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君雅!”刀修是個虬髯大漢,之前還言語上調戲了卓君雅一番,此時看到她氣息全無,他銅鈴一樣的雙眼兇神惡煞地盯著金蟬,手中大刀一個橫掃,將面前的八階靈獸一刀逼退,隨后大喝一聲,“納命來!”
    黑衣魔修的本命法寶乃是那口棺木,此時棺木一生二,二生三,猶如一座座墓碑一般立在空中,他手中黃符紙在空中燃燒完畢,所有棺材飛速旋轉,仿佛打開了陰間大門,強大的吸力要將敵人引入那一口口棺木之中。
    儲天機的心思都放在云長淵身上,眼看她暈倒在一側,那假云卿被四位大能纏住,他覺得自己機會來了。
    儲天機強忍著疼痛,朝著云長淵暈倒的地方快速靠近,他收斂氣息走得小心翼翼,眼看就要靠近云長淵了,忽然覺得背心一涼,仿佛被什么東西盯上了一樣。儲天機不敢回頭,而是將靈氣運轉到極致,防御法寶也完全催動,他不敢后退,硬著頭皮往前伸手一抓,想施展大擒拿術把云長淵給直接抓過來。
    奈何他出手之后就察覺有異,云長淵身體重得不可思議,他竟然無法將其拖起來,而就在這時,背后的攻擊也到了。
    儲天機覺得自己心口一涼。
    他低頭,看到一截劍尖兒穿胸而過,那劍身上還在滴血,血的顏色是艷到詭異的紅,就那么一滴一滴的順著劍尖兒低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接一朵的紅梅。他的護身仙品法寶,他的靈氣屏障,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儲天機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云卿”不是被四人所包圍住么,他怎么還能分出心神,輕松地攻擊了他?
    云長淵就在眼前。離他不過幾步之遙。
    可是,他現在已經無法邁出一步了。那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生存希望,然而現在……
    儲天機往前伸了伸手。下一刻,那插入體內的飛劍猛地往前飛出,從他體內破體而出,飛劍上雪亮的光芒耀眼奪目,儲天機像是看到了一片冰天雪地,而他。被埋葬在了皚皚白雪之中。元神瞬間被冰封。他的意識消散,識海凝結成冰,被外力一擊。就徹底的粉碎開了。
    “天機!”
    寶貝孫子隕落,千機閣老閣主怒發沖冠,面色一瞬間就如同老了十歲一般。他們四人的全力攻擊也沒能給面前這怪物造成多大傷害,而蒼穹界其他聯合起來的修士,在馭獸宗的靈獸面前也沒討到半點兒便宜,但他們也并沒有閉目等死。
    在死亡的威脅面前,從前勾心斗角的修士此時也難得的同心協力。哪怕陣法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傷害,他們仍舊堅強不屈地抵抗,一個個悍勇無比,一個個主動犧牲,倒讓雙方僵持下來,一時難以分出勝負。
    他們還有希望……
    突圍出去。支援那四位大能。只要能制服云卿,他們就有救了。一群人將戰場往云卿方向轉移。靈獸雖然強大,但很難跟修士一樣默契配合,偶爾還會出現攻擊到同類的情況,這就使得修士們在經過最初的混亂之后有效反攻,略占上風,然而就在他們覺得有了一星點兒希望的時候,整個大地都開始震動起來……
    無數的飛禽走獸紛紛涌向了馭獸宗,天空上黑壓壓一片,有蒼鷹、蠱雕、天祿獸、風生獸等等,地面上的靈獸也是難以計算,不管是高階的低階的,一齊朝著馭獸宗狂奔,獸潮的暴動,使得周圍地動山搖,猶如發生了地震一般。
    他們還聽到了龍嘯……
    “這是蒼穹界所有靈獸的報復。”金蟬金色眼瞳豎成一線,“你們將成為它們的食物。”
    人類修士擊殺靈獸獵取靈石已供自己修煉,雖然他們體內沒有靈石,但血肉卻是大補之物,靈獸吞噬過后,也能獲益。這一次過來的修士足有上萬人之多,哪怕死傷了不少還有好幾千人,因此他們能暫時跟馭獸宗內的靈獸僵持,然而現在,他們這幾千人在外面數之不盡的靈獸大軍面前,根本翻不起任何浪花,他們看不到生的希望了……
    云長淵一直在昏睡。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能睡,偏偏醒不過來,眼皮無法撐開,身子動彈不得。金蟬射入她體內的星光是一只低階靈獸,也是寄生靈獸,但與其他低階不同,它只要養分足夠,進階十分容易,而且成長到最后,在天生的高階靈獸面前也不會被其血脈壓制。被它寄生之后宿主就變得嗜睡,每天什么都不做就睡覺,到后來直接睡死過去,尸體成為靈獸的養分。
    這只靈獸等階不高,雖然云長淵像是睡著了一樣無法動彈,眼皮都沒辦法睜開,但她神識其實知道外面的動靜,她能看見,卻連神識都沒辦法運用,就像是懶得去用一樣。這種低階的昏睡狀態其實也很好解救,她希望有人能幫她一把,哪怕是給她一巴掌,把她打醒也好!
    金蟬說她睡一覺醒來,這天地間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但是他并不是真心想她睡著,他就是要她用昏睡的狀態看著這些人一個接一個死去,看著他們那一張一張或絕望或憤怒或傷痛的臉,感受它曾經所經歷所承受過的滅族之痛。
    “噗……”老閣主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靈氣入體,經脈盡斷,在陣法的壓迫之下,他再也支撐不住了。他踉蹌后退兩步,白胡子上也沾滿了鮮血,看起來觸目驚心。刀修的大刀被一劍斬出了豁口,那一劍不僅斬了他的刀,還從他額頭劈下,將他整個人險些剖成了兩半,他用手捂著臉上皮肉外翻的傷口,喉嚨里發出粗噶的笑。
    “老子今天認栽,竟然落入了一個畜生的陷阱,哈哈,自投羅網。”
    血娘子見勢不好,不再戀戰轉身就逃,黑影瞬間遁出數丈遠,那些串在光柱上的人正在被一些跑的快的靈獸啃噬。血娘子自然知道那光柱危險,她小心翼翼地想要避開光柱逃走,奈何剛剛飛出不到一丈。就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
    她剛剛所在的位置明明沒有光柱,就在她剛剛跨過那一點的瞬間,一道光柱猶如利劍一般拔地而起直沖云霄,讓她根本無處躲避。堂堂元嬰期九層的魔修,也像其他修士那樣,被殘忍地釘在了柱子上。成為了靈獸的口糧。
    黑衣魔修遍體生寒。他驅使棺材往地上重重一撞,隨后棺木插入地底,而他的身形也隨之消失。下一刻竟是出現在了他的棺木之中。天上不能走,他便走地下。這會兒他無比慶幸自己的法寶本身就是地形的寶物,在土地之中就如魚得水一般逍遙自在。
    黑色棺木在地底深處飛快前行,然而那些深埋地底的陣法靈石形成了一張密織的大網,黑色棺木的劇烈沖撞,使得整個棺木被光網切成了無數碎片,而棺木之中的黑衣魔修。落了個尸骨無存的下場。
    他隕落之后,地面上的靈石上出現了淡淡的血紅色,看到這樣的暗紅,大家也都知道,剛才那魔修也沒逃掉。
    沒有人能逃掉……
    “啊!我跟你拼了!”刀修再次舉起那已經豁口的大刀朝云卿沖了過去,而他這一動。身后所有的人都動了。
    大家心中皆只有一個念頭。“跟他拼了……”
    云長淵知道,金蟬并沒有把這些人放在眼中。她甚至能看見他眼中的嘲諷和嘴角勾起的小小弧度。他們都會死。藏在水麒麟背上的柳芽也會死,之后從馭獸宗傳承之地出來的徒弟也會死,所有人都會死,除了她自己。
    他們也會滅亡嗎,就像當初的金蟬一樣?
    “讓我醒來,我要醒來!”云長淵心中在吶喊,然而,她始終無法睜開眼。也就在這時,她神魂劇烈震蕩,喉嚨里直接嘔出一口血來。
    “心血魂燈!”
    云長淵臉色慘白地翻身而起,她手中沒有了任何法器,只用那拳頭,朝著傳承之地的石門轟了過去!
    “長安!”
    她給華長安點了心血魂燈的,然而就在剛剛那一瞬間,魂燈險些滅了,如今火光如豆,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一般。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傳承之地并沒有生命危險,里面除了血池就只有那些靈獸尸骨,而一同進去的馭獸宗修士實力地位,沒人能傷得了他!他到底怎么了?云長淵心慌意亂,傳承之地的石門外這會兒只有少數的幾個馭獸宗弟子還有氣息,他們不知道云長淵到底在做什么,卻隱約覺得,傳承之地乃當年開山祖師所建,或許在那里能有庇護之所。
    只可惜,傳承之地只有特定的時間才會開啟,除非里面的人傳承飽和后石門才會打開讓其出來,沒有其他的打開方法。
    云長淵用拳頭一拳接一拳地轟擊石門,她的雙拳血肉模糊,卻仍舊不肯放棄。
    “長安,長安……”
    微弱的魂火讓她心如刀絞,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難受,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模糊了她的雙眼。這一刻,她忘記了仇恨,忘記了外面掙扎的所有人,她的心里只有華長安,只有那盞搖曳的心血魂燈。
    “沒想到,你已經替那孩子點了心血魂燈了,竟然陰差陽錯地讓你破了嗜睡蟲。”金蟬神情十分不高興,就像是自己唯一的東西被人奪走了一樣。不過這會兒那刀修儼然要靠近他自爆元神,那種不要命的架勢使得他不得不小心了一些,就暫時沒有去管砸門的云長淵了。
    又一拳重重打在石門之上,手背上的疼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云長淵瘋狂的攻擊讓其他活著的馭獸宗修士也勉強催動手中的法寶與她一起攻擊石門,就在大家實在堅持不住了的時候,石門轟的一聲打開了。
    華長安臉色慘白,嘴唇烏青,搖搖晃晃地站在石門背后。
    他的胸口,插著一柄劍。
    那是當初,金蟬給他的那柄飛劍!
    云長淵渾身冰涼,她快速地沖了過去,一把將華長安抱在了懷里。長安咧嘴一笑,低低地喊了一聲,“媽咪。”
    云長淵如遭雷擊……
    石苔、沙沙、001、喳喳……那段被人刻意封印的往事猶如頑強不屈的嫩芽,終于頂開了壓在它身上的頑石,堅強地生長起來,并長成了參天大樹,云長淵將丹藥喂入石苔口中,手中靈氣不斷輸入他體內,她淚眼婆娑,一遍一遍地回答,“我在,媽媽在這兒,石苔,你堅持住,媽媽在這里。”
    她什么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