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長安出現的時候是在死域,那里沒靈氣,之后他遍體鱗傷被弄到了斗獸場,吸收的靈氣都被用來修復身體了,旁人也就覺得他身體素質不錯傷勢恢復得挺快,修煉資質雖是不錯卻來歷不明,所以也沒把他放在眼里。
他的天靈體資質沒有暴露出來,直到現在洗干凈了傷勢也好了個七七八八,在靈韻山這樣的靈氣充足之地,他周身有了一層淡淡的輝光,加之云長淵修為高,這才一眼看出了他的真正資質。
云長淵自己的修煉資質就已經是萬中無一極為優秀的了。
她收的這個徒弟還要勝她一籌,想來師父看到也會滿意得很。云長淵敲著華長安分外順眼,臉上還帶了一點兒溫和的笑意,只不過華長安這會兒心頭既高興又難過,幾乎攪成了一團亂麻,他垂著腦袋站在那兒,顯得沮喪至極。
見他這幅樣子,云長淵笑容收斂,她冷冷道:“怎么,你不樂意?”
對方年紀輕輕已經有了金丹期修為,想來是有師門的,云長淵想了想道:“你受重傷也沒見師門有人來救你,那樣的師門不要也罷,從今以后你入了我馭獸宗靈韻山一脈,這天底下便沒有人再敢傷你。”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朗朗,氣勢驚人,舉手投足間透出足夠的自信。
華長安依然是皺著眉頭,他不過十四歲的年紀,還是個少年,臉蛋上還有點兒嬰兒肥,這會兒因為情緒不好,臉頰氣鼓鼓的像個小包子,一點兒也沒有因為抱上了馭獸宗這個粗大腿而感到半點兒高興。
他盯著云長淵看了半晌,緩緩道:“我沒有師門。我的修煉方法都是我媽媽教的。”
他說完之后竟是在原地打起了拳,少年郎像是一棵嫩竹,然而他的拳法卻是剛猛有力的,每一拳揮出都帶著破空的聲響,顯示出極大的力道。他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但仍舊沒有停下。一板一眼地揮拳,仿佛他的面前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而他就要用盡一切力氣,把那人揍趴下。
有幾次,華長安的拳頭都伸到了云長淵的身前。
她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華長安出拳,看著他腳下的步伐,神色越來越凝重。
這是星辰拳法,卻又有些許不同。云長淵想起自己上次在死域之中施展出來的拳法,便覺得她當時下意識打出來的拳法跟華長安這會兒的拳法極為相似,就仿佛師承一脈。
華長安打完一套拳法之后嗖地一下站定,他還沖云長淵做了個古怪的姿勢,他右手握成拳頭,擊打在了自己左胸的位置,沖著云長淵高聲喊道:“為了守護,為了榮耀!”
這是聯邦軍人為了守護心中所愛獻出心臟的禮節。他的爸爸媽媽都是最優秀的軍人,所以華長安才會做出這個動作。在潛意識里,他心頭還抱有那樣的期望,期望她能夠想起來,想起自己,想起爸爸。
云長淵:“……”
云長淵看著華長安身板站得筆直,一臉嚴肅地在她面前做出一個古怪的姿勢。她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有些苦惱,她千年來都沒動過收徒的心思,哪曉得這一收,似乎就收了個奇葩?
拜師禮三拜九叩敬師父茶,他這個是個什么動作?
雖然看起來還挺有氣勢的……
云長淵嘆了口氣。心道他大概來自于某個蒼穹界某個偏遠部落,里面還存在著一些很特別的儀式吧。
“我師父是馭獸宗掌門云卿,他現在正在閉關,因此收徒儀式暫時就免了,等師父他出來再來替我們主持……”云長淵是沒當過師父的,但她隱約覺得自家師父對她太過寵溺了一些,所以她便打算對這新收的徒弟嚴格一點。
“我們馭獸宗修士一生都在與靈獸打交道。”云長淵掏出一塊玉簡丟到了華長安手里,“這是靈獸圖鑒,好好記,明日一早我便考你,若是錯了,便會受罰,明白了嗎?”
她布置了任務之后就準備回洞府了,想要認真修煉現在是不行了,她先煉些丹藥讓徒弟身體完全恢復,看他的身體應該是吃過不少的食物需要重新淬體,既然他喜歡拳法就給他找個拳套類的法寶……
云長淵一邊走一邊想,只覺得收了個徒弟,仿佛多了好大一個負擔一樣,只不過她似乎并不討厭這樣的負擔,還挺樂在其中。
只是還沒進入洞府,她聽到那孩子大吼了一聲,“媽媽,你還記得華錦沙嗎?”
媽媽……
云長淵脾氣一直是不好的,她幾次三番的忍了,現下卻不打算就這么算了,她回首就是一鞭子,擦著華長安的臉頰抽了過去,在他臉上抽出一道紅痕,“我是你師父。”
本是極為震怒的,但看到對方眼睛里又有了淚珠兒,云長淵抿了一下嘴唇,這才道:“你認錯人了。莫非我與你娘長相很相似?”云長淵自己是個孤兒,對父母沒有任何印象,理解不了這樣的情感,她本是要責罰這新收的弟子的,這會兒看他臉上都有了兩行清淚,便沒有多說什么,而是沉著臉道了一聲下不為例。
卻沒想到他仍舊哽咽著道:“你不記得華錦沙了嗎?”
華長安從領口里掏出了一根銀鏈子,因為那鏈子上沒靈氣不是法寶,所以他這東西沒被別人拿走,也未曾引起過云長淵的注意。而華長安跑到云長淵面前之后把鏈子上的掛墜掏出來,按了一下旁邊的開關,掛墜拍的一聲打開,露出了里面的一張畫像。
這個掛墜是聯邦的科技產物了,打開之后那副畫就直接顯現在了空中,畫上有一男一女,他們的身后是浩瀚星空。
“這是你娘?”
云長淵看著那畫像上的女子,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那女子雖說與她有些相似之處,但很明顯不是她。至于女子身邊的青年男子,云長淵眉頭鎖得更深了。這模樣雖是俊秀,在蒼穹界卻算不得什么,千機閣的褚天機就比他生得好看些,而若是跟師父相比,那就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別了。
這畫是長安自己畫的,畫中滿是對父母的思念。心畫是能夠傳遞出情緒的,云長淵也能夠感覺到長安的情感,所以這個時候她難得的沒有打擊他,而是道:“畫得不錯。”
“水鏡術也能夠讓畫面在空中顯現,但是你這個沒有一點兒靈氣波動。”相比起畫,云長淵更好奇他手中那個鏈子,他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沒有調動靈氣施展法訣啊。
而且這鏈子里也不像有陣盤的樣子?
華長安一雙眼睛瞪得溜圓,眼淚更是止不住的往外淌。他心頭是很難過的,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然而在發現云長淵真的想不起自己,更忘了爸爸的時候,他的眼淚忽然就止住了。
他不哭了。
他胡亂抹了眼淚,靜靜地看著云長淵,那視線里仿佛沁了水的刀子,讓云長淵覺得被他那么看著。身上的肉仿佛被一刀一刀給剮了,莫名有些心疼。
“知道了。師父。”他一字一頓地開了口,聲音極為沙啞。
華長安十四歲,聲音正處于變聲期,是以明明人長得很嫩,略帶點兒嬰兒肥的臉蛋跟包子似的,聲音卻是有些沙啞。這會兒情緒低沉,聲音就更顯得沉重了。
明明是自己要他叫師父的,這會兒他真的叫了,云長淵又無端的覺得有些不舒服,她回了洞府之后站在原地靜了會兒心。之后才開始給徒弟煉丹準備法寶,然煉丹的時候她腦子里忽然冒出了華錦沙的名字,這使得她分了心神,一不小心又炸了爐。
“華錦沙,華錦沙……”
她一遍又一遍的念叨這個名字,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從她的舌尖一直延續到心里,讓她頗有些心神不寧。
腦海里浮現出那個青年的相貌,云長淵的手緩緩抬起,她的指尖靈氣溢出,竟是無意識地在空中勾出了那青年的樣子,他站在那里,眼神清澈,笑容里充滿了寵溺的味道。
云長淵心頭猛地一跳。
她從未對任何男人有過異樣的情愫,然而這個時候,她居然會為了一個畫像上的男子心跳加速。
云長淵的臉微微有些泛紅,她甩了甩頭把那些異樣的情緒拋在腦后,隨后又繼續煉丹,只可惜華錦沙那三個字老是從心頭冒出來,讓她無端有些煩躁。
翌日,云長淵出了洞府就看到華長安在她洞府外面的草地上擺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是木頭雕的機甲,他在那拆了又裝裝了又拆,玩得不亦樂乎。
見到云長淵出來,石苔站起來,沖她搖了搖手里的木頭機甲,“師父,你看,這是我的機甲001號。”
“零零一你知道吧?”
他又舉起旁邊一只木頭鳥,“這個叫喳喳。”
接著他把喳喳放下,又拿起一只甲蟲一樣的東西,“這個叫金蟬。”
金蟬?靈獸圖譜上也有金蟬,不過那種靈獸實在是罕見,已經許久無人見過了,她要是能收服一只金蟬,倒也是一樁美事。云長淵右手握拳,在嘴邊輕咳兩聲,隨后不緊不慢地道:“昨日讓你背的靈獸圖譜,記得如何了?”
當初她要是做了什么蠢事,師父就會握著拳頭咳嗽一副無奈的樣子,如今想來,師父大約也是覺得她調皮得不行的。
她現在既然做師父了,就該有一些為人師表的樣子了。
石苔默不作聲地放下那些木頭玩具,呆呆地看了一會兒之后才答道:“徒兒都記住了,師父你可以隨便抽查。”
昨日柳芽說要稱呼媽媽為師父,還要自稱徒兒,他雖是心不甘情不愿,卻也答應下來。
能夠與媽媽重逢,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成年禮。哪怕他的家里還冰封著媽媽的身體,他依然覺得,她從未離開。
他一直堅信這一點,直到來到了這個奇怪的世界,見到了跟天網上一模一樣的媽媽。
這才是真正的她。她的元神,更是讓他熟悉很親切。
可是她不記得他了。
既然媽媽忘了,他就得想辦法讓媽媽想起來。然后他們一起離開這里,一起回家。
她一定會想起來的。
云長淵沒做過師父,沒這方面的經驗,而她想通過云卿師父對自己的教導來吸取點兒經驗,赫然發現云卿師父對她格外的寵溺,從來不曾罰過她。
她這會兒應該如何來考這個弟子呢?
想了想,云長淵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她把人帶到了靈獸園。
“你既然已經都記下了,肯定也就知道這些靈獸的弱點在哪兒。”她打定主意要對自己的徒弟嚴格一些,這會兒便指著其中一頭高階靈獸翻羽道:“若你能降服它,它就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