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三十二章 畫中人

傅長沙抓著那畫不撒手。

他向文笙保證:“你放心,這畫放我那里,除了咱們幾個,我誰也不給看,絕不泄露半個字。”

別的不說,畫上的貨郎婆子他光看著就覺著面熟,若是給他這張畫叫他對照著抓人,那是絕不會出錯。而且這些人天天混在市井,相互間認識,一招供就是一長串,想問出點兒線索來應當并不困難。

李曹哪里肯叫他把這么重要的東西帶走,和傅長沙僵持了一陣,突然心中一動,松手將畫讓給了對方,轉向文笙道:“顧姑娘,一幅畫不夠用,能不能等你休息休息,明日再幫我們畫一幅?”

文笙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道:“若是案子由此破了,李大人莫忘把懸賞刺殺首陽先生兇手的賞銀給我。”

李曹登時意識他心里的那點兒想法已經被人家看透,不禁老臉一紅。

他懷疑這位顧姑娘是否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想趁機看看她能否再畫一張一模一樣的出來,對方明明知道,卻不以為忤,要銀子是在提醒他,人家是為給白麟遠報仇,沒義務幫著他抓捕殺死首陽先生的刺客。

他下意識便沖著文笙拱了拱手:“放心,不但我們將軍府,還有首陽先生的弟子以及兵馬衛張大人那里都出了賞銀,一兩也不會少了姑娘的。”

文笙心道很好,她現在正窮著呢。

白士元也被一言提醒,道:“還有我兒麟遠的,只要能抓住真兇為他報了仇,老夫愿意傾家蕩產相謝。”

文笙忙道:“這到不用,我與令公子志趣相投,為朋友報仇那是應有之義。”

說話間傅長沙拿著那畫又折了回來,指了上面的幾家店鋪同白士元商量:“典史你看,這幾家管事的也需抓起來好好審一審吧?這輛馬車像是去蘭花苑的,叫他們回憶回憶,再查查賬,應該能確定麟遠是哪一天畫的這幅畫。”

白士元明白他的意思,揮手道:“抓吧,縣尊那里我去說。”

旁的也到罷了,蘭花苑的東家與諸洪帶著點姻親,不過諸洪早表過態了,白士元并不擔心調查會受阻。

李曹更是干脆:“要是不行我這邊派人去。”

白士元目光落到了旁邊的趙記衣鋪上,突然想起一事,問文笙道:“若是我沒記錯,這家衣裳鋪子的掌柜好像也姓顧,是你的大伯?”

他這么一說,傅長沙也想了起來,道:“顧姑娘你怎的也不說一聲,這要一起抓了,再遇上底下人不知道輕重傷著可怎么好?”

文笙畫的時候就想到會有此一問,聽著白士元旁邊接口道“知道下邊人辦案不客氣,你不會親自上門去問一問”連忙擺了擺手,一臉嚴肅道:“公事公辦就可以了,傅捕頭不用特意關照。”

她怕說了這話之后傅長沙還會手下留情,特意指了那畫強調:“依我看,這間趙記衣鋪不但要查,還要做為重點好好地查。兇手不可能只因為白麟遠看到他從鬧市經過便殺人滅口,當時在歸雁樓三樓能看到的范圍內肯定發生了什么。大街上眾目睽睽,店鋪又就這么幾家,同招待婦人孩子的脂粉糕點鋪相比,還是這邊的衣裳鋪、書齋出事的可能性大一些。”

白士元和傅長沙一邊覺著她的話頗有道理,一邊又忍不住暗想:“這位顧姑娘一定是和她大伯家有仇。”

趙記衣鋪開在將軍府后街,李曹對它很是熟悉:“這間鋪子不但給女人訂做衣裳,也兼賣男人的成衣。”

文笙點了點頭,示意他說得不錯,向傅長沙道:“我常聽大伯說生意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換言之,就是誰也不得罪,想來對這樣的老好人,不拿到他們的把柄,叫他們害怕,他們也不肯同你說實話。”

天堂有路而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文笙想收拾那姓趙的和顧大兩口子已久,如今有這樣的機會,她哪能不加以利用。

整天費盡心思地盤算哪里能坑人一把,叫對方不痛不癢吃點暗虧的事文笙從來都不愿做,一旦出手,必定要把對方打落塵埃,叫他再也爬不起來,更不用說有力量反噬。

只有這樣,等她離開離水,李氏和李家人才有安生日子過。

傅長沙知道該怎么做了,狠狠查嘛,趙善道那老兒是有名的奸商,雖然逢年過節孝敬不少,不過和顧姑娘幫的忙比起來,那些根本不值一提。沒做犯法的事最好,若是真有,就別怪他不客氣。

文笙這才覺著滿意了,將諸人的注意力引回到畫上:“你們注意看這個人……”

文笙指的是長街上一個趕路的行人,前有貨郎挑著擔子,后有橫穿街道往糕點鋪子飛奔的孩童,他夾雜在其中,貼著墻角路邊,非常得不顯眼。

看畫,這人應該是個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獨自一人沒有同伴,步履匆匆,前面不遠貨郎在與一個胖大娘談價錢,他卻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身前身后似是有意與他人保持著距離,畫上這么多人,唯有他的四周空隙最大。

文笙是在畫這張畫的時候才察覺此人有些不對勁兒,無它,畫上這么多人,這個男子是她最后一個回憶起來的。

按說這人在畫上位置雖不顯要,可也露出了全貌,出現這種情況大不應該。

傅長沙對此十分內行,仔細一端詳便斷言:“我沒見過這個人。從畫上看此人鷹視狼顧,戒心非常重。有必要多描幾張叫附近的人都認一認。”

白士元和李曹湊近了細看,這人衣裳沒有著墨,可以確定不是藍、黑之類的深色布料,款式很常見,頭發亂蓬蓬的好像還扎著小辮兒。

“他應該還在城里吧?”白士元道。

只要人還在,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白士元甚有經驗,越看越覺著文笙的判斷沒錯,這個生人很是可疑。

眾人議定,相較李曹、傅長沙精神抖擻,文笙多日壓抑的困倦一齊涌了上來,她以手掩著口打了個哈欠,道:“我明日再畫上一幅畫便先回外祖家,在家中恭候諸位的佳音。”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