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鬧的沒個開交,小滿、白露等正圍著錢卿瑛哭時,只見錢卿瑛轉過眼盯著李氏、范氏二人背后虛空處,歪著頭懵懂困惑的說道:“叔叔和小弟弟為何不坐,反而躲到兩位姨娘后頭,莫不是玩躲貓貓?”
說著,便要從椅子上下去,歡快的叫道,“囡囡也要玩。”
在場眾人只覺一陣陰風吹過,后背陡然發涼,房內霎時寂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偏有個婆子不知好賴的嘀咕:“都說小孩子的眼睛最干凈,能看見……”
“渾說什么,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再造謠生事就拉出去打死!”李氏看范氏抖得如篩糠一般,臉色青白交加的強聲道。
“瑛……瑛兒……”陳氏驚懼的伸出手在錢卿瑛的面前晃了晃。
“母親,干嘛拿手在女兒眼前晃悠,可煩哩。”錢卿瑛扭開頭十分不滿的嘟著嘴,囔囔著。
陳氏松了口氣,摸挲著錢卿瑛的脖項說道:“可算醒過來了,身上還算干爽,今兒怕是累著了,怎說起了胡話!"
“女兒才沒說胡話哩,呶,小弟弟不是正趴在范姨娘耳邊吹氣,叔叔還站在李姨娘背后對咱們笑嘛?叔叔還說丟了寶貝在園子里,是一塊這么大的銅牌,上面刻了兩只蜘蛛,天上掛個太陽。”錢卿瑛十分堅持的搖搖頭,一本正經的用手比劃著。
“啊……”李氏、范氏二人早知那人來歷,這圖騰也是被當作消息搜羅了呈上來的,聽錢卿瑛說的十分貼切,頓時汗毛倒豎,肝膽俱裂的同聲尖叫。
范氏一心要甩掉身上的嬰靈,發了瘋般的拍打全身,披頭散發的沖了出去,口內亂嚷亂叫:“不是我做的,莫要來找我,要找就找別人去。”
李氏雖是冷汗涔涔,倒底經得住些,顧不上落在地上的絲帕,逃也似的離了西廂,口里不住的念佛,一疊聲只叫把能招來的道士和尚全請過來。
陳氏原先驚駭欲死,到錢卿瑛說起那朱姓圖騰,才明白過來,看她們做賊心虛的大叫大嚷險先失笑,只得繃緊了面皮故作深沉。
和李氏一同出房門時故意的把腳步放遲了些兒,見她去遠了,才拍拍錢卿瑛的背小聲道:“你個鬼丫頭,大白天的嚇死個人。”說完自己也繃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底下之人心下惶然,俱是面面相覷。
可錢卿瑛的心情卻輕快不起來,只悶聲不語。陳氏便以為她是累了,指向天空笑道:“瑛兒快看,這樣好的霞光可難得哩。”
錢卿瑛抬頭望去,夕陽西下,今日的晚霞果然特別,天上的云層層疊疊,高低不一。高處的云被暮光光照得通體透白,而低處的卻輕飄地像絲絮一般。在西方群山那發出數條放射狀紅藍相間的美麗光芒,發射至天頂再收斂于東方與太陽對稱之處,猶如孔雀開屏的尾羽在整個天際流轉。
“真的好美!”錢卿瑛笑著贊嘆,心情不免愉悅了起來,對陳氏道,“不若咱們將晚飯擺在院子里吃,一家人就近賞玩這良辰美景,母親再作幅畫來裝裱起來。可好?”
“妙極。你們三兄妹也各做一幅來比比。”陳氏興致高昂,連忙應了,就要派人去小廚房傳話。
一干下人聽著,心中嘆息: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太太小姐,這樣的天可是要命的。
小滿在旁聽著,糾結了半晌,終究說了:“太太、小姐,擺飯在外頭怕是不妥呢,這樣的霞光只有刮臺風前才有的,等下怕是要下大暴雨的。”
“啊,那你們家中可備足了瓜菜米面,要不要回家幫忙?”錢卿瑛哪會看天象,從來只靠天氣預報,被人一提就問起各人家中狀況來,想必他們都是掛心的。
“哦,對對,要假的盡管提,可不要出事才好。”錢卿瑛是通曉人情,陳氏就是單純的善良了,聽到鬧災哪能扣著他們不放,無一不應的。
“把椿齡院里所有人都叫到花廳來,小滿去取了花名冊和修繕記錄來,白露去和大少爺,三少爺說聲,看他們院里是不是要做些安排。”錢卿瑛當機立斷指派下去,災前準備不做好,可有苦頭吃的,“其他的快去通知旁人,刻不容緩。”
“娘去拿對牌出來。”陳氏近來耳濡目染多了,也乖覺了不少,想那對牌是辦事取物的憑證,必是要用到的,說著挪著小腳回房了。
錢卿瑛讓春分抱著自己直接去了花廳,不出片刻,兩兄弟和一干下人陸陸續續的來齊了。
錢陳禮掃了花廳一周,笑道:“看來小九發話,辦事的人都格外的麻利,這么會兒的功夫竟都齊了,我和三弟那兒怕是三四倍的時間都聚不齊,改天哥哥真要討教討教。”
“呵呵,沒什么,不過是有功必賞,有錯必罰罷了,每日申時點卯,平日有事集合若是沒在一刻鐘內來齊的,都要記名,一月超過兩次,就要扣月銀,其余犯錯的也是記名,湊足次數就要罰銀。相反,連續半年表現出眾和立了功勞的卻有賞銀,另外,每月張榜各人的賞罰狀況。”錢卿瑛端了茶碗抿了一口,輕聲笑道。
錢陳群皺眉:“若是今日這般臨時集會有人故意沒被通知到,那不是太冤了。”
不待錢卿瑛解釋,錢陳禮已笑著看向錢卿瑛說:“若是那人在院里連個關系好的都沒有,必是不合群到眾叛親離的,這樣的人如何能辦事,要也無用。小九,哥哥的解說可對。”
“知妹莫若兄。”錢卿瑛含笑點頭,拿起花名冊點卯。
“為什么每次錯的都是我?!明明小九比我小三歲的。”錢陳群一臉苦相的耷拉著腦袋,在旁小聲嘀咕。
錢陳禮無奈望天,他也每次都覺得三弟才是小幺,恨鐵不成鋼的點著錢陳群的腦袋說:“誰叫你不仔細讀書,小九可是半個月就把千字文背的滾瓜爛熟了,看看那筆字就快超過你了。”
“……”錢陳群內牛滿面,有個這么拼命的小妹做哥哥的實在傷不起啊,不過大哥你確定你能淡定嗎,是誰近來一回家就抱著書不放,還不是怕過幾年被比下去咩?!
“這會子叫你們來是因為這臺風就要來了,想著大家都是有家有小的,現下就是按著住家遠近讓你們回去準備,遠的早走,近的晚些,這院里也要先疏通了地溝,關好了家畜,加固了屋頂門窗的。還有就是家中有困難的可以來預支三個月的例銀帶回家去。這便一個個上來登記。”錢卿瑛言簡意賅的道明事由。
語畢,眾人皆是感恩戴德,自動自發的排起了兩條長隊,陳氏處登記預支月銀,錢卿瑛處登記請假,兩兄弟見狀趕忙回了自己的院里安排開了,那邊卻是東拖西拉雞飛狗跳了半晚才算安定下來,直把兩人氣的跳腳,連聲道要發賣了那起子不聽號令的,這是后話。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