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兒把牙齒咬的咯咯只直響,心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可眼下,二人正站在茶樓門口,大街上成百雙眼睛,滴溜溜地望著他倆。
她的臉皮可沒這么厚!
咬牙切齒之下,她一手揪起了南宮少的耳朵,拖著就往外走。
茶樓之外,停著一輛安王府的馬車。
車夫是驃騎營的統領大將,任海。
他轉臉見菊兒扯著那潑皮的耳朵出來,眉頭不經意的皺了皺。“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菊兒見被任海這般一說,心里頓時有些不安,急忙放開了扯著南宮少的手。冷冷的別了南宮少一眼,冷聲道:“上車!回去再收拾你!”
南宮少捂著被揪紅的耳朵,抬眼笑嘻嘻地望了馬車前的任海一眼。“任將軍當車夫,爺我榮幸之至!”
話落,他嘿嘿一笑,便爬進馬車,在車廂里坐了。
菊兒卻不想和他共坐一處車廂,干脆屁股一臺坐在了任海身側。“任大哥,菊兒和你一起!”
任海身高八尺,和菊兒同坐在車轅上也比她高了一個頭。他垂眼靜靜看著她,見她眉頭緊皺,一雙大大的杏眼里,滿是煩悶。不由輕嘆了口氣,笑道:“別跟那種人一般見識!”
菊兒鼓著腮幫子吐了口氣,恨恨道:“就不知道那兩主子看上了他什么,滿身毛病,沒救了!”
任海不置可否的笑笑,揚起馬鞭驅使馬車緩緩起步,輕道:“他有些方面,確實很...嗯...讓人意外!”
安王府里。
北苑,正屋。內室。
劉旭正拿著濕布巾,為躺在床上的女子,輕輕地拭擦身體。
女子很美,瓜子臉,膚色細嫩,菱唇淡淡。額頭光潔,烏發如墨。
劉旭為她輕輕擦拭著手心。看著紅潤的手掌中那一條條細密的紋路。輕輕一嘆。“阿黎,你母親已經清醒了,我明日便會讓她來看你。只是。她見你這幅模樣,必是要傷心的!”
溫熱的濕布擦過手心,敷上手臂,他用十指輕輕揉按著。為她活絡血管。“阿黎,是因為你最危險的時刻我不在。所以,你才不愿意醒來嗎?”
他低低一笑,眼里滿是自嘲。“如果,真是那樣。你便早些醒來吧,再抽我一巴掌,我絕對不逃。可惜...你不愿意見到的是他吧!”
沉默了許久。他幫她按摩了手臂之后,又給她按摩肩頸。“沒關系。一年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我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勢力。你給我留下的南宮少,果然是個寶物。這世間的奇人異事,似乎都能被他找到。因此,我收羅了一批自己的手下。對付劉譚,綽綽有余...只等你醒來!”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劉旭就這樣,一直嘮嘮叨叨地給她擦凈了全身,又揉便了筋脈。
而昏睡中染黎的意識,卻在處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她彌漫的躺在黑暗里,雙眼無神的睜著。
耳邊,依稀可以聽到有人在呼喚她。
是誰?
她想!
但她不想回應,只覺的就這樣躺著,就這樣,什么都不想的躺著,多好!
沒有愛,沒有恨,什么都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
恍惚間好像聞到了一股特別的香味,很香,讓她熟悉的忘不了。
“阿黎,我的乖孫女!”
染老太太和染老太爺快步走進了內室,他們身后,一名綠衣丫鬟托著一個托盤跟進來。環佩叮咚,難得是個清麗佳人。
染老太太快步走到內室床邊,望著床上仿若睡著一般的美麗女子,心頭一陣一陣地緊揪。回頭看了那跟來的侍女一眼,對站在床邊的劉旭說道:“王爺這府里的丫鬟,長的倒是水靈。不知我這孫女可有那福氣,粘粘她的靈氣,醒將過來。”
染老太太話里話外的意思很明顯,她就是心里不痛快了,她孫女昏著,這府里卻添了不少漂亮丫鬟。這是鬧哪出?
年前,染黎和莫輕柔均昏迷不醒的被送回了京城,而劉旭身邊卻跟了一名帶面具的神醫,他救醒莫輕柔并設法壓住她的瘋病,更解了染黎身上的毒。
最神奇的,他竟斷定劉旭之所以癡傻,是因為腦子里有一塊腫瘤。這一年時間里,愣是把劉旭這癡兒治好了。
這本是好事!
奈何,染黎中毒昏迷后便一直未醒,那名叫任逍遙的神醫說,她是因心病,不愿醒來。
染老太爺不信邪,訪遍大慶名醫,終不得果。后來,女神醫上官寒冰被昭元帝一紙圣諭招進京城,為染黎整治,最終也只斷了同樣的結果。
如此,染家人除了痛心,也便別無他法,只是為了經常探望染黎。染老太爺和染老夫人。從祖宅搬來了京城的鎮南王府。
兩人每隔幾日便會來探上一探。
眼見著安王劉旭一日一日清明起來,而他們的孫女染黎卻依舊如活死人一般,他們心里也漸漸焦急起來。
而今,這府里的丫鬟倒是越來越漂亮了,這更讓二老食不下咽。
唯一讓人心里寬慰的是,任逍遙把染黎額頭上的疤,給祛除了。恢復了傾國傾城的容貌,再也不用帖那畫蛇添足的花細了!
站在床前,劉旭神色安靜地打量著,那名打扮地青蓮般剔透的侍女。
那侍女見他望來,頓時微羞的垂下了臉。
“你叫什么名字!”劉旭淡淡的問。
“奴婢,清水!”
劉旭勾唇一笑。“清水?人如其名,你再走近一些!”
染老太太見劉旭反當著他們二老的面,親近那丫鬟,心里頓時升起股郁氣,奈何這里是安王府,對象更是昭元帝寵成癮的安王。她惹不起。只能將郁氣往心里忍。
這時,那叫清水的丫鬟見王爺似乎對她起了興趣,心里已經雀躍的不行。她就知道,王爺定是喜歡清雅人兒的,所以特地穿了一身綠衣!
她托著托盤,纖腰輕擺,娉娉婷婷地走到劉旭身前。微微福了一禮。“王爺。可有事兒吩咐?”
劉旭伸手從她手里接過托盤,輕輕地放在床邊的茶幾上,隨后。對她微微一笑。“這身綠衣真漂亮,你自己做的?”
“嗯!”聽著安王清透如冰的聲音,清水只覺的整個人都要輕飄飄起來。“是奴婢自己一針一線縫的,府里派的布料里沒有這顏色。奴婢便用月錢裁了些來!”
“哼!”劉旭神色淡淡地哼了聲。“府里的人,從未有人穿綠衣。知曉為何?”
清水一愣,忽然覺得王爺的氣場有些低,心中難免有些忐忑起來。“不知!”
劉旭轉身抽出掛在床頭的寶劍,寶劍鋒利。在室內清淡的光暈里,閃著冰冷的寒芒。
他淡淡一笑在清水驚恐的目光下,往她身上削去。
寒光閃過。一片又一片綠色飛落。
待劉旭收劍入鞘,清水已經嚇地渾身發抖。只剩里衣的身子噗通一聲坐在地上,面色蒼白。
“滾出安王府!”劉旭不屑再看她,將劍掛回床柱上,翩翩走去茶幾前。茶幾上的托盤里放著一只小盅,里面是染老夫人親自熬制的冰糖銀耳羹。
清水癱在地上,聞言不甘地抬起頭。看著床前端著銀耳羹輕輕吹涼的男人,眼里含著倔強的淚水。“為什么,奴婢做錯了什么?”
劉旭沒有理她,只是拔出懷里的銀針試了試碗里的銀耳,確認無毒后,才輕輕放回去,將染黎從床上托起,環抱在懷里。
終于順了氣的染老夫人,冷冷別了清水一眼,淡道:“我家囡囡,最喜愛嫩綠,雖然這顏色的衣裳不多,但每一件都是極愛惜的!”
清水面色煞白,咬著下唇說不出話來。
只是因為一件衣服的顏色?她不甘心!
如今,安王不傻了,因著甚得皇寵,又長的風流俊逸,京城許多貴女都在后悔,后悔當初沒嫁了他。
她清水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家里雖非大富大貴,但至少吃喝不愁。從小,她的相貌就是極出眾的,上門提親的不在少數。
但,她不甘心一輩子埋沒在市井里,想著憑自己的外面,就算在富貴人家里做個妾,也必是能風生水起的。
來王府已經三個月了,好不容易從三等丫鬟中脫穎而出被菊兒選進了內院。
進內院是為了什么?
不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得王爺看中,納入房中么?
“滾!”劉旭將染黎抱在懷里喂時,抬眼見她還在,眼里升起了煩躁。
“好香!”
“好香啊!”
“奶奶,囡囡想吃!”
屋里瞬間的靜了,躺靠在劉旭懷里是人兒并沒有睜開眼瞼,只輕聲呢喃著。
“囡囡?”染老太太激動地不能自抑,風濕多年的腿腳一酸,跪撲在了染黎身前。“囡囡,你要愛吃,奶奶天天給你做。”
染黎小時候,很喜歡喝銀耳羹,奈何體質天生脾胃寒涼不宜多吃、因此,染老太太就很少做,任染黎眼饞去。
染老太太的廚藝是京城聞名的,當初連昭元帝年輕的時候,都愛往她那跑,就為討口吃食。
如今老了,又因年輕時常年洗刷,落下了一身風濕痛的毛病,伸胳膊抬手都困難,哪里還能做得佳肴。
這一年里,她老懷念著染黎小時候的皮樣兒,想著她嘴饞銀耳羹,卻不敢說的模樣,她就很想給她再做一回。
奈何,任逍遙告訴她,染黎失血過多脾胃虛寒,確實不適合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