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前提是蛋圓圓只是一個十歲小姑娘。如果她現在是十八歲或者以上,也許她不管做什么他都不敢相信,那個年齡段的女人,比砒霜還毒。
“我叫紀古,謝謝你。”
蛋圓圓在旁邊的一個單人沙發上坐下來,擺擺手,道:“我是受人所托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紀古的臉色陡然一變:“誰?受誰所托?”
蛋圓圓取出那塊玉牌,“給我這個東西的人。”
紀古的臉色緩和了一些,幾秒鐘的時間就恢復了波瀾不驚的模樣,“我懂了。”
蛋圓圓不在意那些細節,道:“我叫蛋圓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看看你的精神中樞。”
“蛋……圓圓?”在哪兒見過?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他點頭,“可以。”
蛋圓圓見他同意得那么爽快,也不扭捏,示意他放松精神,然后將精神觸角凝成線形,順著他的精神力進入他的精神中樞。
蛋圓圓的表情不怎么好看。
雖然景初和她說過,紀古的精神中樞受了極重的傷,但當她真的看到時,還是深深地動容了。她想象中傷得最重的也就是星芒稀少,星海荒蕪,實際上,紀古的精神中樞像遭遇了數十年一遇的虛空風暴,星芒破損,亂石飛竄,她進去時沒留心,差點被砸得滿臉血。
她迫不得已退了出來。
傳說,星際時代有一種比心痛還痛的痛,比心痛還難治,那就是精神中樞破碎。具體痛到什么程度,無人能夠說清。但凡精神中樞破碎的,就算不死也快死了。他到底是有多能忍才能一臉波瀾不驚的模樣?
紀古緩緩睜開眼睛,“如何?”
蛋圓圓頭疼地揉了揉額頭:“損毀度超過百分之八十,想要修復至少需要三年,我只能幫你緩解。想要快點恢復需要找你的精神綁定者。”
紀古臉上泛起一股殺氣,聲音森冷帶著憤怒:“本以為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卻不想是我太天真。被人當作物品而不自知。他有了更好的選擇之后。單方面解除精神綁定,將我送給他的孫子。蛋族的尊嚴不容侵犯,在我不從之下。使用計謀將我折磨成這樣子。我逃出來,只為日后用鮮血洗刷恥辱!”
他的神情很堅定,眼神滄桑,有一種稚拙的倔強。讓人覺得剛烈又可憐。
蛋圓圓聽得動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最后說了一句特別拙稚的話:“晚餐你想吃什么?”
已是晚上八點,蛋圓圓打開酒店系統,點了兩份晚餐后,斜靠著沙發閉目養神。紀古的精神中樞很麻煩。景初又那么弱,她只能硬著頭皮扛了。想了想,她打開視訊。從塞翁的書庫中找出一本《精神力的自我修復》,將光屏推到紀古面前。
紀古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再看著者的名字,什么也不說,默默地翻看。
蛋圓圓也不多說,繼續在塞翁的書庫中尋找。
短短幾分鐘的相處,她覺得,紀古是一個話不多又很有想法的人,他愿意接受她的幫助,就絕不會到處亂說。
她放心得很。
晚餐送到后,她把一份給紀古,自己三下五除二把另一份扒完,又繼續干活。
以前她要找的都是普通書籍,隨便搜一搜就有,不覺得有什么特殊,現在要找蛋族的書籍才赫然發現,書庫分三個級別,普通書庫、秘密書庫和絕密書庫。秘密書庫和絕密書庫她沒有閱讀權限!
蛋圓圓通過精神鏈接戳景初:“團子,你能進加密書庫嗎?”
景初跑去試了一下,不行。
他再試了一下,發現了問題的根本,道:“加密方式是精神禁制,秘密書庫需要精神力達到b級,絕密書庫要求精神力達到a級。”
蛋圓圓:“……”
b級的標準是能駕駛b級軍防機甲五個小時以上并且沒有出現任何不適反應。a級對應的是a級軍防機甲!
上次駕駛星瞳時的測試數據是多少來著?d級!
好想撞墻……
書庫沒法用,無界圖書館的書又沒那么精良,而且身邊還有一顆受傷慘重的蛋,她也不敢隨意出門。她感覺太糟心了,對剛剛吃完飯的紀古道:“我暫時沒想到別的辦法,只能幫你清一清精神中樞,你覺得呢?”
紀古搖頭表示不用,“你的精神力太低,幫不了我太多,反而容易傷了自己,不需要。”
蛋圓圓實話實說:“說實在的,精神力得來不易,我也不想浪費。可你要明白,你這樣出去,別人一個指頭就能把你推倒,你能干什么?”
紀古定定地看了蛋圓圓許久,久到蛋圓圓以為他睜著眼睡著了,他才開口道:“我撐到現在只是因為不甘。可我再不甘也不能拖著一個娃墊背。”
聽他一說,蛋圓圓知道他不會接受自己的幫助,也就算了,走到鋼琴前,隨手按一下鍵,又開始彈。
不能幫他修復,她至少能減少他的痛苦。
坐在鋼琴前,蛋圓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次彈奏。
她選的曲子是以前她哭時義父給她彈的曲子,旋律聽起來很簡單,彈起來卻要費一番功夫。好在她學琴開始就彈,多年來早已熟練在心。當指腹輕悠地在鍵上跳起舞的時候,她的內心又深深地觸動了。
流暢的音樂散落在室內的每一個角落,她有一種陷入夢中的感覺。仿佛她還在星果樹下哭鬧想要義父抱抱,可是義父不理她,她傷心地打滾,滾來滾去發現義父真的不理她,抬起頭偷瞄,只見義父正在專心致志地彈琴,一頭銀發散落在身后。她既氣惱又郁悶,義父突然站起。把她拉到琴前坐下,讓她彈他剛才彈過的曲子。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么滿足。
每天都要應付許多不喜歡的人,應對很多亂七八糟的破事,每一刻都在逼自己努力,逼自己上進,好讓自己能早日報仇。就算想輕松度日,也會想到景初至今還沒破殼。
那就像一把把刀懸掛在頭頂。
那種有人依靠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她一遍一遍地彈奏。徜徉在美好的夢境當中。心想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突然,一只手伸到鋼琴的烏木黑鍵鍵盤上,阻止了她。
她詫異地抬起頭。紀古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道:“休息去。”
蛋圓圓脫口而出:“為什么?”
紀古道:“夠了。”
蛋圓圓停下手,才感覺到腦袋的不對勁。剛才她太投入,沒意識到問題。現在意識一松懈,腦袋里就像長一根針。在狠狠的扎著她的精神中樞。
不知不覺之間,她竟然透支了精神力。
“我……馬上去。”蛋圓圓捂著腦袋,特別乖順地往臥室里走去。
紀古站在鋼琴前,摸了摸殘留著熱意的鍵。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她是被蛋族收養的小孩?剛才她彈的是蛋族的搖籃曲!
蛋族搖籃曲看似簡單,卻成為了蛋族的神曲,這不僅僅是一首曲子那么簡單。很多新生的蛋族人都不知道。搖籃曲最根本的作用是能在蛋族新生階段溫和地拓寬精神中樞,增強精神力。彈奏者的水平越高。達到的效果就越好。
短短三個小時,他已經感覺到了精神中樞中新生的力量。
那個小姑娘,精神力強度一般,彈出來的琴竟是出人意料的有效。她沒有幫她修復精神中樞,卻給了他新的希望。
紀古順著鋼琴慢慢的坐到地上,抬手捂住臉,哭得像一個無知的稚兒
蛋圓圓一覺睡到半夜,精神力恢復之后,猛地從床上驚醒,捂著腦袋叫了起來,“完蛋了!”
紀古驀然抬頭,打開燈。
蛋圓圓垂頭喪氣道:“嗚嗚,我的比賽……我忘記找法務上班幫我審核錢文同那破事兒了。”
景初也從蛋中醒了過來,柔聲安慰道:“不必擔心。你睡之前我上法務中心確認過,上面維持了一審的無效;比賽中心你的名字也還在,應該不會影響比賽。”
紀古自然是不知道景初的安慰,直接一副“準備幫忙”的姿態,問道:“什么事你說。”
蛋圓圓淚汪汪道:“世界博覽比賽我第二關的對手錢文同找了一個晚上想揍我,未遂后又告我,現在案件要法務重新審核,沒出結果前我不能比賽。”
紀古兩眼盯著她:“蛋圓圓?”
蛋圓圓:“嗯?”
紀古忽地笑了,他終于想起為什么蛋圓圓這三個字為什么那么熟悉了,因為他見過。
“不必擔心。我下午走出法務樓時,看到這份文件,下班前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男人在文件上蓋了‘無效’。”
蛋圓圓奇道:“你怎么看到的?”
紀古道:“今天下午所有獎品送到法務樓審核,我恢復人身后,尋找機會出來時恰好看到的。”
蛋圓圓大大地呼了一口氣,往后倒在床上,把被子往身上拉了拉,“太好了,明天還能比賽,睡覺睡覺。”
精神鏈接中,景初不滿地撅嘴,“圓圓,你相信他不相信我。”
蛋圓圓著實高興,一邊打滾一邊無聲道:“怎么會?我那時就相信了。但他來問還是說一聲而已。”當然啦,得到紀古的明確答復她更放心了。只是這話不能和景初說。
哈哈哈,她在心里大笑三聲,放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