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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搭車嗎?
謝柔嘉怔怔的看著這個年輕男子,耳邊的聲音似遠似近。
“小姑娘,你是不是要搭車?”年輕男子微微一笑再次問道。
雖然是再次問,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謝柔嘉咬住下唇抬腳奔過去。
“是,我是要搭車。”她說道。
年輕男子點點頭。
“上來吧。”他說道。
就這樣?
他也不問問自己是什么人?
謝柔嘉抱著茅草看著他,他穿著簡單的粗布深衣,插著一根竹簪,雖然并不華麗,但干干凈凈令人心生敬畏。
謝柔嘉又低頭看了眼自己,方才從馬上跌下來泥水里滾一滾,臟兮兮的狼狽至極。
“來吧。”年輕男子說道,沖她伸出手,“車弄臟了洗洗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
很多時候說不是什么大事,只不過是客套的話,但此時聽這男子說出來,他的語氣平淡,卻讓人深信對他來說真的不是大事。
謝柔嘉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
年輕男子似乎有些意外,笑了笑將手回收,謝柔嘉借力腳一蹬坐上了馬車。
年輕男子見她坐好,人便放下車簾坐內。
車夫揚鞭催馬繼續前行。
謝柔嘉看著疾馳退后的兩旁,再看向越來越近的山口。
光有車不行啊,得越過護衛們。
謝柔嘉伸手掀起簾子鉆了進去,車夫依舊目不斜視,似乎根本就沒看到身邊突然多個人又突然沒了。
馬車里布置的很簡單,就跟坐在其中正看書的年輕男子一樣,讓人感覺干干凈凈。
聽到動靜,年輕男子抬頭看向她。
“我,我想在這里避一避。”謝柔嘉說道。
雖然她并不想跟陌生人說自己是誰,但現在也只能說了,只是不知道當她說自己是謝家的二小姐,又怎么解釋自己不能離開郁山呢?
“好。”年輕男子頷首說道,低下頭繼續看書。
謝柔嘉再次愣了下。
他竟然什么都沒問,是根本就不在乎吧,對他來說,只是捎個人,至于這人是什么人又要做什么,都無所謂。
謝柔嘉原本想問他是什么人,怎么到山里來,但看他如此,那些話便也不問了。
他是什么人又有什么關系,他讓自己搭車,讓自己進內躲避,這就足夠了,知道他是什么人與她的意愿毫不相干。
謝柔嘉低下頭將懷里的茅草放下來,開始編草。
馬車里安靜無聲,只聽得外邊傳來馬蹄以及車輪滾動的聲音。
謝柔嘉心里念著經文,就如同那一世每個孤苦難熬的時候一般,經文漸漸的扶平了她的焦慮。
她相信這一次一定能破了祖母的大兇之難。
有邵銘清恰好跟著五叔回到城里,可以給她及時傳來消息,而她被困的時候,又遇上這個人,可以坐他的車,還可以避開護衛……哎?可以避開護衛嗎?
護衛們顯然對自己嚴防死守,有人出山他們一定會檢查車內吧?
謝柔嘉放下手里的茅草抬頭看向那年輕男子,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也抬起頭,眼神帶著幾分詢問。
謝柔嘉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張口欲言又止。
年輕男子哦了聲,伸手掀起車簾。
“你看著,要是到地方了,就說一聲讓他停車。”他說道。
謝柔嘉下意識的想要拉下車簾,視線看過去,不由怔住了,人坐直了身子扒住窗戶向外看去。
外邊的景色已經不是密林和山崖了,而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點綴其中的村落。
“出郁山了?”她說道。
年輕男子看了眼外邊,頷首。
“出郁山了。”他說道,“怎么?已經過了你要去的地方了嗎?”
不不,當然不是。
謝柔嘉搖頭。
可是,怎么就出了郁山了?車也沒有停下,也沒人上前查問,就這樣出了山了?
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什么人?是那兩個隨從對謝家的護衛進行了阻止嗎?他們怎么說服護衛不查問的?
謝柔嘉看著這年輕男子。
年輕男子微微一笑。
“我跟謝家的五老爺是舊相識。”他說道。
是五叔的朋友啊,也許五爺已經提前打了招呼。
謝柔嘉看著他不由多了幾分親近。
“我要去城里。”她說道。
年輕男子點點頭。
“到城里就天黑了。”他說道。
謝柔嘉嗯了聲,她本不擅與跟陌生人說話,正想著找些話題來說還是怎么樣,那年輕男子又低下頭接著看書了。
他也是個不喜歡跟陌生人說話的吧。
謝柔嘉悄悄的吐口氣,低下頭接著編草,或許是因為出了郁山,又或許是經文的緣故,她的情緒越發的平靜下來,手下的動作也越來越嫻熟,默默的念著經文,將禱祝的心意滿滿的虔誠的編在這新舊茅草之中,茅草變成了繩子盤旋在膝頭上漸漸的越來越長垂下去。
“世子爺,世子爺,你慢點。”
身后的護衛們喊道,看著一瘸一拐走著的周成貞。
“慢什么慢,十九叔好容易走了,我要快點去見人。”周成貞說道,爬上馬車,眉飛色舞難掩歡喜。
他也沒白躺兩日,已經從幾個小丫頭口中打聽到謝柔嘉的住處,原來這謝家的二小姐竟然住在看山人的木屋里,怪不得他一直沒找到呢。
小丫頭,小爺我來了。
周成貞嘴角勾起一彎笑放下了車簾。
可是就算他知道了住處,趕過去也只見到空無一人的屋子。
灶火都是冷的,水缸里也是空的,柴房里還結起了蛛網,顯然這里有幾日沒人住了。
周成貞在院子里轉了轉。
“世子爺,是不是找錯了?那邊還有個地方呢。”一個護衛說道。
周成貞叉腰看著四周。
“不用找了,這小丫頭肯定是躲起來了。”他說道,說著冷哼一聲,“竟然還敢躲著小爺我,枉費小爺我對她這么好,替她掩蓋隱瞞。”
他環視四周。
“來人,把我的東西搬來,我就住這里了。”他說道,盤膝就在院子里坐下,“我就不信她還不回來了。”
夕陽最后一道余暉消失在天邊,暮色蒙蒙而上。
謝家大宅里的氣氛緊張,來往的人神情低沉,但已經不似晨時那般慌亂了。
正如有人所說,謝老夫人的喪事大家已經準備過很多次了,東西都已經齊全,所以暫時的慌亂過后一切就有條不紊的進行下來。
只是丹主的喪事大家不是第一次經歷,但被氣死的丹主的喪事卻是第一次。
“絕對不能說大嫂是氣死的。”謝華順說道,眉頭凝鎖。
“為什么不能說!”內里傳來一聲尖利的嘶吼,“我母親就是被他們氣死的,我要讓世人都看清楚。”
“阿媛,老夫人是被氣死的,我們心里清楚就足夠了,我們讓杜家合家陪葬,絕對不會就此罷休也就足夠了,何必讓世人看笑話?老夫人因為這杜家一輩子受氣委屈,難道死后還要被世人說笑做談資?”謝華順說道。
內里不說話了,傳來謝大夫人嗚嗚的哭聲。
“就說是飲酒醉死了。”謝文興說道。
屋子里的男人們點點頭。
邵氏帶著幾個婦人走進來,手里捧著壽衣。
“大哥,現在換上嗎?”她低聲問道。
謝文興長嘆一口氣點點頭,邵氏便走進內室。
謝老夫人已經臉上已經擦干凈了,血的外衣也脫下來,只穿著小衣躺在床上,瞪著眼急促的喘氣,謝老太爺躺在她身邊,緊緊握著她的手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什么,謝大夫人則跪在床邊神情呆滯。
“大伯父,大嫂,你們讓一讓,讓我們給老夫人穿衣。”邵氏說道。
謝大老爺置若未聞,謝大夫人則一個機靈抬起頭。
“你們要干什么!誰讓你們把這些東西拿來的!”她嘶聲喊道,起身撲過去將一個婦人手里捧著的衣裳狠狠的扔出去,“我母親還沒死,我母親還沒死。”
邵氏眼里掉淚伸手抱住她。
“阿媛你別這樣,你這樣老夫人走不安穩啊。”她哭道。
謝大夫人一把推開她,跪倒在謝老夫人身前。
“我母親還沒死,我母親不會走,母親不會扔下我走的。”她伸手抓住謝老夫人的手,撕心裂肺大哭。
哭聲傳到外邊,讓正要進門的謝存禮腳步頓了頓。
“太叔祖。”扶著他的謝柔惠流淚哭道。
謝存禮疾步邁進來,屋內的人忙迎來施禮。
謝存禮沒有理會他們徑直進了內室。
“不許哭!不許哭她!”他厲聲喝道,伸手指著床上的謝老夫人,“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為了一個男人糟蹋了自己一輩子,如今又為了這個男人連命都沒了,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誰都不許哭!都不許哭!”
謝大夫人沖他喊了聲二叔祖,謝存禮喘著氣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謝家恥辱啊,謝家恥辱啊。”他連聲說道,“死了牌位送進祠堂都怕祠堂塌了。”
謝大夫人伏地大哭。
“你哭什么哭,她這一輩子眼里都沒你。”謝存禮厲聲喝道,又指著躺在床上的謝老太爺,“也沒你。”
伸手環視點著屋子里。
“也沒你,也沒我們,她現在為這個男人死了,她滿意的很,都不許哭,哭她干什么!”
他的話音未落,床上原本癡癡呆呆的謝老太爺猛地跳下來沖謝存禮撲過來。
“她是為了你們!她是為了你們!她被你們害了一輩子!你們這些沒良心的!你們這些無情無義的!你們還這樣說她!”他嘶聲喊道,劈頭蓋臉的就沖謝存禮打下來。
外邊的人都涌進來,喊著叫著攔住謝老太爺,屋子里亂成一團。
謝大夫人跌坐在床邊,看著混亂的室內,最終轉頭看向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依舊瞪著眼,急促的喘氣,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面色灰敗,口鼻又有血漸漸的涌出來。
大夫們說她就會這樣喘著,直到活活的憋死,而最關鍵的是,死的還會很慢。
而且因為壞掉的是五臟六腑,她還有意識,能感受到身體的痛苦,還有外界的吵鬧,清醒的等著自己熬死。
謝大夫人淚水如雨而下,她抬起手擦了站起來。
“我要用大儺。”她說道。
屋子里的人還在吵鬧,沒人聽到她的話。
謝大夫人轉過身。
“都閉嘴!”她厲聲喝道。
吵鬧的人們安靜下來,看向她。
“我要為母親舉辦大儺之儀,我要為母親逐厄。”謝大夫人說道。
屋子里的人愣了下,大儺逐厄他們自然知道,實際上每年的冬祭就是這種儀式,但做這個有什么用。
有用沒用是謝大夫人的心意。
為了母親盡的心意。
謝存禮吐口氣,看著床上的謝老夫人。
“你不惜福,你,你不惜福!”他沖著她點手喊道,手剛伸出去,一旁被謝文昌拉著的謝老太爺就探頭撲過來,一口咬住他的手。
謝存禮大叫一聲,屋子里再次亂起來。
謝大夫人置若未聞,看了眼謝老夫人,擦了眼淚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夜色濃濃籠罩下來。
馬車城門口停下,謝柔嘉抱著已經編好成的長長的草繩跳下來,她又回過頭。
“公子。”她喊道。
車簾掀起來,夜色里年輕男子的形容昏昏,但那一雙眼越發的幽深黑亮。
“你,你怎么稱呼?”謝柔嘉問道。
年輕男子微微一笑。
“周衍。”他說道。
周衍。
謝柔嘉對他屈身施禮。
“好了,你快去吧。”周衍說道,放下了車簾。
謝柔嘉起身看了眼已經垂下的車簾,轉身沿著大街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殿下?”車夫在外低聲詢問。
“走吧。”車里傳來淡淡的聲音。
車夫應聲是揚鞭,馬車調轉了車頭沿著城墻向西而去。
謝柔嘉在街道上狂奔,很快就看到了謝家的大門,大門緊閉,燈火通明,就在這燈下一個少年人矗立格外的顯眼。
他在等自己,站在燈下為了讓自己一眼就看到。
“邵銘清!”謝柔嘉喊道。
邵銘清站的有些僵硬的身子頓時活了過來,視線穿透黑夜落在奔過來的女孩子身上。
她來了!她果然來了!
邵銘清疾步迎接過去。
“祖母怎么樣?”謝柔嘉急急問道。
“氣急攻心,五臟六腑皆傷,命不過今晚,合家上下開始準備后事。”邵銘清簡短明了的說道。
說這話他們已經奔到謝家大宅門前,邵銘清又拉住謝柔嘉的胳膊。
“而且謝家已經閉門謝客,不容許閑雜人等進出。”他說道,燈下神情愧疚,“我為了等你出了門,再進去就不容易了。”
他旋即又露出幾分輕松。
“不過別擔心,我知道一個角門能混進去,你隨我來。”
謝柔嘉卻沒有動。
“不,不用混。”她說道,將手里的繩子遞到邵銘清懷里。
不用混?難道還要擺明身份?
擺明身份自然少不了一通鬧。
“現在來不及了。”邵銘清拉著她說道。
謝柔嘉點點頭。
“是,來不及了,不能耽擱了。”她說道,伸手將散亂的頭發挽起扎緊,一面從邵銘清懷里抓過草繩,一面摘下臉上的面罩。
明亮的燈下女孩子的臉熠熠生輝。
她說過,替代并不是只有一次,而替代也不是為了謝柔惠。
她一腳踹向大門,厲聲喝道。
“開門!”
門內有人看過來,待看到門前出現的這張臉,不由下意識的打開了門。
“大,大小姐?”他們有些愕然的說道。
大小姐,什么時候出去了?
“讓開。”謝柔嘉說道。
門衛們看著燈下站立的女孩子,她的脊背挺直,形容肅重,聲音不容置疑,他們不由低下頭不敢多看讓開了路。
謝柔嘉大步向內而去。
那女孩子沿著謝家的甬路大步而行,沒有絲毫的畏懼退避,而過往的人們紛紛低頭施禮,邵銘清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還可以這樣啊?
旋即他又笑了。
對啊,還可以這樣啊!
他趁著門衛們發愣,抬腳追了進去。
“喂你!”門衛們回過神喊道。
“跟大小姐一起的。”邵銘清頭也不回的說道。
要參加年會,大家知道我沒存稿,我出門碼字很慢,所以這幾日就改成單更,存一張,這樣就可以不斷更,等我回來繼續雙更,大家也可以攢文到五號。
還有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