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照顧兩顆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清醒的蛋,蛋圓圓和紀古開始了輪流上課的生活,每天至少有一個人在家照顧他們。
眼下并不是九雙花開花的季節,當時景初為了讓九雙花派上用場,用精神力催開了花朵,花朵維持不住幾天,就謝了。
因此,除了蛋圓圓彈琴,景初和紀古每天分別給他們注入精神力,權當是鍛煉。
一連三天,到第四天時,兩顆蛋先后醒了過來。
兩個都是成年女性,但看起來只是比蛋圓圓大一點兒,面黃肌瘦,兩眼眼睛深深陷了下去,維持幾分鐘人形就扛不住又縮回了蛋中。
蛋圓圓忍不住心中自責,如果她當初能早點想起鉆石星星,他們的狀況會不會比現在好?會不會能多活幾個?
她從來沒有想過去害誰,也不愿意去殺人,可鉆石星星的二十八人卻因她而死。每每想起,她的心都在顫抖。
紀古經歷過風浪,大概猜測到她的想法,安慰道:“圓圓,你不用自責,那不是你的錯。相反,我很感激你,感激你去年救了我,在今年又救了他們八人。如果鉆石星星落入別人的手中,他們也許全都失去重見光明的機會,就算有一部分有機會活下來也會成為商品,失去對人生的掌控權。”
他輕輕拍了拍蛋圓圓的肩膀,“如果你在無界集團就能打開鉆石星星,那才是真正滅頂之災。沒有能力救他們,沒有能力保護他們,當蛋族的氣息涌現時,所有人都會撲向你,恐怕你最后連自己都會搭進去。能在天元出來,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蛋圓圓低著頭不說話。
紀古說的確實沒錯。
在十六號燈塔基地時,她曾經把鉆石星星當成普通佩飾戴在頭上,后來景初醒了,感覺它里面有東西,想試著打開,她才把它給了景初,如果她在無界集團戴著它,參加世界博覽時被某些知情人看到……
她冷泠泠地打了一個寒顫,恐怕她連景初都保不住!
紀古看出她的恐懼,放輕了聲音,道:“別想了,想去吃點東西。現在我們有校長的庇佑,可以安心努力,等我們足夠強大了,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不會讓那些喪盡天良的人有好下場。”
一周之后,漁翁發來消息,另外五顆蛋也全都清醒了,雖然很虛弱,但已無生命之憂,眾人終于舒了一口氣。
這一天,學生都去上課之后,漁翁和他的師弟應子源帶著秦弋、紀古、蛋圓圓、天元所有的蛋族教師、落霞宮所有的蛋族學生以及清醒過來的七顆蛋一起出海給二十八顆蛋舉行葬禮。
邢戰再次啟動最高警戒,維護安全、封鎖消息。
蛋族是在海底孕育而成,漁翁讓他們重新歸于海底。
天元星的海與水意星的海是最為相似的,蛋族的祖宗之所以會挑了天元星開建學校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天元也能夠孕育出和水意星一樣的蛋族。
迄今為止,天元海域還沒有孕育出蛋族,卻成了二十八顆蛋永遠的安息之地。
漁翁根據他們的蛋殼標識,找到了他們的姓名和家族,并通知了他們的家里。但是,如今的水意星并不安全,漁翁沒有把他們送回家鄉,也沒有讓他們到天元來。
成群結隊,對他們對天元都是太大的冒險,蛋族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這么大的災難。
這次事件的后續由秦弋負責。
葬禮結束后,秦弋詢問了七個蛋關于被捉的時間、地點和經過,做好記錄之后,走到蛋圓圓的面前,向她詢問鉆石星星的下落。
蛋圓圓如實相告:“在無界集團的十六號燈塔基地,基地的最高領導是龐黑子,我有他的號碼,但是他不知道,整個十六號燈塔基地的人都不知道。”
秦弋的臉色十分沉重,對她的說法卻不置可否,“你怎么知道他們都不清楚?”
蛋圓圓道:“他們都不知道鉆石星星里有蛋族,這一點我非常清楚。因為,如果他們知道,我絕對不可能能帶著蛋來到天元。”
頓了頓,她從空間鈕中取出鉆石星星放進他的手里,又道,“若要查,可以查基地臨時倉庫的系統,燈塔的所有物什進入臨時倉庫前都有記錄,也許能查到這個東西的來源。或者,你從空間鈕的生產商查起。”
只是,一來她不知道十六號燈塔基地恢復運營了沒有,二來,就算十六號燈塔基地恢復了運營,也不一定還在原先的位置。
除非,她通過龐黑子再回去一趟。
她把想法告訴秦弋,秦弋搖頭拒絕,“你現在不能離開天元,除非是小學畢業的那一個月假期。”
蛋圓圓對他的執著感到很無奈,“如果這件事更重要——”
秦弋解釋道:“這件事情對蛋族很重要沒錯,但鉆石星星在你手里都將近一年了,想要追尋并不是十天半個月就能完成,誰也不知道到底要耗多少時間。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學業以及你的精神綁定者。”
他說得很有道理,蛋圓圓竟無言以對。
秦弋道:“總之,你安心上課,我會處理。”
葬禮結束回到落霞宮,秦弋向漁翁請求師叔應子源暫代精脈市市長,并申請讓暗殺院副院長陪同,離開天元,奔向水意星。
隨后,漁翁把許盼盼叫到辦公書房,用與平時相差無幾的語氣問:“機甲覺醒之后還習慣嗎”
許盼盼慚愧地低著頭:“它成了b級機甲,b級和以上的機甲需要綁定精神導蛋才能駕駛,我沒有綁定的蛋,無法駕駛。”
漁翁平和道:“我今天找你就是為了這個事。我給你找了一顆也許能匹配的蛋。”
許盼盼眼睛一亮,激動地站起來:“真的?”
漁翁點點頭,有些傷感:“但他不是十分理想,他的身體可能有缺陷,一直在昏睡,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醒。”
許盼盼毫不猶豫道:“沒關系,只要有,我就很滿足了。”
他見漁翁的眼中并沒有喜悅,情急之下,又像小時候一樣跟他撒嬌:“宮里的蛋族師兄師姐們都有了精神匹配的綁定者,我以為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師父,我沒有要求,我會把他當兄弟一樣看待,我會好好照顧他的,師父,求你讓我試一試,好嘛好嘛?”
漁翁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最終應了:“你就試一試吧。”
落霞宮里并不是每個人都有綁定的精神導蛋,趙騰豐和蘇媚到現在都還光著。但他覺得,只有許盼盼最合適。
在天元這么多年,他促進了不少人和蛋的綁定,知道匹配者雙方的大概情形,感覺許盼盼的精神力最有可能和那顆蛋的匹配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他從小把許盼盼帶在身邊培養,他深知道,落霞宮里,只有許盼盼最單純最天真,對人對物都非常執著,而且未來有非常大的潛力,讓他綁定那顆蛋,鍛煉時給予蛋滋養,也許能讓蛋早日康復。
可也正因為如此,漁翁才又猶豫。
他太單純太善良,如果那顆蛋有個三長兩短,他可能會因此自責到無法自拔;如果那顆蛋一直沉睡不醒,那他的未來可能因此會被耽擱。
他之所以會答應下來,是因為,他堅信,那顆蛋一定會醒的!
漁翁把蛋放到許盼盼面前的桌子上,“你滴一滴血在上面,如果它能吸收,代表你們的精神力能夠匹配。”
許盼盼看到那顆顏色淺紅,顏色晶亮的蛋時,就像見到了世上最好的珍寶,他迫不及待地扎了一下手指,在蛋殼上滴下了一滴鮮血,然后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蛋殼,生怕錯過某一瞬間。
然而,鮮血似乎沒有變化。
他的表情從欣喜變為遺憾,最后變為難過,可還是一聲不出,一動不動地看著。
大概過了三分鐘,他發現鮮血有了明顯的減少,臉色頓時又燦亮起來,直到五分鐘之后,鮮血被吸收干凈。
看來這顆蛋不能接收能力弱,還是個慢性子。漁翁的心頭也松了一口氣,臉上的沉重消散了不少,只要能匹配,就好。
許盼盼喜上眉梢,雙手捧著蛋使勁親了親,對漁翁道:“師父,他吸收進去了,我和他肯定是匹配的對不對?”
漁翁含笑道:“你們很匹配,盼盼,以后好好待他,好不好?在他清醒之前,不能讓他上機甲,能做到嗎?”
許盼盼感受到了精神中樞里細微的聯系,高興地抱住了漁翁的膝蓋,“我一定會的,師父,你真的太好了,連蛋都給我準備著。”他抬起頭來,眼睛紅紅的,竟是感動得哭了。
漁翁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孩子,去吧,圓圓的琴彈得好,以后有時間多帶著蛋蛋去聽她彈琴。現在你幫我喊圓圓進來。”
許盼盼點頭答應,歡呼雀躍地跑出門去,見蛋圓圓一臉哀痛欲絕的表情站在水池邊,想向她分享自己有了蛋的心情頓時一涼,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怎么了?”
蛋圓圓轉過頭,對他扯了扯嘴角:“沒什么。”
許盼盼小聲道:“師妹你別難過,師父找你了,你有什么事情和他說,他會幫你的。”
蛋圓圓怔了怔:“你知道?”
許盼盼忍不住把蛋捧到她面前,高興道:“我有匹配的精神導蛋了,剛剛師父給我的,我以后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蛋圓圓一眼就看出那顆蛋是最后的第八顆蛋,她眼睛一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她覺得很難過,既是對蛋也對許盼盼,可看許盼盼歡天喜地的樣子,她什么也說不出來,只是輕輕道:“小師兄,你要好好待他,他是個很努力的孩子,以后他會好好的。”
許盼盼詫異于蛋圓圓說出來的話和漁翁的很相似,不過,此時他的身心都放在蛋上,沒有仔細思考,“我會的,小師妹,他是我的寶貝。”
蛋圓圓朝他點點頭,朝漁翁的辦公書房走去。
進了書房,漁翁開口就道:“景逸把你教得不錯。你的鋼琴不是天元最出色的,卻是治愈能力最強的,現在,你可以出師了。”
蛋圓圓不禁愕然:“這……為什么?”
漁翁做事向來坦白直接,不隱瞞不欺騙,就如他對許盼盼一樣,哪怕許盼盼還不太了解匹配蛋的重要,他也會讓他知情,雙方坐下來商量。對蛋圓圓,他也如此。
“醒過來的蛋精神力都很弱,并且和你同批進來的蛋在各方面表現都讓人很傷心,他們大部分都像驚弓之鳥,擔心受怕,他們甚至不相信秦弋。蛋族的專項課程相比之下又略少,你出師之后,我希望可以考取天元初級教師資格證,開蛋族專項課程。”
蛋圓圓睜大眼睛,眼珠子都忘記動:“我對蛋族沒有了解到能開專項課程的地步。”
這個問題,漁翁早就想好了,“開鋼琴課。”
蛋圓圓:“呃……”
漁翁嘆氣道:“我也希望能留你久一些,只是我目前沒有別的辦法。音樂學院的教授多是多,也有不少蛋族的教授,可治愈能力都不如你,他們開的是面向全校的課程,學生眾多,對膽小的他們并不是一項好選擇。”
蛋圓圓問道:“以前沒有相關的音樂教授嗎?”
漁翁點頭道:“有,詠元市原本最好的蛋族音樂教授是你的師叔應子源,他治療五顆蛋時消耗太大,他目前和我一樣處于退化期,精神力只減不增,近幾個月都不能大動,他是上一任的精脈市市長,現在重新代管精脈市,在尋找到下一個合適的精脈市市長之前,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他的眼中帶上了期許,“唯有你能做到,你愿意幫我嗎?”
蛋圓圓抬起頭看著他,看著這個已經三百多歲,還在為天元學生,為蛋族的未來鞠躬盡瘁的老人,遇到難題時,他總能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解決問題的人和方式。
他仿佛不會被任何事情擊垮。
蛋圓圓心里升起一股強烈的敬意,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