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潛笑出聲音,“明天就知道老鼠是否跟你想的一樣了。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家。”
崔凝隨他上了馬車。
車里,外面微弱的光線照進來,魏潛能清楚看見她滿是倦意的面容。
這些天里四處奔波,連他都覺得疲憊不堪,更何況是崔凝?然而,無論是顛簸的小臉慘白,還是累的要暈倒,她非但不曾抱怨過一句,還從始至終都用笑容面對,仿佛樂在其中一般。
“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消息我讓人叫你一起。”魏潛道。
“嗯。”崔凝使勁揉了揉臉,驅趕睡意,“五哥也要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日再忙吧。”
魏潛嗯了一聲,閉眼休息。
崔凝東倒西歪的強撐了一會,終于還是在馬車里睡著了。
回到家里,她衣服沒換便直接去了凌氏那里。
而外面正要離開的魏潛卻被崔道郁堵住了。
“崔山長。”魏潛施禮。
崔道郁也不廢話,直接問道,“魏五郎帶凝兒去渾天監了?”
魏潛從沒有想過僥幸瞞住崔家,便大大方方的承認了,“是,她此番是跟隨我的典書。”
“監察司的典書那么多,你為何偏偏選了我女兒?”崔道郁護女心切,也顧不上客氣,“她還年幼,家里也都由著她的小性子,可是這個案件牽扯甚廣,我不希望她牽扯進去。”
魏潛沉默。
崔道郁覺得他明白了,便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這幾個月來。”魏潛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開口道,“奔波的辛苦連我都有些吃不消,讓她堅持下來的并不是什么女兒家的小性子。她是您的女兒,您應當比我更清楚。”
崔道郁止住腳步,回身看了他一眼,長長一嘆。
“我可以向您承諾不會主動幫她,但她若來找我,沖著這份毅力,我不忍拒絕。”魏潛道。
暮色沉沉。橘色光線映照出他頎長的身形。
崔道郁看著這個沉穩青年。冷聲道,“不忍?你若真的不忍心,就不應該讓她沾這些事情!”
“有些事。如魚飲水,冷暖自知。”魏潛覺得強迫一個人的意愿才是最殘忍的事情,“她看著幼稚,心里卻是比誰都明白。所以作為一個外人,我愿意尊重她的選擇。至于您如何應對,與我無干。”
崔道郁一片愛女之心,經過魏潛三言兩語,看著就像不明事理、專橫霸道的父親。
“混蛋小子!”崔道郁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他氣哼哼的回到家里,崔凝正哄著凌氏。
凌氏今日才得知崔凝是隨魏潛去的邢州,下午她又偷偷跟著魏潛跑去渾天監。見著她就發了一通脾氣。
在凌氏看來,不管是那個案子還是魏潛這個人。都是崔凝不應該沾的。
“要不是平香回來一說,我都不知道你瞞著我跟魏五去的邢州!”凌氏點著她的腦袋,氣卻已經消了一半。
崔凝不知凌氏為什么不待見魏潛,但她能感覺的到,所以便沒有說。可是她沒說跟著魏潛一起去,也沒撒謊說是跟別人去的呀?不過,這會兒崔凝可不敢頂嘴,蹭在凌氏懷里道,“我以為您知道呢,下次我做什么一準說的清清楚楚。”
“你還有下次?你以后哪兒也別想去!去之前你祖父怎么說的?叫平香形影不離的跟著你,你呢?”凌氏說起來心里凈是后怕,萬一要是出了點什么事可怎么辦?
“母親你不知道平香可神了,我干什么她都知道。”崔凝抱著她的胳膊,楚楚可憐的道,“人家以為她會知道呢,不是故意撇下她。”
外面,崔道郁看著自己女兒那小臉瘦的還不如巴掌大,滿是疲憊,卻還是乖巧懂事的樣子,不禁心下發酸。
緩了緩情緒,他才走近屋里,妻子已被女兒哄得消了氣,他便道,“凝兒路途勞累,今兒又忙了一整天,快點回去睡覺。”
“我讓青祿給你備了藥浴,泡著解乏,省得明日跟我喊這兒疼哪兒酸的。”凌氏道。
“父親母親最好啦!”崔凝笑著施了一禮,腳步輕盈的離開。
“見了魏五?怎么說?”凌氏如今對魏潛頗有些意見。
“該說的我都說了。”崔道郁沒有同凌氏說魏潛那些話,只道,“他說以后不會主動帶凝兒去做這些事情。”
凌氏皺眉道,“過完年凝兒就十三了,要不給她相看人家吧。”
“她連子清那等人才都看不進眼里,也不知什么樣的人才能入她眼。”崔道郁也是愁的慌。
凌氏想了想,遲疑道,“要不……找個人試試魏五?”
“又沒有議親,怎么試?難道要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崔道郁擺擺手,“歇著心思吧,你先準備凈兒出嫁的事情,讓我先捋捋頭緒,總要一個一個來是吧?”
“也對。”凌氏道。
夫妻兩個因崔凝發愁,崔凝卻什么都懶得去想了,脫的光溜溜爬進浴桶里,歡快的撲騰了一會,青祿轉身去提桶過來添水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竟然就在水里睡著了,半個腦袋都沒入水里都沒醒過來。
青祿嚇得要命,連忙把她撈出來,用薄褥裹了抱到床榻上。
崔凝艱難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含糊道,“哎呦,這個藥……太有效了……”
說罷就陷入睡眠。
青心青祿好一頓折騰,才為她換好衣物。
整個長安隨夜漸漸變得安靜,只有少數地方還亮有燈火。
大理寺一角。
清靜的院落里只有一間屋子中點了燈,屋內落針可聞,兩個人伏案看卷宗,偶爾會有翻動書頁的聲音響起。
西南墻角的位置坐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已經開始蓄須,膚色微黑,但濃眉如劍,頗為英氣;而北墻靠窗的位置的男子身形修長,一張臉生的俊美至極,靜靜坐著便如珠玉般令滿室生輝。
更鼓敲響第三遍的時候,有人敲門,“二位大人,送夜宵來了。”
“拿進來吧!”墻角那個男子抬起頭來,活動了一下脖子。
差役將兩個食盒分別放在兩人的案上,便躬身退了出去。
“子清,坐過來一起吃吧。”劍眉男子說著已經將自己的食盒提到的屋子中央的案上。
謝飏放下卷宗,起身提著食盒過來。
“我最喜歡同你一起吃飯了。”劍眉男子笑道,“那些廚娘的心思全用在你的食盒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