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寵

第十七章,一場消耗

一陣風過,黃塵滾滾。

北榮山的練兵場上,染黎依舊站在馬背上。手里的武器,還是那把極其普通的彎刀。

她的對面,三十騎兵排成三角陣,一個個手拿長槍,目光森冷地盯著她。

“咚!”

有人敲響了助戰的銅鼓。

“戰!”

騎兵們大吼一聲,打馬向染黎沖了過。

看著來勢洶洶的三角陣,染黎的面色略有些沉重。不由感嘆,這雖然是一支驕兵,但昭元帝確實花了大心思,讓他們有了驕傲的本錢。

這三角陣,必定是頗有些傳奇色彩的大軍師,周一的手筆。

她單槍匹馬如何破陣?

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這三角陣,最犀利的地方,就是面對染黎的那個尖角。而最薄弱的地方,就是它齊平的尾部,那就是一溜蓋了鐵甲的馬屁股。

說時急,那時快。

染黎將手中的彎刀,轉成輪狀,然后朝著騎兵的面門拋了出去。

見彎刀削來,騎兵們反射性的低頭躲避。

就在這一刻,染黎一拉馬韁,大黑馬長嘶了一聲,向后退了幾步,然后猛地向前沖去。就在兩軍快要相撞時,它后腿一蹬,高高躍起,如一條優美的黑線,躍過了騎兵們的頭頂。然后,一陣重重的馬蹄落地聲,大黑馬已然載著染黎躍到三角陣的后方。

前蹄落地,不忘后腿一蹬。

兩只重蹄狠狠踹在三角陣后方的馬屁股上。

被踹的那兩匹馬,痛苦地長嘶一聲。隨即,暴怒地向前沖去,將整個三角陣瞬間沖散。

“嗖嗖嗖!”

彎刀飛來,染黎抬手接住,紅唇彎彎,伸手獎勵地拍拍大黑馬的馬頭。“好樣的!”

隨后,她掉轉馬頭,面對著這三十散開的騎兵沖了過去。

這三十騎兵被剛才的沖擊搞地心驚膽顫,見染黎沖來,已經沒了一開始的斗志。

“咚!咚!咚!”黑馬所過之處,騎兵如下餃子一般,紛紛被打下馬。

如此,這一戰,毫無懸念。

驃騎營里一陣高呼,對染黎的敬佩已經達到了頂點。

就連,驃騎營統領大將任海,也對她佩服的五體投地。換位思考,若是他面對三角陣,他只能奔逃,而無計可施。

畢竟,驃騎營的人馬裝備,太彪悍了。正面迎敵,幾乎毫無勝算。

之后,染黎站在點將臺上,冷冷地望著底下的騎兵。

“你們的馬,裝備精良,防御上有絕對的優勢。但是,弱點也很明顯,就是靈活度太差。本王妃倒有些法子能夠改進,但是,邊疆事急,如今怕是來不及了。咱們必須先趕路,若到了邊城還有空余,便抓緊練兵!”

“一切聽從指揮!”

二萬騎兵熱切地盯著她,目光中滿是崇拜。

劉旭站在染黎身邊,一邊淌著口水,一邊在心里憤恨。騎兵們盯著染黎的目光,讓他的醋壇子翻了。那都是什么眼神,那是他的王妃好嗎!

如此,驃騎營一番整頓后,便隨染黎趕往邊疆。當然,首先還得去南陽灣,與劉允和劉譚匯合。

漯河畔南陽灣。

夜風習習,月下平地上,錯落著十幾個帳篷。

膏火燃起,眾將士圍坐在火前,認真的聽一人款款而談。

“趙漢青,前朝名將。善騎射,用兵靈活,注重方略。那年,他率軍北進兩千多里,越過離侯山,渡過弓閭河,與匈奴左賢王部接戰,殲敵七萬,俘虜匈奴王……那一戰,喳喳!”

今夜的說書人是劉允,他向來愛逛花樓。花樓里唱的曲兒,大都是英雄事跡,他照搬了來。對著一眾將士口若懸河,說的口干舌燥。

將士們平日里訓練枯燥,難得有機會聽話本段子。況且還是當朝皇子說書,自都樂得捧場,說到高興處,更是哈哈大笑紛紛鼓掌。

看著劉允在一眾將士中混得風生水起。站在營帳前的劉譚,明眸微暗沉思了片刻,忽而淡淡一笑。在護衛隊里點了兩名將士,轉身往一旁的山丘走去。

山間小路,知了聲聲,越發顯得夜色幽靜。

到了山頂,他站在一塊平石上,他眺望夜色。

月光如水,猶如一塊透明的面紗,輕輕地張在大地上。

蟲聲唧唧,流螢閃爍。

隨來的兩名將士,朝著劉譚直直跪下。

“屬下叩見主上!”

劉譚望著夜色,目中寒光凌凌。“夜孤,母親中的毒,可找著解藥了?”

那兩將士中,一個偏瘦些地眉頭微緊。“找了南疆藥神問過,他說無解!”

“無解!”劉譚閉上眼,想到穆貴妃所中的婬毒,心里的恨意就開始翻涌起來。若讓他抓到投毒之人,就是將之碎尸萬段,也消不掉他心中恨意。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盡量保持平靜。“夜孓,可查到下毒之人的下落?”

另一將士低下頭。“沒有!線索在安王府斷了!”

劉譚眉頭微皺,冷眸半睜,目中掠過幾許復雜。“可有查到可疑之人?”

“尚未,屬下嗅覺異于常人,上次去安王府輪值,再次聞到了那股藥香。只是,下手之人,手段非常干凈!只過半日,那味兒便消失了。屬下未能及時捉到兇手。”

劉譚目光微閃,沉默了。

許久,他淡淡地說道:“去查查安王!”

安王,夜孓覺得有些疑惑。去查一個白癡做什么?當然這話他沒有敢問。

似知道他的困惑一般,劉譚低聲嘆息。“他從不在世人眼里,或許,他的眼里卻裝滿了世人!”

他從不在世人眼里,或許,他的眼里卻裝滿了世人!

夜孓靜靜地回味著這句話,忽而眼前一亮,不由對主上佩服的五體投地。

“啾!”

一只夜鳥,自空中飛來,落在劉譚肩上。

這是一只黑色的鳥兒,雙眼通紅,“咕咕!”的叫著。它腳上綁著一個小圓條,劉譚打開小圓條的蓋子,從中抽出一張紙條。

隨意看了一眼,卻是眉頭一皺,心下微驚,目中略有了些不敢置信。

“她居然借到兵了……”輕輕的低喃著,隨即又似想到了什么,轉而對跪在地上的二人說道:“通告匈奴早日攻城,讓南疆和楚國也做好準備。”

“是!”二人應下,目中隱隱有著興奮。他們的主子,終于要一展宏圖了。這些年忍耐了太久,久的他們這些棋子都感到了寂寞。

劉譚抬眼望著夜空,心中卻打開了一盤棋,白子和黑子各在其位,只等他慢慢布局。一顆一顆的棋子落下,他心中緩緩升起一股豪情。

“放手一搏,拼出一個天下!”

這時,悶雷一般的馬蹄聲,從遠處奔來,漸漸近了。

“簌簌簌”箭哨聲劃破了寂靜的夜。

“有敵襲!”山下的將士們互相喊叫。“立盾防御,保護皇子。”

火起,風動,刀光。

劉譚站在山頂上靜靜看著,目光寒寒,嘴角勾著淡淡的笑靨。“這次是誰領的頭。”

夜孓冷冷一笑。“第八暗隊首領,葉默。西楚人,和劉允有奪妻之仇。他就是回來報仇的。”

劉譚靜靜望著山下,營地上一朵一朵拋起的流火,染上他淡棕色的眼眸。“今夜,若能就此干掉他,孤便少了一個勁敵。”

孤是太子的自稱,劉譚在人前從來不自稱本皇子,而在心腹屬下面前卻自稱孤,足見其野心。

山下,劉允提著一桿長刀,身姿筆挺的站在營地中央。營地之外數千騎著黑馬的黑衣人,手拿油火連弩冷冷的對著他。

“你們是什么人?”劉允寒著臉,冷聲問道。

領頭的黑衣人摘下面上的黑布,露出一張細眉細目的男人臉龐。他對著劉允嘿嘿一笑,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在黑暗中很是顯眼。“劉允,可還認得本少爺!”

既然是老熟人,劉允也笑了,只是笑意未達眼底。“看來有些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本皇子去死了!”

說完,他抬頭望向劉譚所在的山頂。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今日只怕真會兇多吉少。

眼前這幫黑衣騎兵起碼有五千人,而且,觀之戰力不弱。己方卻僅有一千人,這其中還不乏劉譚的勢力。

葉默隨著他的目光一并望去山頂。

黑夜漆漆,只見山頂上站著一個人影,分不清是誰。葉默勾唇冷冷笑了笑,轉眼看向劉允。

“你可有遺言,讓本少爺轉告給瀟湘!”

劉允搖了搖頭,目光漸漸冷冽起來。“就憑你們還留不下本皇子。”

“哈哈!是嗎?那我們走著瞧吧!”葉默雙眼一瞇,對身后的人揮了揮手。“殺無赦!”

數千帶著油火的箭矢疾飛而來,劉允躲在將士們疊高的盾牌后面,箭雨細密,他們只有挨打的份。

雖然,他們也有弓箭手,但,哪里敵得過對方的連弩。

并且敵方箭矢帶著油火,遇風不滅,堆積的多了,就會如篝火一般燃起來。

“啊”即使站在盾牌之后,也有人受傷、死去。

箭雨過后,劉允提著刀爬上一匹戰馬就沖了出去,和葉默拼了幾個回合。

混亂中,有人一箭射向他,箭矢迅猛地穿過他的肩胛骨,將他從馬上射了下來,狠狠釘在地上。

葉默見機不可失,提起手中長槍,冷冷一笑狠狠往他心窩扎去。

劉允雙腿一蹬,忍著劇痛從地上躍起來,大腿上卻又中了一箭,“砰”的一聲跌回地上。連番重摔讓他咳出了一口鮮血,倒在滾滾黃塵里,刀光劍影迷了他的眼。

這時,葉默的槍也到了。

劉允雙目一瞪,腦海里閃過了柳瀟湘的笑靨,心中劇痛。他若死了,還有誰能那么寵她?葉默會嗎?

“砰”的一聲巨響,一只精鐵鑄成的重箭急射而來,把葉默手上的長槍生生擊飛了出去。

失去長槍后,葉默怒目一睜,惡狠狠地往箭來處瞪去。

只見一匹黑馬自遠處狂奔而來,馬上騎著一名女子,她手中持一把巨大的鐵弓,正瞄向他。

劉允按著傷口,從地上慢慢爬起來,遠遠看著黑馬上的染黎,目光欣喜之余,又多了些復雜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