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夫微微一怔,目光也漸漸地變得凝重起來。
從前,沈硯山是不打算插手晏家的事情的。
雖然,陸老頭一直認為晏季常是個不錯的學生……
只是,晏家的渾水太過于復雜,一旦插手便再也不能走出來了。
這也是為何晏四爺身手不凡,可沈硯山卻不想再用他的原因之一。
當然,其中也有,晏四爺的腦子太過于蠢笨的緣故。
現在,他聽宋潛這樣說,便知沈硯山是要插手晏家的事情。
“嗯!”重大夫嚴肅的看著宋潛,壓低了嗓音,“你盡管吩咐!”
宋潛緩緩地舒了一口氣,然后他瞧了瞧周圍,才貼近重大夫,在重大夫耳邊呢喃了幾句。
重大夫的臉色漸漸地緊繃了起來,到了最后重大夫竟聽的睜大了雙眼。
他喃喃自語,“這么復雜?”
“不止這么復雜!”宋潛微微蹙眉,“左相之所以硬抗在這個位子上,多少和這件事情有關!你切記,不要走露了消息,更不能讓晏小姐知道這件事情!”
重大夫重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這件事情,對于晏錦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硯山如今會這樣做,有不少原因,是因為晏錦的出現。
不過,重大夫終究是琢磨不透,晏錦到底用了什么辦法,能讓沈硯山這么怕麻煩又有城府的人,最后插手了這些事情。重大夫嘆了一口氣,然后搖了搖頭,一臉愁眉不展的和宋潛告辭。
夜早已深了,重大夫借著月光。回了院子里。
這一夜,他卻沒有睡好。
夏日的夜比冬日的短暫,剛剛過了卯時,屋外便能看見晨曦微露了。
彼時,晏錦剛起身,宋月便送了熱水進來,伺候晏錦洗漱。
宋月是個十分貼心的人。她伺候晏錦的時候。絲毫不會讓晏錦覺得不舒服。而且,宋月也是一個知道言語分寸的人。
不該問的事情,她絕對不問。
宋月的手腳麻利。她替晏錦梳理好發髻后,看著銅鏡里的少女,眉梢間帶著幾分靈氣,肌膚皓白如雪。便忍不住道,“晏小姐你可真好看!”
“是嗎?”晏錦早已瞧習慣自己這副面容。所以她自己倒是沒有覺得有多好看。唯一讓她留意的,依舊是自己這一對眼眸……一對,和大燕朝常人不相同的眼睛。
晏錦垂眸,挪開視線。沒有再說話。
宋月扶著晏錦,又領了幾個小丫鬟,用馬車將晏錦從山下送了下去。
這座山并不高。而離山下的莊子約摸兩柱香的左右,晏錦坐在馬車內。深深地吐了一口濁氣。
這一次,沈蒼蒼邀她來沈家軍營中,她倒是賺了不少東西。
昨兒夜里,她做完桂花糖的時候,已經是子時了。夜已經深了,而此時晏錦也不知沈硯山有沒有歇下。
可她想了想,還是親自將桂花糖送了過去。
沈硯山的書房外,沒有丫環和下人巡夜,他似乎很喜歡安靜,所以伺候他的人并不多。院子里,溪水流動的聲音十分的清晰,而此時書房內燭火依舊亮著。
晏錦敲了敲門,沈硯山便在屋內說了一句,“進來!”
那時,她將桂花糖送到了沈硯山的身前,又說了幾句感謝的話。其實,她是個不善于言辭的人,所以她也不知自己說的話,是否得當。而沈硯山,又是否喜歡聽。
最后,沈硯山倒是出奇的冷靜,他瞇了瞇眼,勾起唇角,半響后才道,“你方才說,以后我若遇難事,找你便好。這句話,我記下了!”
晏錦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同沈硯山辭行。
沈硯山倒是沒有挽留她,因為他桌上的公文,堆積如山。
晏錦斂了心神,然后揉了揉眉心。
這次,重大夫同她一起回晏家,對于晏錦而言,無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炎熱的夏季轉眼便過,入了秋之后,天氣也會逐漸的寒冷。那時,父親的舊疾便又會復發,腿疼難忍。
前世,父親便因為腿疼的難受,在冬日里用膳時,比平日里足足少了大半。
父親一旦食欲不好,身子也愈發消瘦。晏錦曾也想過跟沈蒼蒼提起,想請重大夫去晏家小住幾日,可她一直都沒有遇見好的時機。
所以,晏錦壓根沒想到沈硯山這次,居然會主動提起,讓重大夫去晏家小住幾日。
晏錦快下馬車時,才想起自己剛從前世的記憶中蘇醒的那會,父親從原州歸來,途中遇了大雪,還好有幸遇見了一起歸來的沈硯山。有沈家的人掃清路上的積雪,所以馬匹才會走的如此順利,而父親才能平安的歸來。
或許是那會,沈硯山便知父親有腿疾。
晏錦剛下馬車,香復便急忙跑了過來,然后一臉欣喜,“小姐!”
“嗯?”晏錦抬起頭看著香復,然后笑了笑,“行李可曾收拾好了?”
香復扶著晏錦,連連點頭,“都收拾好了!”
晏錦聽了,微微頷首,“嗯,那我們便出發回京吧。”
這次回京和來時不一樣,她要坐晏家的馬車。因為擔心母親身子,晏錦不想再繼續拖延下去,心里想著最好立即啟程。
香復倒是沒有辜負晏錦的期望,她接了話,“四爺都準備好了,小少爺也在車里!就等小姐您了!”
“安之也要回去?”晏錦多少有些意外,晏安之也要同她一起歸京。
晏安之這幾日在山上學了不少東西,沈家軍營的確是個能鍛煉人的地方。晏錦是希望晏安之在這里能留多久便留多久,多學一些東西,不是什么壞事。可她未曾想到晏安之,居然要和她一起回京。
此時。行李早已被搬上馬車。
香復一邊攙扶晏錦,一邊解釋,“安之少爺也擔心太太的身子,所以在知道阿水傳來的消息后,便跟奴婢說,要同小姐一起回去!”
原來如此,這倒像晏安之的性子。
馬車搖搖晃晃。慢慢地從沈家軍營駛出。
晏錦撿起放在一邊的團扇。頗為怪異的看著上面的花,半響后才道,“梨花好看一些!”
香復在給晏錦準備茶水。所以沒有聽清晏錦的話,她轉身問晏錦,“小姐說什么?”
“沒什么!”晏錦從前覺得團扇不過是用來扇風的東西,所以上面繡了什么。并不在意。可如今團扇上繡著的牡丹明明栩栩如生,可她卻覺得這些奪目的牡丹。卻不如那滿樹的梨花好看。
等香復將茶水送到晏錦身前,晏錦才停了打扇的動作。
她捧著茶盞,吹了吹上面的茶葉,半啜了一口后才道。“這幾日,莊子上可有什么動靜?”
“小姐和郡主去了后山一個時辰后,蘇大公子便到了軍營之中。那會。蘇大公子本想先見郡主,可后來似乎遇見了十二小姐!”香復十分擅長打聽消息。所以晏錦想要的知道的事情,香復一般都能打聽到一些蛛絲馬跡,“奴婢瞧著,蘇大公子和十二小姐頗為熟悉,像是見過很多次一樣!”
蘇行容會經常見到薄如顏,并不是什么讓晏錦吃驚的事情。蘇家畢竟出了個賢妃,而這個賢妃十分聰明,多年來圣寵不衰,平日里又能哄得太后開心。
太后開心了,自然會讓自己的嫡親哥哥右相,給蘇家的人多幾分照拂。
蘇家這一輩人,個個都不簡單。
其中,蘇行容最為突出。
他那個古怪的行事風格,當真讓人不寒而栗。
晏錦慢悠悠地打扇,想了一會才繼續問,“在明惠郡主見十二小姐之前,十二小姐可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這倒沒有。”香復想了想,眉頭皺成一團,“不過,前一日宮里來了人,給十二小姐送了些東西過來。奴婢聽周圍的人說,太后這次應該是,想十二小姐進宮小住幾日!”
晏錦打著扇的動作,慢慢地停了下來。
無數女子都向往進入宮中,也有宮中不少女子,想從里面走出去。那高大的宮殿,對于有些人而言是最精致的歸宿,可對有些人而言,不過是一座等死的墳墓。
太后時常會邀薄如顏進宮小住幾日,也是希望薄如顏能幫她解解悶。
外面的事情她瞧不見,但是薄如顏總是能看見的。
只是,晏錦昔日聽聞太后夏日里貪睡,大多時太后都是在寢宮里小睡。所以夏日里,太后邀薄如顏進宮的次數,極少。
今年的夏日,薄如顏進宮的次數,比往年頻繁了許多。
晏錦又想起沈硯山這幾日忙碌的樣子,便怔了一會。
莫非,宮中當真有什么大事要發生了?
可在前世的記憶里,這個時候除了父親的公務略繁忙了一些外,倒是真沒有什么大事。
晏錦瞇了瞇眼,沒有再問香復話,而是開始去想這里面的東西。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讓朝堂內的兵部和工部,都如此的繁忙。
現下,還未到祭祀的時候……
晏錦想了許久,卻依舊沒有想出什么。
馬車很快,便停了下來。
香復扶著晏錦下馬車后,晏錦并沒有先去母親的院子,而是先奔著榮禧院去。
她得先給祖母請安。
可晏錦前腳剛踏上去榮禧院的回廊,后腳便遠遠地瞧見了一個人。
少年穿著月牙色的長袍,邪氣的眉微挑,身子懶懶地依在長廊的柱子上,像是在等她的到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