了這幾個字來。

雖然他也不甚確定,但好歹也是一條線索,且現在事關的不僅是櫻姐兒的生死,還有他自個兒的性命!

臨坐牢臨坐牢了卻還碰上了這樣的閻羅王,天知道他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啊……

晉起豁然松開雙手,江世品被他的大力帶的連連后退了幾步,直到撞上隔開東間的墻壁上方穩住了身形,張大了嘴巴拼命的呼吸著,額上豆大的冷汗頃刻間便落了滿臉。

“還不快說!”石青焦急地催促道。

竟然真的知情!

江世品又深吸了幾口氣,這才算是勉強順過了這股氣兒來,然而呼吸依舊粗重急促,道:“我說,我說……二位饒命……”

日頭偏斜,申時末。

兩匹棕馬打頭,后面跟著一輛藍布馬車正朝著城外疾馳而去,所經之處揚起一陣土黃色的濃濃塵煙,隨風在空中飄散開來,似將四周都提早染上了昏黃的暮色。

京城十里外,筆直的南北官道西側,是植滿了松柏樹的密林。

密林再往內,便是無人不曉的西郊墓地——這名字說的好聽,實則卻多以亂葬崗的名頭出現在人們的口中。

埋在此處的,多是無名的白字碑,有凍死在街頭的乞丐,有外地過來或因病或因饑餓喪命的難民,還有因打架斗毆喪命、家中無人肯收尸的窮鬼惡霸等,再或者是哪戶有錢人家因犯了過錯被主人打死了的丫鬟小廝,嫌麻煩的都往這兒扔。

衙門里一直設有處理這些尸首的衙差,被當地人稱之為‘葬頭兒’,而這些做死人活計的‘葬頭兒’卻不怎么盡職,想活動活動手腳,或是上頭有特意交待的時候,拉過來的尸首還能給好好地挖個坑埋了。而有的甚至就地扔進臭水溝里,任由其腐敗,為野獸啃食,長年累月的下來,墓園四處可謂白骨森森。

亂葬崗一名,便也因此坐實。

此刻,西郊墓園的入口處,橫放著的刻著符文的‘鎮門石’上,蹲著一個身穿厚重破襖,頭戴黃狐帽御寒的高壯男人。在他身邊,還林立站著十余人,皆是面容帶著兇煞氣的男人,年紀從二十出頭到五十來歲不等。

“大哥,這家人怎么還沒來交贖金,難道是付不起這筆錢……不打算要閨女了不成!”一個矮小卻精悍的男人出聲說道。

另一名漢子往地上啐了口口水,道:“近來是走了狗屎運不成,兄弟們都有個把月沒有開葷了!”

蹲在鎮門石上的漢子橫了二人一眼,怪笑了一聲說道:“別上火啊,要是這家人不過來交錢贖人,這小姑娘就賞給兄弟們處置了,隨便你們怎么著——總之不至于讓兄弟們人財兩空不是。”

“大哥英明!”底下有人一臉yin笑地奉承著。

“這小姑娘大哥晌午不是‘驗’過了嗎,長得如何,條兒順不順哪?”一伙人圍在一起大肆哄笑起來。

被喊作大哥的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笑著道了句粗,“他娘的要是長得不好,老子還不樂意上呢!這些年,你們見老子碰過丑女人了?”

“那是那是,大哥的眼光錯不了!”

一群人粗聲笑談之際,那頭目忽然一皺眉,豎起右手食指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眾人立即安靜下來,支起了耳朵聽,果聽到有隱隱的馬蹄聲和車輪碾動聲在朝著此處靠近。

“他娘的人來了!”一名漢子看向頭目,道:“好像不是一個人,該不是報官了吧?”

“他們沒這個膽子報官!”頭目冷笑一聲,隨之站起身從巨石之上一躍而下,“噌”的一聲便拔出了背后的彎刀。

其余人見狀紛紛取出兵器,望著前方密林中唯一的青石走道,微微前傾著身子,作出一副隨時出擊的防備狀態。

馬蹄聲漸近。

兩名策馬而來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緊隨著,后面另有一名少年趕著馬車。

縱然相隔尚有百步遠,可一股冷極的殺氣卻清晰無比地鋪面傳來。

一群人都是在道兒上走了有些年頭的人,面面相覷了一番過后,幾乎是瞬間便肯定了來人只怕也不是好惹的。

遇見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便是收了贖金把人質乖乖地還回去——對方再如何氣焰難消,可看在他們人多勢眾的份上,定也不敢不識抬舉,執意地硬碰硬。

那頭目心中亦有了計較,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彎刀,往來人的方向舉起,喝道:“只許過來一個人!把贖金帶過來!若不然這位姑娘的性命安危我等可不敢做保!”

“沒錯,一個人過來!其他人在后頭等著!”后面的漢子出聲附和道。

“我去!”趕車的宋春風倏然勒馬,而后一個箭步自駕座上跳下來,闊步便要往前沖。

卻被前方坐于馬上的晉起拿劍鞘橫在其胸前,擋住了去路。

“我過去——”晉起目光注視著前方說道。

“憑什么!”宋春風望著擋在胸前的劍鞘,不樂意的皺了眉。

憑什么這種英雄救美的事情總是落不到他的頭上來。

櫻櫻應該由他來救才對!

見晉起理也沒有理會自己,已收回劍鞘驅馬上前,宋春風氣急敗壞,想要一同上前,但又怕對方見他們不守承諾從而對江櫻不利,唯有急急地喊道:“我的輕功比你好!”

“待會若有意外情況,你便帶她先走。”晉起丟下這句話,一夾馬腹,快速往前逼近。

宋春風聞言怔了一下。

石青神色擔憂地望著晉起越來越遠的背影。

對方為首的頭目眼瞧著馬上的少年越來越近,沒由來地生出了一種難言的恐懼來。

來的不過是一個人!

他們這么多兄弟,隨便哪個都是刀尖上飲過血的,還怕他不成!

頭目自顧自地為自己做著心理輔導,然而眼瞧著那騎馬的少年人已來至十步開外處還沒有停下的跡象,急忙喊道:“給我停下!”

這話一出,自己都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了。

他娘的他到底是在怕什么!

肯定是撞了邪了!

晉起勒馬,俯瞰著面前的一群人。

“把手里的劍放下!”那頭目又高聲喝道,盡量將強壯健碩的胸膛挺直,臉上又橫出濃濃的匪氣來,以顯示底氣十足。

晉起抬手將劍拋出。

“哐當”一聲撞擊聲響,雕纏龍圖案鑲嵌著黑曜石的長劍鞘砸在眾人腳下。

那頭目彎腰一把撿起,握緊劍柄將劍抽出一寸,倏然之下被明亮的劍光晃住了眼睛。

……好劍!

光是這把劍都不少值錢!

看來他們這回倒是低估這家人了,開價開的太低了!

男人眼中盛滿貪婪,思襯著是否要將價格再臨時抬高一倍。

“人在哪里?”晉起冷聲問。

“別急啊,我們見了銀子自然會把人交出來的,坐在馬上談多沒誠意?”男人一臉痞笑,沖晉起說道。

晉起翻身躍下馬。

在見到人之前,暫時配合是必然的。

“銀子帶來了嗎?”頭目問道。

“銀子在馬車里。”晉起一面答話,一面凝神細聽著四周的動靜,并道:“我要先見人。”

男人仿佛沒有聽到晉起的要求一樣,活脫脫一副匪賊模樣,說道:“你們可比約定的時辰來的晚了半盞茶,讓我們兄弟等在這冷颼颼的亂葬崗,不表示表示,給兄弟們一份吃熱酒喝熱湯的暖身子錢,只怕我這幫兄弟們不肯答應啊——”

“那是肯定的!”

“大哥說的是!”

“不表一表孝心怎么能看到你們的誠意?”

眾人紛紛起哄起來。

這幫人的聲音揚的極高,且口氣囂張,就連遠處的宋春風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不由怒上心頭,忍無可忍道:“得寸進尺!”

石青見他有沖上去的沖動,忙地將人攔住,道:“且忍一忍吧……眼下還是以姑娘的安危為第一緊要。”

晉起強撐著所剩不多的耐心,看向那身材高大的頭目。

男人見他如此‘上道兒’,被他牽著鼻子走,不由地便存了幾分輕視之心,狂妄道:“再準備五千兩來!”

眾人聞言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老大可真敢開口要價!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