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的記性很好,況且那次在高祁家中,一身名士派頭的張寄北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此時地上躺著的這個人,年紀同張寄北差不多,長得也有些像,但文笙自忖絕不會認錯,這絕不是張寄北。
一旦確定了這個,再看其他的樂師,文笙努力回憶,他們可曾出現在高祁家中,結果一個都沒有。
看來張寄北帶著手底下的樂師逃掉了。
或是得到了消息,或是他警覺,本就沒有同這些江北賊呆在一處。
文笙一發現這個秘密,便下意識向一旁的鐘天政望去。
她想起來那天晚上,卜云對著鐘天政苦苦哀求,他說:“你神通這么廣大,他現在藏身何處,你肯定知道,我只要一個地址,求求你了。”
鐘天政是不是真的知道張寄北現在何處?
那他是不是早已經知道,這潘家的十幾個樂師只是張寄北不知從哪里找來的替死鬼?
鐘天政感覺到了文笙的目光,同她對視了一眼,眸色幽深,就像是一口只要靠近便能將人直接吸進去的井。
文笙心念電轉,耳聽著秦和澤和符良吉、紀南棠三人對答,默默收回了目光。
她不打算在這里當著這么多人冒冒失失拆穿這個局。
這個案子現在是由秦和澤在負責,自己和他不但沒有交情,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過節,這等事不私下和紀南棠商量,反到在秦和澤面前把自己陷進去,這是何苦?
她又不是傻的。
秦和澤等人商量過后,決定留下數百兵士在這里善后,其他人就可以先散了,秦和澤進宮去向建昭帝稟報,具體下一步該當如何處置,交由圣裁。
紀南棠傳令紀家軍收隊歸營,又喚了寧茂過來交待幾句,命他帶上兩個八人隊先到平安胡同去等著。
這邊文笙會合了隊伍里的人,卓玄和項嘉榮到這時候還有些驚魂未定,只是看文笙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在不好意思再露怯,兩個人強顏歡笑,嘻嘻哈哈地看著就反常。
卞晴川從聞人英嘴里聽說了究竟,“嗤”地一聲,道:“你就不該帶他倆出來,連我徒弟都不如,要叫我,非把這兩個沒出息的小子丟到死人堆里去練練膽子。”
聞人英沒吱聲,心里暗自嘀咕:“關鍵我也不想進去,誰像你們師徒那么古怪。”
除了逍遙侯楊綽沒有跟來,其他七人找了三輛馬車,浩浩蕩蕩前往位于平安胡同的將軍府。
這時候,也就是午時剛過。
一行人在將軍府足足呆了大半天。
其間杜元樸安排了兩頓豐盛的酒宴,但剛見過了那么多死人,就是文笙也覺著沒胃口,除了卞晴川據案大嚼,連聲稱贊杜元樸酒釀得好,其他人看上去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文笙找機會和紀南棠私下里說了說張寄北的事。
“不知將軍是否打算繼續緝捕他?”
“你是怎么想的?”
“我這里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張寄北既然使出這等金蟬脫殼的手段,接下來必會等著盤查松懈下來之后,尋機出城,返回江北。估計著用不了多久,他就會現身,若是能生擒他,或許就可以迫使王光濟放了那些羽音社樂師。”
“好。待我仔細籌劃一下,也要看看圣上那里會做何決定。”
文笙明白紀南棠的意思,秦和澤若是含糊上報,建昭帝又睜一眼閉一眼,那張寄北就成了“死人”,私下里布網捉拿他都沒有問題,若是秦和澤較真起來,天底下認識張寄北的人多了,張寄北詐死不成,乃是在逃的欽犯,抓住了如何處置,還真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決定的。
但只要紀南棠說籌劃,文笙便放了心。
想來那張寄北再是狡猾,也不可能逃得出紀南棠的掌握。
一直到入夜,大家才結束了叨擾,準備返回馬場再演練一番。
臨行前,文笙幾個邀請紀南棠、杜元樸等人明天去玄音閣觀看他們的那場團戰。
大伙湊在一起研究了這么久的軍陣,將軍府眾人也好奇是不是有用,欣然答應,把人送到巷口,才依依惜別。
而這時候,大街上戒防盤查的兵士明顯少了,應該是宮中有了旨意。
眾人回到馬場,叫起楊綽,就明日的列陣、變陣研究了半宿不提。
單說第二天,天空晴朗,萬里無云,連風都不怎么刮,正適合樂師們在同樂臺那種露天的場合斗樂。
眾人早早乘車來到了玄音閣。
今年的秋試因為出了圣上遇刺這樣的意外,拖得特別久,奉京城有很多人在賭局上押了銀子,卻遲遲不出結果,別提多么難受。
好容易盼到刺客盡數服誅,圣駕遇刺的事有了了結,而秋試也到了最后一天,壓抑多日的情緒突然得到宣泄,玄音閣大街上竟是人山人海。
坐在同樂臺旁轉頭往墻外看,全都是烏壓壓的人頭。
今日雖然建昭帝沒有現身,但前來觀戰湊熱鬧的權貴大臣們著實不少,紀南棠坐在其中,到不顯得特別扎眼。
今天依舊是兩場,因為文笙他們同譚三先生那隊的交戰結果將決定此次秋試團戰第一花落誰家,那一戰放在了后頭,先進行的是譚四先生一隊對戰北院的烏大元等人。
兩場團戰,恰好又都是南北兩院之爭。
譚四先生這一隊實力其實很強,但之前已經輸了兩場,看得出隊中眾人都覺著很憋屈,借今天的團戰,將這股心火發泄在對手身上。
他們只花了大半個時辰便直落三局,取得了整場團戰的勝利。
兩場團戰的間隙,不管墻內還是墻外,觀戰的人群中都有些騷動,他們看到最后即將上場的兩隊已經在同樂臺旁等候。
一邊是譚三先生帶隊,易氏兄弟、孔長義,帶著他們的弟子,每一個樂師的名字都如雷貫耳,宛如奉京夜空的星辰。
另一邊卻是“黃金鼓”卞晴川、譚五公子、聞人英和逍遙侯楊綽,這一隊雖然有三位新生,但他們同對方一樣,自進了前五甲,一路殺上來,未逢敗績。
二者的相遇,注定是一場龍爭虎斗。r1152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