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貴嬌

555章 見君

(第五更!)

沈肅還是打算進宮了,在交代顧琰照顧好沅沅之后,就躍出了沈家圍墻,帶著鄭太后那枚令牌來到了宮門外。

他身后跟著的,依然還是跟隨了他幾十年的老仆曲禪。

在快到宮門時,沈肅停住了腳步,對曲禪說道:“阿曲,你回去吧,代我照顧好阿璧和沅沅。你的柔和劍已經用不了,就不用跟著我進宮了。”

曲禪還是微微彎著腰,平靜地對沈肅說道:“主子,老奴雖然用不了柔和劍,但送主子到紫宸殿,還是可以的,也是應當的。”

曲禪長得并不高,微微彎著腰,就像一株虬生老松似的。能使這棵老松倒下,大概只有山崩地裂了。

沈肅知道他心決,便沒有再說什么,而是繼續邁步,踏進了宮門,踏進了這個他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地方。

宮門局的守衛,早已經不是沈肅所知道的那些人。這些守衛,也沒有認出沈肅。——他們一見到沈肅出示的令牌,便恭敬地低頭行禮,然后放行了。

這枚令牌,正面乃銜珠九鳳,背后則是一個大篆的“鳳”。這是九鳳令,是大定太后所持有的令牌。見此令者,如見太后,通行無阻。

這兩個老者,正是手持九鳳令。

宮門局守衛們見到這令牌,便知道這兩個老者是從定元寺而來,而且是為了十分重要的事情而來。

為了何事,他們這些宮門局守衛是沒有資格過問的。

就這樣,沈肅帶著曲禪,一路順利地來到了紫宸殿外。

正巧,內侍首領常康就站在紫宸殿門外。在見到九鳳令的時候,他還覺得頗為奇怪:太后娘娘讓這兩個老者來傳什么話?

待看清這兩個老人的模樣后,常康臉色驚變,失聲喊道:“帝師大人……您……您怎么會……”

他已經認出了沈肅。盡管沈肅此時的樣子與兩年前相比,已經變化了許多。須發全白了、臉容枯瘦了,不變的。只有臉上的肅冷。

鐵血帝師沈肅的模樣,常康又怎么會忘記呢?

沈肅立在紫宸殿外,神情自若地和常康打招呼:“首領大人,許久不見了。”

忽略那一貫的肅冷。他語氣甚至可算得上溫和平靜。好像當年他不是被逐出京兆,好像沒有“非詔不得進京”的命令,好像他只是離開了一會兒。

只是一會兒,如今又笑著和常康打招呼了。

常康聽到這句招呼,眼神無比復雜地看著沈肅。帝師大人……回來了。還是拿著九鳳令回來了。

帝師大人,回來做什么呢?

常康忍不住看向了紫宸殿里面,里面空曠廣大,從門口自是看不到帝王的身形的,就連殿中經久不息的龍涎香,都傳不到外面來。

半響過后,常康朝沈肅躬了躬身,口稱道:“請帝師大人稍等片刻,且待奴才去稟告皇上。”

沈肅點點頭,也沒有多說話。就這樣背脊筆挺著,立在紫宸殿外。他與曲禪兩個人,一個腰身筆直一個微微彎腰,明明是兩個須發已白的老者,但紫宸殿外的虎賁士兵卻不敢靠近他們半步。

常康的腳步頗為凌亂,待去到御前,才堪堪平復過來,但聲音還是顫抖了:“稟告皇上,帝師大人,帝師大人正在殿外求見。”

盡管沈肅早已經被奪了帝師稱號。但常康還是稱呼其為帝師大人。而且,他十分確定崇德帝根本就不記得安遠伯是誰。

自始至終,沈肅身上最大的標識就是帝師,崇德帝的老師。僅此而已。

其時,崇德帝正在想著樊縈中毒身死之事,正怒急攻心煩亂不已,奏疏根本就看不下去,先前才將常康都驅趕出去。

聽到常康的稟告后,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帝師大人。常康會這么稱呼的,就只有沈肅而已。他下意識地想道:老師,回來了?

霎時間,喜怒一向不形于色的崇德帝閃過了種種表情,表現得最深刻的,就是那一絲茫然。

他恍惚記得,沈肅離開京兆快三年了,他不知道沈肅為何回來,為何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回來。沈肅回來做什么呢?難道那一句“非詔不得進京”還真是兒戲不成?

君無戲言,沈肅膽敢來到京兆,還膽敢進入宮中來到紫宸殿,他一定……一定……

崇德帝臉上的茫然漸漸褪了去,然后他伸手慢慢將奏疏疊在一起,才對常康道:“傳他進殿。”

也罷,他早該知道萊州是困不住沈肅的,也知道沈肅若是想回京兆或者進宮,就一定有本事做到。沈肅,曾是他的老師,沈肅為人如何、有何本事,他實在太清楚了。

他不清楚的是,沈肅這個時候來紫宸殿是為何?為了那一個義子求情?!

朕倒要看看,沈肅會在朕面前說些什么,他十幾年前就已經救下了元家的人,早已經背叛了朕!

想到定國公府,想到曾經深居高位的沈度,沈肅心中涌上了一股戾氣。這戾氣如此兇猛,他幾乎呀壓制不住,以致容貌都扭曲了。

沈肅進入紫宸殿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形容扭曲的崇德帝。在萊州的時候,沈肅就聽俞恒敬說過崇德帝樣子變了不少,他也有了心理準備。

但在紫宸殿這里看到崇德帝時,他還是吃一驚。崇德帝樣貌變化之大,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崇德帝身形甚是瘦削,眼眶深陷了下去,臉色黃白黃白的,整個人若有似無地籠罩著一層死氣。如此模樣,倒看著和七八年前的沈肅有些相似了。

歲月無情,上蒼真是不曾饒過誰,連帝王至尊,都變成這個樣子了。

沈肅緩緩邁步,一步一步,離崇德帝越來越近,卻沒有跪下行禮,背脊仍是筆挺著。

在沈家,顧琰慌亂地奔跑至東園,果然在沈肅手指經常敲打的桌面,發現了半干的水痕。

這些水痕一撇一捺一豎勾,依稀能看得出一個字來。在認出這個字是什么后,顧琰的臉色倏地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