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染黎對燙傷不太了解,所以,突然看到劉旭袖子里的手臂時,心臟都停頓了一拍。
她沉著臉站在劉旭身側,看著老大夫將他的衣服一點點的剪下來。有些水泡破了,衣服就粘在了傷口上,冒然扯下來的話,連肉都要撕下來。
看著躺椅上一聲不吭的男人,染黎心里有郁氣,有火氣,還有一絲絲的自責和心疼。
他是最后一個出山洞的,他點燃油火時必然立刻沖出山洞了。但他的輕功不好。跑路的功夫沒她快,這事若換成是她,必定不會傷的這么重。
或許,這事早便是他計劃中的吧!只是,因著她的那一巴掌,大家都沒做好準備,所以他只能自己冒險了?
心里想在多,也已經于事無補了。
染黎生氣的是,這人明明是個精通藥理的,那么自己的傷勢就該心里有數。他出走也就出走吧!為什么不自己提早到醫館診治呢!
劉旭躺在躺椅上,目光淡淡地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大夫一邊幫他剪去衣服,一邊罵罵咧咧地,一直在怪罪染黎不早些送人就醫。
看著劉旭的傷,染黎心里也不舒服。
整整一萬人,都安全回來了,偏偏就傷了他。不是她厚此薄彼,而是他的身份擺在那,他若出了什么事,死的人那是成片成片的。再說到底是自己的正經丈夫,她也決定這輩子就跟他混一輩子了。他倒好,說走就走了。
老大夫回頭看了染黎一眼,停了手上的剪刀。“你別傻站著,剪衣服的事兒,就你來做吧!老夫要進去配些藥水藥膏。”
染黎哪里會拒絕,她現在只希望劉旭快些變回那個活蹦亂跳的。所以,接過老大夫手里的剪子,就在劉旭身側蹲下,小心仔細的把傷口邊的衣料剪下來。
遠看和近看不是一回事,那一粒粒黃豆大的水泡里,有些都化濃了。黃黃的的膿水鼓漲漲的,有些破了,糊糊地連著血流下了,把邊上的衣料全粘住了。
下意識地咬著唇,染黎握著剪刀的手有些抖。
自責是難免的,可她畢竟也是高傲慣了的人,看著他始終不理睬自己,心里也有火氣。但,此種情況,也就忍下了。但,不可避免的是,心中難免起了絲絲波瀾。
傷口看久了,她便越發的心酸起來。但畢竟是習武之人,手輕眼快,做起這事比老大夫這個老眼昏花的老頭子要細膩些,也快一些。
一直站在邊上未走的老大夫,見染黎漸漸進入狀態了就松了口氣,轉身去西廂,準備調制藥材去。
今兒早,永和堂里的藥童和坐堂都還沒有來。
他自來沒有老伴,也沒養奴才的習慣,所以,些類雜事都得自己干。剛剛他也聽見有人敲門了,不過,人老了,剛起床餓的慌,就跑去先抓了幾只冷饅頭啃著。不想以開門就是個重傷的,他當即就恨不得丟了手里的饅頭。
走了一半,他想了想,回頭對染黎道:“把他褲子也脫了,一會兒好看腿傷!”
染黎點點頭,輕聲應了。
老大夫細細看了染黎一眼,嘆了口氣。心里想著,這世上的人到底還是愚昧了些,對傷口藥石一類不夠熟悉。有時候,明明是小病,卻非要拖成大病來治,家境窮一些的,拖著拖著就一命嗚呼了。
今兒這男人的傷,本來也不會這般難看,不過,也是時間拖久了。
想著這些許心事,他邁步進了西廂門檻。
太陽漸漸升起。
永和堂露天的院子里,染黎借著天光細細地為劉旭處理傷口上的布料。
劉旭起先一直抬眼望天,待染黎做的越發入迷后,他便擰著唇悄悄地拿眼望她。
有人說,在感情里,誰先愛上了,便是輸了。
在染黎那突然的一巴掌下,他的玻璃心碎了。他承認,他本是個堅強的人。可是,他雖染黎的感情貫穿了兩世,已經分不清自己愛的到底是月兒還是她。
月兒,他始終沒有得到,甚至,最后她還恨著他。
而染黎,對他始終是沒有多少感情的,他原本以為,感動一個古板的古代姑娘并不會太難。但她的那一巴掌讓他清楚的意識到,他錯了。
他在那一刻突然想退縮,突然開始害怕。也不知道為什么害怕,或許,是害怕自己再像前世一樣,為了得到她做出一些惡事,非但傷的她體無完膚,還讓二人漸行漸遠。
愛有多么自私?
劉旭在愛情里已經自卑了,水中月的出現,徹底崩斷了他一直盡力保持的那一根弦。那人,太出色。而且,他能從染黎的目光中看出,她對水中月有著不一樣的感情。所以,他意外的焦躁了,做出了一些急功近利的事兒。
他深深地凝視著染黎,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如何。
或許,她和他這輩子,這般相處已經是極限。想像別的情侶一樣,知心知性,本就是不可能的。他所不能接受的事,若是有一天,她愛上了別人,那他該何去何從。
兩世了,已經經不起了。
染黎感覺到他似乎在看她的,于是抬眼望去,卻見他卻依舊靠在椅背上抬眼望天。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了笑。心里酸酸的,升起了些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感情。
傷處以外的衣服都剪光了,染黎開始剪去他的褲子。
因為前日的喬裝打扮,他一直穿著棉衣棉褲,好歹燒傷的地方并不多。就是一頭長發燒焦了大半,變的層差不齊了。
棉褲下雖然沒有燒傷,卻有一排深深的淤青。看情形,應該是撞在巖石上撞的。怕是當時,山洞里太黑,他逃竄的又快,反而撞上半路伸出的石筍了。那山洞里這東西多,只是一開始將士們都在上頭掛了螢火蟲,所以大都小心繞過了。而他跑路時,情急之下很難看的清。
淤青的地方已經腫如饅頭了,染黎伸出手指輕輕的碰了下。
也不知劉旭前世經歷了什么,明明傷的重,必定是痛令人發指。他卻是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仿佛,這根本不是他的身體,他一點也感覺不到疼一般。
一通忙綠下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辰時。
永和堂里的藥童和坐堂大夫也陸陸續續來了,見到醫館里有傷患,便都各就各位,幫著老大忙碌起來。而對藥材一腦漿糊的染黎,也被大夫們嫌棄的推到外圍。
看了眼被大夫們圍在中間的劉旭,染黎扯了扯嘴角,想了想便牽著烈焰出走出了永和堂大門。
就在她離去的那一刻,劉旭看著她的背影不安的想要坐起來,卻終是動了動身子靜靜地躺了回去。只是,一雙眸子越發暗淡了,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光彩。
臉上的面具是木質的,涂了銀漆。
昌城是邊疆,這里的大夫一般遇上戴面具的人,都是不會多問,也不會去掀人家的面具的。不然,你救了人,反而要丟命多不劃算。
由于劉旭的面具是木質的,所以,這次到沒有烙傷臉,若是換成鐵質的,必定是要毀容了。不過,一開始,染黎確實想給他買一副面具,不過,鋪子里臨時沒貨。所以,染黎只好將就著買了一個木質的,略顯粗糙的給他戴上。
太陽漸漸猛烈起來,風也大了些。
大夫們怕劉旭的傷口感染,就將人轉移到了內室里。
染黎離開永和堂后,先去將烈焰送回了驃騎營。由于她改了裝,所以,她是以任逍遙的媳婦的身份來還馬的。順便還向現在的安王妃,重新要了匹好馬入城。
再次進城后,她牽著馬去了飄香酒樓。她早上騎來的馬匹,就寄放在這里。
給看馬的小廝丟了一個銀裸子,染黎牽回自己的馬匹在永和堂最近的街上,找了間客棧住進去。順便,讓廚房做了一些清粥小菜裝進食盒里。
永和堂的東廂,一直充作病房用。此時,大夫們已經處理好了劉旭的傷口,各自出去應付陸續上門的其它病患了。染黎提著食盒進來時,他正躺在床上直直的盯著房梁看,兩眼無神全無了平日里的精滑邪氣。
看著他這樣,染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放輕了腳步,把食盒放床邊的小桌上,打開食盒蓋子一樣一樣的端出來。
“吃早飯了!”她端著一碗粥輕聲對他說。
劉旭聞聲愣了愣,眸色漸漸有了些光彩。轉臉見她捧著白粥看他時,眼里竟閃過了一絲水光。他伸出手,趕忙接過她手里的粥。可是他的手到底是傷了,拿著重物就疼,所以抖了抖。
染黎早做好了心里準備,所以眼疾手快的雙手替他捧住,輕輕地接了回來。然后一只手端著碗,一只手拿著勺子。“我喂你吧!”
劉旭靜靜地望著她,依舊不說話,但卻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染黎松了口氣。手里的勺子在粥里攪了攪,輕輕勺起一勺放在嘴邊試了試,發覺燙了就吹了一會兒,等涼了才喂去劉旭嘴邊。
劉旭垂下眼,看著勺子里的白粥頓了頓,目色漸漸濃郁起來。
染黎見他不接,以為是嫌棄她剛才碰過,心下有了些尷尬。沒好氣道:“我沒喂人吃過飯,要不,還是你自己吃吧!我替你端著!”
她還沒說完,劉旭便張開嘴一口吞了下去,低聲道:“還要!”
見她終于開了腔,染黎不知為何心頭一下子就輕了,面上也有了淡淡地笑容。于是,喂得又仔細了些,還給他配了幾口小菜腌瓜。
等喂完了劉旭,染黎便再端過一碗自己吃起來。她也很餓了,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了。在草原時啃的全是干糧,許久沒吃過熱食。這會兒,只覺的手里的白粥是人間美味。
劉旭躺在床上,看著她咕嚕咕嚕地喝著粥,眼里泛起了淡淡地柔色。伸手摸了摸自己一頭焦黑的亂發,他又有些燦燦的收回了目光。
染黎連續喝了三碗粥,才打了個飽嗝。劉旭的胃口也大,之前也喂了他兩碗多。收拾好碗筷,染黎就起身走了,走之前,劉旭叫住了她。
“你去哪?”
染黎這時已經走到了門口,聽到聲音后回頭望他,正好對上了他黝黑的眸子。黑的那么純粹,那么深幽,讓染黎有一瞬間的愣神。發現,她已經許久沒有關注過他的眼睛了,記得新婚那一夜,她就是在看見這雙眼睛之后,心里的郁氣才突然散了。
此時再次細細對望,她心里的滋味又是不同。舒舒的,仿佛讓人有些發醉。
“去客棧還食盒,順便去大夫那問問你的情況!”
說完,她轉身便走,眼神略有閃爍,似乎逃避一般。只是才走幾步,便聽到屋里那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客棧里永和堂很近,食盒馬上就還了回去。
染黎想著劉旭這幾天是要吃藥的,于是路過糖果鋪子的時候,就進去包了一包回來。再次走進永和堂時,老大夫正好有空,他見染黎進來,就坐在正廳里朝她招了招手。“你過來,我給你講些事!”
心知,他是要給自己講劉旭的傷勢了,染黎便快步走了進去。
正廳里擺著幾張長桌,桌后坐著坐堂大夫。老大夫是醫館的主人,也是醫館里資歷最高的人,所以他的位置在最前面。
他給染黎開了幾幅方子。提著筆,邊開邊說道:“那小子是油火燒傷,命大沒燒熟了。水泡都挑掉擠干了水,現在再敷上半個月是藥膏,就能恢復。腿上的傷,重,有輕微骨裂。好在只重傷了一條腿,另一條只是筋肉拉傷,抹了藥酒過幾天就好。骨裂的那一條,大概要個把月才能恢復。看你樣子,也不能在這里長住,就把連續三個月的方子都開了。你自己看著時間和傷勢抓藥!”
染黎點點頭,覺的昌城里的這個老大夫比她帶來的軍醫還靠譜些。
“謝謝大夫!”
老大夫把寫好的方子拿起來吹了吹,待墨跡干了便遞給她。“救死扶傷是醫者天職,沒什么好謝的,反正,你們也得給錢。對了,以后碰見這樣的傷,記得立馬送醫。特別是燒傷,時間久了吃的苦頭就越多。”
染黎一一點頭記下了,拿著藥方去藥柜抓了藥。就在藥童細細跟她講如何煮藥膏時,劉允和協同一名長相妖魅的紅衣男人走了進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