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生香

二百六十八 心意

二百六十八心意

李思諶來接妻子的時候陡然發現,不過短短一晚上的功夫,妻子居然就移情別戀了!

……戀的是文安公主那間藏書樓。

阿青從藏書樓回來之后就神情恍惚,李思諶來接她,一眼就發現她和平時不太一樣。

兩三句話一問,李思諶徹底明白了。

明白之后他頓時感到十分無奈。

老婆要是被人欺負了,那他肯定要去討回公道。老婆要是被人勾引了,那……

可是勾引了她老婆的又不是人。

阿青喜歡讀書,這個李思諶以前就知道。

而且李思諶在了解了阿青的身世之后,覺得她這個喜好也并不奇怪。當年東平侯府的石公子就很是個才子,有名的愛書之人。據說娶的妻子也和他性情相合,兩人夫唱婦隨,別提多恩愛了。

看阿青有些傻乎乎的樣子,人是被他接回來了,心卻落在文安公主府了。

唉,算啦。人生在世總不免有那么一兩樣沉迷的東西,沉迷于書總比沉迷酒色賭博之類的要強多了。

阿青摸著手里的書盒,小心翼翼的摩挲。

這是一套文安公主贈她的書。

說真的,送她什么珍珠寶石名貴衣料香料,都不及送她這個讓她來的更高興。

“是什么書?”

“哦,是一套《汀園記》。”阿青臉上露出有些恍惚的幸福微笑:“我要拿回去慢慢看。”

好吧……

以后文安公主府,盡量還是讓妻子少去吧——可是她心里都被那藏書樓填滿了,攔著她不去有用嗎?

阿青到下車的時候終于回復常態了。剛才一路上都不舍得撒手的書盒,交給了李思諶替她拿著。

桃葉在門口迎她,阿青先叮囑:“我帶回來的那套書。先放在西側間架子上,你們不要碰,也別擱在別的地方了,我回頭要看的。”

桃葉笑著應了一聲:“是。”

夫人喜歡看書桃葉也知道。以前剛到姑娘身邊服侍時,姑娘對于脂粉、首飾、衣裳這些都不看重,就是那一架子書天天放在心上。

桃葉就識得幾個大字,還是后來到了阿青身邊之后才學的。對她來說。書本顯得格外神圣和神秘。書上什么都有。有青山綠水,也有天下大事。有家長里短,也有經文真義。姑娘甚至有好些食譜食記呢。從上面抄下來一張菜譜。姑娘會照著上頭說的試做,做出來的東西,還真都挺好吃的。

寫書的人,有的是和他們一樣生活在這時候的人。有的卻是幾十、幾百年前的人了。可是那些早已經做古的人,卻能用這樣一種辦法讓自己的話一直流存下來。

存在書上。讓后來的人看到。

這話是姑娘說的,桃葉聽的時候還有些懵懂,但是從此看待書本更加精心和小心了。

每次從書坊拿到新書,姑娘都舍不得放下。而且好的書總是一翻再翻。

有時候書裝訂的不好,多翻幾次就快要散架了,琥珀她們姐妹倆還會幫著姑娘重新給書糊上書皮。用線再按原樣訂好。

而且姑娘后來想了一個笨辦法——好書就再買一本收在家里,這樣就不怕真翻爛救不回來沒書可看了。

這是從公主府拿來的書。當然更寶貴了。

桃葉親手把書盒捧到西側間去放下,怕放的不穩當會掉下來,放好了之后還調了下位置。

阿青換好了衣裳,散開了頭發,桃葉端著茶到了近前:“夫人用茶吧。”

阿青接過茶盞,桃葉輕聲說:“世子路上有沒有和夫人說起來?昨天晚上咱們府里出了件事。”

阿青把手里的茶放下,倒不忙喝了。

既然桃葉這樣說,那肯定是出的事情不小。

“其實……奴婢也沒有親眼目睹。”

因為夫人出門,世子又已經先讓人吩咐過說晚上不回來睡,菊苑的大門在天剛剛擦黑的時候就已經閂上了。

門一閂,外頭的事和菊苑一概沒關系。

但桃葉睡的并不踏實。

她親自領著人把院子前后都看過了一遍,幾個不大安分的刺頭還著意敲打了幾句。回來以后小丫頭替她打了水洗臉,桃葉臥下之后確實有一會兒迷迷糊糊的要睡著了,可就在這時候又被驚醒了。

那是差不多快三更天的時候,桃葉聽見門外頭桃核喊她:“桃葉姐,桃葉姐?”

桃葉先是有點迷糊,不知道這笨丫頭大半夜的不睡覺怎么跑來找她。桃核可以說是整個院子里心事最少的人了,每天天黑就睡,天亮雞叫就起,很少會出現意外。

桃核又敲了下門:“桃葉姐,外頭好象出事了。”

桃葉一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顧不上點燈,借著窗子月亮的光亮過去把門打開:“什么事?”

桃核看樣也是給吵醒的,精神也不太好,披著個褂子,連鞋都沒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就聽見外頭有吵鬧的聲音。”

桃葉原來沒聽見什么,被她這樣一說,才能隱約聽見人聲,是從前院傳來的。

“都這么晚了……”

可是世子與夫人都不在,桃葉也不敢胡亂做主,萬一是什么麻煩事,這門更不能開。

桃核小聲說:“要不,我從后頭的門出去——去前頭偷偷看一眼?”

桃葉猶豫了下:“可世子夫人都不在……”

“不打緊,我悄悄的,不讓人注意著我就行了。”

“好吧,那你自己當心。”

桃核雖然不機靈,可是她力氣大的象個成年男人,在吳家的時候甚至打翻過好幾個小廝,打發別人去探聽桃葉會更擔心。

桃核去了好半天不見回來,桃葉擔心的坐立難安。

約摸得有多半個時辰,小門才被敲響。桃核回來了。

桃葉趕緊把她拉進屋里。怕驚動更多人,兩人連燈都沒點。

桃核可能是一溜小跑回來的,氣喘吁吁。桃葉趕緊從壺里倒了杯水給她。

水早涼了,不過桃核從來不挑剔嫌棄這些細節,她灌了一杯水之后,緩了口氣兒說:“府里出事兒啦。二公子和表姑娘兩個喝了酒睡在一張床上被逮著了。”

桃核口齒不靈便,平時是個挺木訥的人。這下突然說了這么長的一句話。桃葉卻愣是沒有反應過來。

二公子……和表姑娘……睡在一起……

哎喲喂!

桃葉終于明白了,她一拍腿,疼!

疼就不是做夢。

桃核說的是真的。府里真出事兒了。

“真的?”

“真的。”桃核說:“我沒靠近看,但是王爺和王妃在院子里就吵起來了,墻外頭都能聽到。”

桃葉可比桃核要聰明多了,而且這些日子她天天在琢磨府里頭的事情。有時候聽到一句話,心里得琢磨個大半天。總覺得這句話里能琢磨出好幾重完全不同的意思來。

就象現在,她最初的震驚之后就問桃核:“二公子怎么會和表姑娘一起喝酒呢?又是誰去逮了他們?”

頭一個問題桃核可回答不了,不過后一個她知道:“說是王妃親自帶了人去掀的,把王爺也叫來了。”

“這可怪了。王妃親自帶人去捉自己兒子和自己侄女兒?”桃葉慢慢咂摸了一會兒,在暗中笑了:“這可有熱鬧看了。”

桃核不知道有什么熱鬧看,桃葉看天不早了。也不打發她去睡了,免得走來走去再吵醒其他人。就讓她在自己屋里擠了一宿。

阿青果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傻了一刻,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這太荒唐了我不能相信”。

可阿青也知道,桃葉很持重周到的一個人,絕不會這樣信口開河的。

“這是真的?”

“是。”桃葉說:“奴婢還打聽著,陸姑娘今天早上好象上吊了,幸好解下來的早,沒出人命。還有,府里請了太醫來,二公子象是也病了。”

阿青怎么都沒想到,自己出去了一晚,府里頭竟然一夜之間發生了這樣離奇的事。

那倆表姑娘從來到就讓阿青覺得很膈應。他倆才新婚呢,安郡王妃就迫不及待的弄了兩個小妾后備來,天天在她面前晃蕩著刺她的眼。

而且府里這陣子緊鑼密鼓籌備的就是李思炘的親事,眼看菊苑后面的院子已經收拾修繕一日比一日更象新房了,可這時候突然間李思炘和表妹竟然酒后亂性了?更離奇的是還是郡王妃親自帶人去捉了正著?

這肯定不對啊。

郡王妃又沒得失心瘋。

阿青和桃葉主仆倆互相對望了一眼,桃葉十分謹慎的說:“奴婢也是道聽途說,想來世子爺知道的更清楚。”

這是一定的。

阿青把這件事又在心里過了一遍,她想這件事情要說有誰知道的最清楚,這人肯定是李思諶。

說曹操曹操到,李思諶正好進了里間。他也已經換過了衣裳。大熱天的,在外頭要穿的體面嚴實那是沒辦法,可是回到屋里頭沒有外人了,他也不會硬要跟自己過不去。

他穿著一件阿青給他裁的細棉綾袍子,連腰帶都沒束,頭冠也去了,只綰了根飛云紋羊脂白玉簪,整個人看起來更象個閑散不問世事的儒生。

“累了嗎?”李思諶走過來,挨著阿青也在竹榻邊坐下,順手端起她還沒喝的茶嘗了一口:“這是涼茶?”

“哦……”阿青還沒回過神來,本能的回答:“也不算涼茶,就是甘草和金銀花什么的,喝了止渴生津的。”

李思諶把她的茶都喝了。

阿青扯了扯他的袖子:“聽說府里昨晚出了事?”

李思諶笑了:“是啊,你也知道了?”

“你剛才怎么沒和我說呢?”

兩人回來的一路上,雖然從公主府過來路不算太長,可是李思諶竟然一句都沒有提起。

“我倒是想和你說的。”李思諶露出無奈的神情,一攤手:“可你哪里聽得進去?”

呃……她剛才好象是……

光顧著在意書了。

李思諶路上和她說沒說過什么話?她居然都不太記得了。

“那你現在同我說清楚。”阿青湊近了一些,低聲問他:“昨晚的事情是真的嗎?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思諶微笑著看著她。

兩個人離得近,他能清楚的看到阿青鼻尖上細細的茸毛。

這讓她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稚氣可愛。

還有那臉龐,多半是熱的,看著紅撲撲的,也格外動人。

明明才分開了一天一夜,怎么現在看她總覺得好象已經分開好久了似的,怎么看都看不夠。

也許這就是人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你猜呢?”

阿青被這個答案堵的差點嗆著。

這人真是!

在外面就顯得那么老成,一回來就各種不正經。

可是看著李思諶就那么看著她,一點要主動為她解惑的意思也沒有。

阿青試探著說:“陸姑娘一心奔著你,她怎么會和二公子單獨去飲酒呢?還有王妃,這事兒她要知道了,一定得盡力捂著蓋著,怎么偏偏親自跑去捉奸在床呢?”

李思諶微笑著問:“所以呢?你再接著猜。”

這里頭肯定少不了你啊!

阿青瞪他一眼。

那兩人肯定不是自己湊到一起的,肯定有外力在其中作用。還有安郡王妃,她那么大張旗鼓,把人都吵起來去捉奸,一定也不知道被捉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這中間的陰差陽錯,難道會是天意?

看阿青的神情焦急,李思諶連忙安慰她:“好了,這不關咱們的事,讓他們去煩心吧。”

“怎么不關了?”阿青不敢大聲:“換了誰都會想到這其中不對勁的,你……你這樣做實在不太合適。”

“怎么不合適了?”李思諶不緊不慢的問,還有閑情捻著她的耳墜輕輕揉弄:“酒里的藥是安郡王妃向武英伯夫人討來的,屋里熏的香也是她的人做的手腳。而且也是郡王妃自己帶著人去闖的門,我可什么都沒有做過。”

“誰能相信郡王妃真帶人去出自己親兒子的丑?這黑鍋到最后肯定還會想法子扣在你的頭上的。”

“他們不敢的。”李思諶心情卻是格外的好。妻子這樣擔心他,他怎么會不高興呢:“安郡王妃自己理虧,絕不敢張揚,這件事情上頭她長一百嘴都撇不清自己的干系。否則她就得先說清她把侄女兒接進府來擺著是做什么的。武英伯夫人更怕把她牽帶出來,要知道她手上可不止有一條人命。”(未完待續)

ps:上火,潰瘍一直抱著杯子喝水還是覺得喉嚨干渴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