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謀

314:懷抱

寒冬的深夜,空氣冷冽。

蕙蘭齋的院子里并不似往日那般,早早的將廊下的防風燈點上!

此時的蕙蘭齋外,除了站著的幾個侍衛外,瞧不見半個下人,周圍更是一片漆黑。

微弱的燭光透過雕花窗欞,照著窗戶邊上的幾盆花草。

花盆旁邊,兩個黑色的身影微微一動,然后便又沒了聲響。

屋內的人似乎發現屋外有了動靜。

季姨娘微微皺眉,便停下話語,然后推開窗戶,探出身子看了看窗外。

此刻,天空沒有星月,放眼放去全是如墨一般的黑色。

她皺著眉頭,半響見一陣風吹過來,枯萎的梧桐樹搖曳著枯枝,發出‘咔咔’的聲響。

季姨娘想了一會,又將窗戶關上了。

“噓!”一個黑色的身影抬起手,將食指放在少女的唇上,姿態既隨意又優雅。幽微的光線中,少年的手指修長宛如青竹,冰涼的體溫還攜著絲絲的墨香味。

少女微微一怔,然后下一刻便被少年握住了手,兩個人朝著另一條小徑走了出去。

蕙蘭齋院子并不小,周圍的花木茂盛。雖然如今早已入了冬,但是周圍卻隨處可見綠色的花草……

正是因為這些茂盛的花草,所以站在院外的人,也沒有發現這邊的動靜。

兩個人繞了一會,才從蕙蘭齋里繞了出來。

游廊上,并沒有人來往。

防風燈被一陣寒風吹起,打了一個旋轉。

“世子!”少女聲音輕微,她似乎有些猶豫,“我……”

“這里不適合說話!”沈硯山牢牢地盯著晏錦的臉。嗓音輕柔,“你跟我來!”

他的聲音像是帶了魔性似的,讓她不得不聽從。

她本來凌亂又慌張的心,因為這句話,稍微放松了不少。

少年的掌心寒冷,仿若這冬日的空氣,又像是臘月的寒雪!盡管。他的體溫并沒有讓她覺得周圍暖和。但是恰好是那一股寒冷的氣息,讓她的理智也慢慢的恢復。

游廊并不長,兩個人的步子都極慢。

她和沈硯山靜靜地走過游廊。一時誰也沒有開口,只有靴子踏在青石鋪成的地面上的聲音。

晏錦一直想著剛才季姨娘和晏老太太的談話,眉頭越皺越深。

季姨娘自己也知道,這次無論是誰也救不了她。所以她才打算離開晏府!只是季姨娘太天真了,她若是離開晏家的話。她又何嘗不是一顆廢子……

哪怕三叔容的下季姨娘還活著,季姨娘身后的人也容不下她。

廢子,會泄露太多的東西。

世上,唯有死人才會真正的閉嘴。

晏錦從前一直都以為哥哥的死。是正常的!可現在想來,卻是處處紕漏。

父親會毀容,根本不是因為天花的緣故!那么哥哥又怎么會因為天花。而夭折呢?

這一切,無非是晏家找了一個借口來掩蓋這些丑聞。

她今日本無意來聽這些東西……若不是小白在空中抓到了信鴿。像是邀功似的跑到她的院子里,狠狠地撞在了窗戶上,和信鴿一起暈了過去。那么她也不會發現,季姨娘竟然想和晏府外的人聯系。

那只信鴿樣子嬌小,和她平日里見過的信鴿,完全不一樣。

小白的動作太大,所以驚動了一直在尋找小白的沈硯山。

沈硯山在看了信鴿腿上的紙條后,問她想要怎么做?

季姨娘的寫的紙條上,根本沒有寫那個人的名字,而只是稱呼那個人為大人!至于其他的,無非是季姨娘告訴那個人,事情有變,沈家和虞家聯手之類的事情……

若是紙條傳出去,晏錦不敢去想后面的事情。

她連季姨娘身后的人都未找出來……

最后,沈硯山見她一直猶豫,只好帶著她繞了一段路走到了蕙蘭齋!

晏錦驚訝沈硯山如此熟悉晏府的地形,而且,沈硯山走的小徑,是她從未走過的地方!晏錦跟在沈硯山后面,有些傻了眼。

兩個人走了許久,才倒了蕙蘭齋。出奇的是,這條路十分的隱蔽,就在蕙蘭齋院子內梧桐樹下面,周圍堆滿了不少花草……連一直守在院外的人都沒有發現,他們早已經進了院子。

沈硯山會找到這條路……當真是出奇極了。

晏錦想著,一時失了神。

“小心!”沈硯山的聲音澀澀地,“前面有幾塊石頭,小心扭……”

“啊……”沈硯山話還未說完,晏錦便踩在了石頭上,頓時身子搖搖欲墜。

晏錦以為,自己這次會摔很慘……

她的丑態,總是毫無保留的露給沈硯山看,雖然每一次她都是無意的。

畢竟,誰也不想把弱點和不好的一面,露給外人看。

她,亦不例外。

晏錦像是認了命似的閉上了眼,但是結果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并未和想象中一樣摔在冷硬的石頭上,而是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她下意識抓住了眼前的東西,想要穩固住身子,卻不想等她睜開眼的時候,手里緊緊抓住的,居然是沈硯山的衣襟。

沈硯山穿的并不厚重,而她方才的力氣也不小,她在扯動沈硯山衣襟的那一刻,沈硯山的衣衫便有些松開了,露出了線條深邃的鎖骨。

她抬起頭,入目便是一張雋秀的容顏和白皙的肌膚。

雖然只是一小塊地方,但是卻依舊驚的晏錦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沈硯山見她如此,亦也沒有開口。

微弱的光線柔柔地鋪在她那張白皙如玉的臉上,她的神色里似乎還帶著一些驚嚇,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睜的圓圓的。漸漸地,那張白皙的臉上,有了一抹淡淡的粉紅,最后這一抹粉紅中,又帶了幾分羞澀。

她的一舉一動,宛如春日里徐徐綻放的花,奪目且又誘人。

似乎,只要一閉眼,還能聞見花淡淡的清香味。

晏錦眨了眨眼,頭上的簪花有些松動。她盯著眼前的人良久,最后目光慢慢地挪開,“我……抱歉……”

“你總是喜歡說抱歉!”沈硯山沒有放手,而是將她慢慢地扶正,“可我最不想聽的,也是這一聲——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