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謀

177:廢子和廢棋

失望?

季姨娘在心里喃喃地念這幾個字,然后心里像是吃了黃蓮一般苦澀。

誰又在乎過,她可曾失望過?

雖然難受,但是季姨娘的臉上卻依舊是一副乖巧的模樣,她柔聲地說,“多謝老太太多年來的照拂,婢妾必當做牛做馬來報答你對婢妾的恩情!”

“知道這些便好!”晏老太太閉了眼,緩緩地吐了一口濁氣,良久后才道,“不該你想的,便不要再去想了!你現在東院的地位,不見得比如玉差!人啊,要學會知足!而且……你也得替蘭姐兒和殊哥兒想想!”

晏老太太說的平淡,可聽的季姨娘神色里卻帶了幾分惶恐。

彷佛在這一刻,她將所有的弱點,都暴露給眼前的人。

卑鄙……

季姨娘緊緊的攥緊拳頭,修的鋒利的指甲,瞬間便劃破了掌心。

疼痛從掌心傳來,她的神智也隨著疼痛,慢慢地清醒了一些。

季姨娘對晏老太太磕了幾個頭,“婢妾這些年過的很好,也很滿足。老太太,婢妾知錯了,來日不會再做不該做的事情,也會更加小心!”

“嗯!”晏老太太緩緩地睜開眼,剛才冰冷的神色,也換成了一副溫和的笑,“素素還是個孩子,她都能留意到這些,又何況是經時。他平日里雖然不愛講話,悶頭悶腦的,可陸家那位大人愿意收他做關門弟子,便證明他有過人之處。經時同虞氏如今感情好,你得好好想想,你是哪里做錯了,惹的他不高興。”

晏老太太頓了頓,又道,“虞雁已經死了,虞秋又是個不能生的,都成不了什么氣候!而你有孩子,不該這樣的!”

季姨娘用力咬緊牙關,因為用力太猛,牙齒不小心咬破了舌,一股濃濃的腥味,在口腔之中慢慢地散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心里有萬般不甘心。

她每次只要想到晏季常那張臉,便想作嘔。

太可怕,也太猙獰了……

那是一種怪物啊!

這種怪物,為何還活著?

季姨娘縱使再不甘心,但是卻依舊只能溫順地回答,“婢妾知道了,婢妾馬上便回去收拾下,去怡蓉院給大太太侍疾!”

“嗯,我就知道你懂事。”晏老太太打了一個哈欠,擺了擺手,“現在,她既然病了,你便早些去看看吧。我也乏了,要歇息了!”

季姨娘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后屈膝對晏老太太行了禮,“婢妾先告退了!”

季姨娘退下之后,朱媽媽才從屋外走了進來。

她瞧見晏老太太瞇眼的樣子,便輕聲道,“老太太,你歇息一會吧!”

“不了!”晏老太太睜開眼,眼神清明,“東院那邊,你多留意。我瞧著,這個重大夫來者不善,大丫頭跟虞秋一樣,都是個蠢笨的。她根本不知,定國公府的人,沒一個是簡單的……唉……”

晏老太太覺得頗為頭疼,然后揉了揉眉心,愁眉不展。

朱媽媽趕緊重新沏了一杯茶,端到晏老太太身邊,“老太太您別生氣。大小姐也是想送些新鮮的荔枝給你嘗嘗,所以才匆匆地趕回來了。老奴前幾日聽說,今年南方干旱,送進宮的荔枝比往年少了一半。皇上賞給定國公府的,也就那么一些!可您瞧瞧,大小姐給你帶了不少回來呢,老奴琢摸著,大小姐將荔枝都送到榮禧院來了,連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沒呢!”

自從小虞氏開始手握當家權后,朱媽媽的月例銀子比往年多了不少。

當初荀嬤嬤就是因為站在二房那邊,結果被杖責后,又被丟去了莊子上。等待荀嬤嬤的,無非就是生病,然后等死!

荀嬤嬤是晏老太太的陪嫁,風光了那么多年,卻落得這樣的一個下場,當真凄慘。

朱媽媽不想做下一個荀嬤嬤,所以她在看到明惠郡主同晏錦交好后,便趕緊地選好了自己該站的位子。

東院的人,不再是從前了。

晏錦有明惠郡主這個手帕之交,而小虞氏出手又闊綽……比二房和三房好了不少。連和大爺向來交好的四爺,如今在沈家軍營里,地位也頗高!

“是嗎?”晏老太太聽了之后,淡淡一笑,“她是晏家的人,不對我孝順,難道還去孝順虞家那群蠻子嗎?”

朱媽媽趕緊道,“老太太您說的是!”

晏老太太揮了揮手,又道,“若是季月沒有去怡蓉院,明兒一早你便將蘭姐兒和殊哥兒帶來我這邊來小住幾日!”

“老太太,你這是?”朱媽媽驚的趕緊壓低了嗓音,“你要親自教他們嗎?”

晏老太太用手指撥動手里的檀木佛珠,神色里帶了幾分安詳,“不聽話的東西,便該被責罰。枉費我這么多年,一直栽培她……”

朱媽媽聽了,神色里流露出幾分驚恐,然后很快便又恢復了鎮定,“老奴知道了!”

季姨娘和晏老太太的對話,晏錦自然不知。

她方才當著晏老太太的面,將季姨娘手帕上的花的名字說出來,無非是想打草驚蛇。

至于紫菀花的含義,半真半假。

晏錦無非是找了一個借口,讓多疑的祖母對季姨娘生了疑心!

因為,只有祖母生了疑心,季姨娘才會慌亂起來。

在晏家,若沒祖母的照拂,季姨娘不過是個小小的姨娘,又能成什么氣候?

一旦祖母生氣,季姨娘便會亂了陣腳。而那個時候,她便能查出季姨娘同三叔的事情。

晏錦總覺得季姨娘和三叔,隱瞞了不少的事情。

季姨娘身邊的何氏是莊家的人,而莊家竟然是晉南王的后裔!三叔膽子太大,他圖謀的已經不是這個小小的世子之位了!

權利這種東西,一旦沾上,便如同吸食了墨罌粟的毒一般,再也不想放開。

清平侯府,不過是三叔的踏腳石。

晏錦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母親這一病,讓晏錦意識到,她應該盡快處理好宅子里的事情。母親生性單純,雖嫁入晏家多年,可手段又怎么能和祖母、季姨娘相比?

她的外祖父是個癡情的男子,此生也只有外祖母一個妻子,多年來身邊甚至連個通房都沒。母親自小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又能知道多少后宅的險惡?

晏錦想著,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香復跟在晏錦身后,一群人幾乎是小跑到了怡蓉院!

此時,重大夫早已跟來接晏錦的阿水了東院。

阿水是昆侖奴,渾身漆黑如墨!除了眼白和牙齒,渾身找不到一處白凈的地方。

重大夫覺得頗為好奇,還多看了一會,才慢慢地進了怡蓉院,替小虞氏扶脈。

晏季常站在一邊,眉頭皺成了一團,而手藏在袖口之中,緊緊地撰著。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的大夫,一臉無奈。

方才,阿水帶著重大夫來院子里,說重大夫是定國公府的大夫,這次送大小姐回來,要在晏家小住幾日。

結果阿水話還未說完,重大夫便冷冷地對他說,“不想讓你妻子死,便將屋內的窗戶,全部打開!”

晏季常愣了愣,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這位,重大夫的名字,他的確是聽過的。據說這位重大夫醫術精湛,年輕時曾周游西域諸國,后來遇見了定國公,成了定國公府的大夫。只是,這位重大夫脾氣頗怪,連定國公有時都束手無策……好在,重大夫只是嘴毒了一些,為人還是不錯的。

晏季常在聽了重大夫的話后,便吩咐人將窗戶都打開了。

前幾日,來替小虞氏扶脈的大夫都說,小虞氏不過是偶感風寒,所以要將門窗關緊,不能進風。

但是,夏日天氣炎熱,若將門窗都關緊,屋內難免燥熱。晏季常當時想了很久,又問了幾個大夫后,才命人將冰塊放在屋外,讓屋內涼爽一些。

重大夫進屋后,感覺到屋內涼涼地,不由地皺了皺眉。

此時,他扶著小虞氏的脈搏,眉頭深鎖。

過了一會,重大夫才對站在不遠處的阿水道,“將我的藥箱拿來!”

阿水聽了趕緊點了點頭,然后退后幾步,將放在桌上的藥箱遞了過去。

重大夫從藥箱里取出幾枚銀針,然后慢慢地扎進小虞氏的穴道之中。看似簡單的動作,其實并非簡單……重大夫的額頭上,已經布了一層層細密的汗。每次扎針的之前,他都要頓一頓,才會繼續下一步動作……

屋子里安靜極了,站在重大夫身邊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喘息一聲。他們害怕自己一個無意的動作,會害的這位大夫分心。

過了一會,重大夫將銀針放下后。便聽見屋外有人通傳,“大爺,大小姐過來了!”

“嗯,讓她進來!”晏季常語氣淡淡的,還帶著幾分冷漠。

重大夫將銀針收了起來,看著晏季常那雙布滿了血絲的眼,旋即又將目光放在門口。

很快,他便瞧見,晏錦腳步匆忙地走了進來,神色里帶了幾分緊張,和平日里鎮定的她,判若兩人。

重大夫挑了挑眉,下一刻便聽見晏錦輕聲的詢問他,“重大夫,我母親的病情,如何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