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暢園是曾經的世家望族的別院，后幾經轉手，增設了假山疊巒，依山傍水，泉池叮咚，臨水而建的亭子，曲徑悠長的游廊。園中蓮韻婀娜、碧水清揚，文人爭相歌賦。

原那是一好的游玩去處，每年花開，園子的主人都會請人上門飲宴賞景色。

兜兜轉轉，百多年過去，這園子的主人變成了大晉皇室。

皇宮那個地方到底嚴肅了一些，聽說是要請各家小娘子玩耍，就擇了寄暢園，至少輕松許多。

“這一回，我帶了云翠去，若有下回就輪到你了。”主仆三人都是十多歲出頭，再穩妥，也還處于有些貪玩，沈妙容以己度人也想明白青溪的心思，臨出門前到底不忍和她說了一句。

并不是她不愿意帶了青溪一道去，只是好些小娘子是獨身一人去的，她已是帶了一個丫鬟，這本來就招了別人的眼睛，好在世家小姐多，如她這般帶著下人的也不少。可若是擺了排場，帶了青溪和云翠一起，就眾怒難任了。

沈妙容雖不懼，卻也不是那種喜歡攬了麻煩上身的。

“姑娘就是太縱容她們兩個人了，主子吩咐，別說是留在院里，就是……”

“那也是我樂意的。”小娘子出聲打算王婆子的話：“嬤嬤可不許吃醋，我定是對你最好了。就是她們兩個合在一起也比不上嬤嬤的。”說到后面逗笑了板臉的王婆子，她搖頭嘆氣，也知曉小娘子對云翠、青溪好，也是得了她們得忠心。要是拿起子會被主的，她定是頭一個不放過的。

青溪見王婆子笑了，方才吐了吐舌頭，把手中的包袱遞給云翠：“要去三天，準備的五套衣物和被褥都放到馬車里了。這包袱里是姑娘后幾天要戴的首飾，你貼身帶著吧。”這些首飾都是沈攸送來的，哪一樣都是精品。

云翠點點頭，也不說這東西其實是她們一起收拾的。只是青溪有心在姑娘面前露露臉，她已經得了好處跟隨姑娘去園子，自然也得讓一讓。往后二人的情況調換過來，也是同樣的。

季婆子遠遠過來，說是得了林氏的吩咐親自送了她過去。

沈妙容低頭捏了捏袖口，那邊緣上繡著單腳支立的白鶴。這樣的繡技本事了，兩個丫鬟學了數月都只學了皮毛。

云翠和青溪眼觀鼻鼻觀心，兩個人對視，專注地好像要從對方得臉上找出千兩黃金似的。

季婆子有些尷尬，心里難免有些埋怨。

說到底，即便太太不去送，也應該過來送了人去大門處才是。就算是……那也應該做做樣子才是。

王婆子拉著季婆子笑道：“我正好想找了你幫忙呢。姑娘房里書多，正巧這幾日光照不錯，我琢磨著搬出來曬曬，其他人毛手毛腳的，你既是來了，就先幫幫我。”

“這……”季婆子猶豫。

沈妙容開口：“那就麻煩季嬤嬤了，母親那邊就讓青溪去說一聲，暫時把您借我用一用。”這點小事，林氏也不會在意，最多是幾句不滿。

總算是大姑娘沒讓她丟臉，季婆子暗自感謝。

從紫荊院離開，先去了書房，沈攸已在那里多時，他是特意請了假。

“父親不必送我，我都這么大了，還能讓你時時提在褲腰帶上不成。”沈妙容掃見沈相公眼下的黑青，心知他這陣子事務繁多，故而心中的主意就更定了。小娘子笑嘻嘻地說道：“我同佳音姐約好了，到時候在寄暢園得西門見。”

小娘子碰頭，難免嘰嘰喳喳說一些閨閣私話，沈攸自然是不好出現。

沈相公不并去，就讓藤七護送。

沈妙容留在書房同父親一道吃了飯，才坐了馬車昏昏睡睡地往寄暢園去。

寄暢園是靠山靠水的，出了延陵的南城門，還得往東南方向再走上一個時辰左右，滿打滿算的竟是要在路上花兩個時辰行路。

沒有外人在，小娘子不高興正襟危坐，難道給了空氣去看？打一上馬車，渾身的骨頭就酥軟了，整個人癱在結結實實墊了三層的褥子上。

“到了再叫我，去了那可就沒這樣的悠閑了。”小娘子閉眼說道。

云翠輕輕應了一聲是。

馬車里的光線昏暗，云翠靠在車壁上，懷里抱著包袱。突然，馬車晃了一晃，她猛地睜開眼，朝睡著的小娘子看去。

沈妙容仍在沉睡。

云翠無聲地拍了拍胸脯，往車門外坐了坐，撩開細棉簾子透過門窗朝外說道：“七爺，方才是軋著石子了？”

正和車夫坐在一起低聲說著話的藤七轉過頭，看了看云翠，又往里面探了一眼，黑洞洞的，看得不甚分明。

“姑娘還睡著？”

“嗯，沒吵醒。”

藤七點頭：“這陣子不少別莊興建，到處搬運碎石頭的，先前可能讓人清掃過，但還是漏了一些下來。”

這事她也是聽過。當時是說置辦一處別莊給大姑娘，不是那種普通佃戶的莊子，而是閑暇了去游玩住上一陣子或是請人設宴都方便。

只是被沈妙容拒了。

當時她和青溪兩個人還為大姑娘趕到委屈。

小娘子卻信誓旦旦地說道，沈家的東西該她的她不會少。沈妙容明白若是她沒拒絕，母親那邊大概又要起幺蛾子。

橫豎她也不惦記這些東西，從她還在牙牙學語的時候，沈相公就往她那搬運東西，陸續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價值都能讓她睡在金磚上了。

云翠并沒有按沈妙容所說的在到地方了才把她叫醒。

小娘子才睡醒，有些脾氣。

云翠靜坐在一旁，只知道這個時候不要去碰觸姑娘。

沈妙容懵了一會兒才清醒，感受到馬車還在前行，瞄了云翠一眼倒沒有怪她。“還有多久到？”

“七爺剛才說還要兩刻鐘的時間呢。”云翠從暗格里搬出一只小陶罐，把帕子浸濕，絞了半干遞給小娘子。

沈妙容擦了臉，接過茶水潤了喉嚨。云翠就又在暗格中摸摸索索的，拉住一只不常用的梳妝匣子。

等到了地方，沈妙容也已經重新梳妝打扮了。I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