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箢凈了手,將面紗給蒙上。長寧造訪,她不知對方是為了什么而來,但一定要穩,否則如若長寧想了什么歪招,她就不能見招拆招了。
穩,一定得穩。
可孫嬤嬤和奐禾在給尹箢換衣服的時候,明顯感覺出來,尹箢有些僵硬。
連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僵硬的很。
二人細細算了一下,總共長寧長公主和縣主見面也才宮中那么一兩次,怎么就僵硬成了這樣?
不過,等衣服換好了,尹箢總算是恢復了正常。
照舊是軟糯的小娘子的模樣。現在父兄都不在府上,對方又是來者不善,自己可千萬不能在錯了主意了。
小娘子是有傷,并不需要去跪迎,所以,當老太太帶著眾人給長寧跪迎之后,長寧便直接往凝亭苑來了。
長寧今兒上門的原因是:我是來看溫宜縣主的。
尹箢早就已經等著了,公主的儀仗不小,但長寧特意減少了一些儀仗的隨侍,只留著幾個輕易不離身的侍衛。
“參見長寧長公主。”尹箢帶頭行禮,老太太等人也跟在了后頭出來。
“免禮。”一面說著,長寧一面伸手將尹箢給扶了起來。尹箢順著長寧的手起來,笑瞇瞇地一面帶著長寧往屋子里走,一面道:“長寧長公主,阿嫵今兒不方便,沒能出門跪迎,長公主見諒。”
長寧也笑:“你不方便,不打緊。”
二人有說有笑地進去了。老太太等人只能是尷尬地跟在后頭。畢竟前頭一個是長公主,一個是縣主,還是長公主特地來探望的縣主。
笑臉之下,只有尹箢自己知道,方才是多么費勁地克制住了想要去推開長寧的手的念頭。不管怎么樣,如今一定不能讓長寧察覺出來異樣。
長寧笑著問了寫無關緊要的話,本來又是個耐不住的性子,便道:“我這日日在府中也是無聊,不知琚逸伯府的風景如何?”
此話一出,尹箢心里便有數了:感情說坐不住了。要去走走呢。一旁的老太太道:“府里風景正好。不若由蘇氏陪著您,走一圈吧。”
蘇氏是二夫人,如今二夫人當家,合該是二夫人陪著貴客走動。
尹箢也跟著笑了笑。道:“竇嬤嬤和宋嬤嬤是宮里頭出來的。由著二人一同陪著。長公主您也能習慣一些。”
長寧本來就無意于這些,隨意地點了點頭,老太太便又是樂呵呵地吩咐人仔細伺候了才罷。
身為祖母。老太太也很關心尹箢的傷勢,今兒揭下面紗一瞧,仿佛是好了不少,也是松了一口氣:“待阿嫵生日那日,估計也能好的全了。”
小娘子皮膚嫩,營養卻充分,傷口好的自然快些。
對于老太太的關心,尹箢并不反感,關心自己的孫女,這是一個正常老人都會有的反應。只不過她現在心正掛在那位貴客身上,哪里有心思掛在別人身上呢。
長寧在二夫人的陪伴下各處隨意地走著,二夫人吃不準這位菩薩到底想去哪兒,既然對方也沒有說什么,便只好一邊當講解員,一邊陪著長寧各處走。
“那邊是禾意齋,平日里是伯爺辦事兒的地方,如今世子爺也跟著伯爺經常在禾意齋走動……”二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細細留心了長寧的臉色。
長寧看著禾意齋,竟是一時間出了神,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曾心心念念的夫君是在那兒辦公的,居然想象出了尹中元平日里忙碌的身影,而自己在一旁研磨的和睦畫面。
二夫人不知道這其中密事,看著長寧漸漸露出癡迷的神情,心里雖有不解,但也不敢得罪這位菩薩,只得是帶著疑惑繼續說話。
身后的竇嬤嬤和宋嬤嬤都細心留意了長寧的眼神,哪里還不知道?心里是駭然的很,都沒想到長寧竟是有這樣大膽。
等二夫人將所有的話都說完了,看著長寧依舊不為所動的神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竟是也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說下去,求助地看了一眼長寧的侍女。
長寧身側的侍女上前將長寧的胳膊攙住,又暗自用力掐了長寧一把,長寧才回過神來,對著二夫人一笑:“多謝二夫人相陪。”言罷,又看了一眼侍女,下頭的人收到了長寧的眼神示意,選在了一個人少的時候退了出去。
可長寧忘了,這里是琚逸伯府,她也忘了,虎父無犬女的道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侍女離去的一瞬間,奐禾便悄無聲息地跟上了。
黃家的人尚武,奐禾是尹箢生母親自調教的,自小便會功夫,加上宋嬤嬤到了之后,對奐禾那是可以調教過的,宋嬤嬤是刑官的出身,身手自然不差,連帶奐禾如今的手上功夫,等閑人也不是她的對手。
侍女竟是熟門熟路地,一路去了家中的祠堂。
為了不暴露身份,奐禾還不能跟進去,畢竟祠堂有人把手,何況,祠堂這樣的地方,大房從來沒有安插過人手,她也不能卻定,這里頭的人到底是不是都是自己人。
約莫過了有一刻鐘,侍女便出來了,悄悄兒地又混入了長寧下首的侍女里頭,竟是瞧不出有什么分別。
今日長寧出門,帶的侍女比侍衛多,也不知是不是可以,普通侍女的衣服和尹府的普通丫鬟相差無幾,因而就這樣走在路上,還真沒人能將她與尹府的丫鬟給分辨出來。
奐禾的眼神默了默,回了凝亭苑。
長寧再是隨意各處逛了逛,便回了信春堂向小娘子請辭,然后回了長寧長公主府。
長寧這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誰都摸不準她的意思,大家只能按照長寧是為了來安撫尹箢的說法,給遮掩了過去。
尹箢在自己的屋子里,幾個人已經將方才的場景都告訴了尹箢,小娘子的臉色非常難看,許久了,丟下一句話:把于陸叫來。
奐禾連忙出府去請于陸來,等于陸來了,尹箢向于陸透露了自己的意思后,于陸了然。明白了便退下。
尹箢摩挲著被子。眼神有些飄忽。
三房的事兒沒個確鑿的證據,還不能提溜出來。可長寧的侍女今兒去祠堂見的是誰?里頭可是管著三房的人,看也有大房的人被關在里面啊,雖說三房的人是有眉目的。但不能所大房的妾室和庶女就沒有這份心了。要說得利。那還方氏母女能得到的利益更大一些。
這幾日華鳳也沒少來看她。但她一看便知道,華鳳如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左右都是自己將來的嫂子。便也無礙,只是可憐了三姑娘,每回都是讓華鳳給抓來。
不過三姑娘倒是不介意,她向來不大喜歡和小姑娘說話,京中的小姑娘不是自以為是就是將自己的姿態擺的老高的,她又是靖王妃捧著長大的,哪里受得了這個?所以干脆也就不來和那些姑娘家相處。
嗯,可是自己的這個妹妹倒是個難得的好性子,自己的伯父和大哥四弟都這么寵她,也難得的沒有給寵壞了性子。
“明日便是你生辰了,姨母說了我今日可以不必回去。”三姑娘一邊替尹箢擦藥,一邊道:“今兒我在府里陪你吧。”
尹箢上頭只有兩個兄長,沒有姐姐,三姑娘就像是她親生的姐姐一樣,聽了這話,不敢點頭,聲音里卻帶了驚喜:“真的啊?那可真好。”
三姑娘細細地為尹箢將藥給擦了,靖王妃知道這位溫宜縣主很是讓三姑娘喜歡,所以哪怕是她再不喜歡那位老太太,也是不阻止尹棠和大房的人交好。畢竟,琚逸伯在朝中的名聲還真不是蓋的,而大房的人又個個都是通情達理,連最小的小娘子都是通透的性子。
“不就是一個生日么,我總覺得祖母將我的生日搞的大發了。”尹箢不滿地嘟起嘴唇抱怨,因為是在孝期,所以老太太也不敢大辦,但尹箢仍舊是嫌熱鬧了。
三姑娘苦笑:我的傻妹妹啊,祖母替你將生日辦的這樣大,可不是為了你啊,她完全都是為了十姑娘和那位表姑姑呢。若不是有這兩個在其中,只怕祖母連操心都懶得操心了。
不過自然是沒有將話給說出來,將藥給收好,才道:“你十歲的生辰,自然該好好辦。”
尹箢仍舊是嘟嘟囔囔了好一陣,她就是不滿意,實在是太麻煩了。
“我聽說,前段時日長寧長公主來了府上?”三姑娘凈了手道。
“嗯。”尹箢低下頭去,狀似是在撫弄裙擺,借機掩去眼中的神采。
“也不知道長寧長公主來做什么。”三姑娘奇怪:“按理說,你應該沒有和長公主有過接觸吧?”
“沒有啊。”尹箢搖搖頭,一臉無辜地看向三姑娘:“我也不知道她到底來做什么,反正來了么也只是和我說了幾句話就走了,也沒有多做逗留啊。”
三姑娘點點頭。確實是奇怪了點。
長寧長公主府。
長寧一個人在府里砸了不知多少花瓶,心里的氣才算消了一些。她昨兒不就是去了一趟琚逸伯府么?尹中元知道后居然大發雷霆,從來沒有對她兇過的尹中元昨兒不但罵了她,還讓她這段時間都呆在府里,別到處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