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笙

第四十八章 找麻煩的鳳嵩川

鳳嵩川有四十多歲,是個豹頭環眼長相兇悍的彪形大漢,站起來比常人高出一頭,大約因為此來是要接迎扶靈的隊伍,身上穿著件皂黑色錦袍。

文笙在明河縣衙第一眼見到他,就覺著此人怕是性情驕橫,不好打交道。

鳳嵩川說是受了傷,但也只是左肩以及肋下簡單包扎了幾道,看不出有多么嚴重。呆在縣衙不出城,打發明河縣縣令去接人,恐怕還有自恃身份的意思。

果然費文友幾個樂師見了他都執晚輩禮,口稱“鳳大人”,說話的語氣非常恭謹客套。

鳳嵩川同他們是舊識了,一一打過招呼。

因為文笙這個生面孔看上去年紀太輕,他沒有理會,先由費文友帶著去臨時停放棺材的靈棚給首陽先生上了香,這才向他們師兄弟問起案子查得如何。

費文友便將離水縣衙和將軍府查到的線索詳細向鳳嵩川說了說,重點講了他親自審問陳慕的情形。

“鳳大人,看來孤云坊和蘇漠蘇師弟的死都要好好查一查,陳慕說的那姓黃的探子常常出入孤云坊,應該有不少人認識。還有,我以妙音八法問過陳慕如何和那瘋犬商其聯絡?”

“他怎么說?”鳳嵩川來了精神,瞪眼問道。

他被大老遠派過來,接人到是其次,主要就是為了對付這個神出鬼沒的東夷殺手。

“我師父一得到那本《希聲譜》就被盯上了,只是這一路都在鬧市,又有張大人的兵馬保護不好下手,等我們住到將軍府之后,每次都是商其主動聯系的他,在將軍府外墻留下暗號,通知他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眼下知道這暗語也沒用,商其早回去向他背后的主子復命去了。”

“奶奶的,可問出來他背后那人是誰?”鳳嵩川頗不甘心,他在京里受譚老國師直接調度,曾經給譚夢州做了很長時間的貼身侍衛,十分清楚這些樂師們的本事,尤其費文友的琴技在玄音閣他們這一輩中實屬佼佼者,由他出手對付陳慕,不應該問不出實話。

費文友的表情有些迷惑:“鳳大人,我也正想同您說這個,陳慕對那人十分恐懼,供出那人的名字竟然叫他恢復了片刻的神智,血氣上涌,驚厥暴斃。死前他只是說了那人的名號,叫什么‘鬼公子’。”

文笙站在邊上,這些人自顧著說話,好似忘了她的存在。

她聽到此處,不由地對費文友等人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將軍府的將士們興師動眾,陪著他們同甘共苦了一把,可不管是《希聲譜》還是諸如“鬼公子”這些訊息,費文友卻只字未向李曹提及。

有那么秘密嗎?顯然不是,嚴格說起來他們不是大梁的朝臣,更不是做諜報的,自己這會兒就在邊上聽著,也不見他們有所顧忌。

不說,只是因為瞧不起對方,不愿同一幫當兵的多費唇舌罷了。

他就不想想,若非他們到將軍府借住,哪會給人家帶來這么大的麻煩?不管是那位首陽先生還是大興兵馬衛,同紀將軍看起來交情都不過爾爾,突然跑去人家家里做客,說不定就是打著避禍待援的主意。

文笙心中憤然,臉上也跟著嚴肅起來,沒了多余的表情。

鳳嵩川那里聽到“鬼公子”的名號微不可見皺了下眉,面現猶豫,伸出右手,輕輕摸了下左臂包扎的傷處。

費文友正覺奇怪,見了他這動作,忍不住道:“大人武力強悍,意志更是堅定,就算遇上尋常樂師也不會受到干擾,怎么竟會……”

“有個宵小鼠輩趁著黑夜偷襲鳳某,給我一刀斬中,也不知死了沒有。”他這等身份,受傷就很失面子了,鳳嵩川不想多提這個,“這么說那條瘋狗不但搶走了你師父的碧簫,還拿去了那曲譜。我臨出京的時候,國師還提起了《希聲譜》,不知這一次的是真是假?《希聲譜》你師父拿在手里好多天了,可聽他說過什么?”

“他看了那曲譜,也照著吹奏過,那上面的曲子吹出來很好聽,就是半點兒力量也沒有。”

“現在說這個也沒用了,曲譜被東夷人搶了去。”鳳嵩川煩躁地擺了擺手,示意諸人都可以走了。

縣衙里住不下這么多人,明河縣令提前得了消息,將附近幾家富戶的宅子都借用了以安置他們一行,文笙因是女子,也分到了一間單獨的屋子。

她覺著自離開離水縣城之后,這些天發生了好些事,堆積在心里亂糟糟的,需要靜下來好好想一想。

可事與愿違,還未等她收拾好,派去服侍鳳嵩川的小廝就過來傳話,說鳳大人特意點了名要見她。

文笙得了信既意外又狐疑,看來不能小瞧一位高手的六識,方才她雖然一直沒有出聲,鳳嵩川又總是在同費文友幾個說話,可他還是注意到了隊伍中有自己這么個生人。

文笙跟著那小廝來到鳳嵩川的住處,鳳嵩川住的地方是整個縣衙最寬敞明亮的居室,里面打掃得一塵不染。

鳳嵩川大剌剌半躺半坐在床榻上,見了文笙,神情倨傲,沒有起身,就在榻上受了她一禮,方才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聽費文友說,將軍府的一個錄事托他舉薦你進玄音閣女學,小小六品武官,面子到是不小。你知道玄音閣是什么地方嗎?”

文笙暗自皺眉,她本看在對方是傷者的份上,沒多計較他的無禮,一聽這話便明白了,原來這姓鳳的特意叫了她來是想找麻煩。

文笙坦然道:“回鳳大人,據在下聽聞,玄音閣是我大梁的官學,凡有志向報效國家,在音律上有這方面天賦的大梁臣民,都可以進到玄音閣拜師求學。為國養士,有教無類,這與舉薦我的人是幾階幾品不應該有什么關聯。更何況李曹錄事是紀將軍的部屬,打東夷打了多少年,同東夷人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對頭,他舉薦的人才,朝廷更該放心錄用。”

說到這里,文笙頓了頓,淡淡一笑:“至少不會出現像陳慕那樣的奸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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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