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蘇綺夢挑刺道:“妹妹倒是好會取巧,不雕花也就罷了,為何用的木料都是最便宜的楊木,沒得貶低了知府夫人和我阿姨的身份!”
呦嗬,這還跟我們娘倆杠上了?!陳氏怒了,差點就忍不住刺她幾句,好不容易才按捺下來。
“楊木無氣味。”錢卿瑛仍是毫無芥蒂的樣子,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狡黠之意,勾唇莞爾嫣然梨窩淺淺貝齒隱約,只催促二人打開盒子。
劉、方二人一個是不好攙和,一個是巴不得人家不追究,自然從善入流的應了。里面的包裝卻甚為清雅,均用秘瓷薄胎的小盒裝了,看到東西的那刻,先是狂喜,而后是暗嘆:這些銀質的瓶子和琉璃鏡怕是得幾百兩銀子了,每樣玩意兒又都各具香氣,若是樟木,花梨一類的,倒要污了正經東西的。她偏不同人爭執,錢家九姑娘好大氣的心胸。
這套盒是錢卿瑛留心二人的膚質專門做的,從潔面、水、乳、精華、面霜、香水一應俱全,潔面是液體皂放在銀質起泡瓶里,香水瓶也是走十七世紀歐洲銀質香水瓶的結構。因是夏季主要需鎮靜美白,用的是七白八香散的方子。另外放了四種日常用到的驅蚊、助眠、祛疤、除癬藥膏配成一套,還有一面巴掌大的琉璃鏡,照的毫發可見,如今只有西洋進貢的才能這樣清亮,是多少閨閣婦人有銀子都無處買的物件。
這些日子來錢卿瑛一邊翻查醫書,一邊整理記憶,回想出許多天然的防腐劑和增稠劑,譬如大蒜、生姜、丁香、肉桂、肉豆蔻、山芋菜等香辛料浸泡在酒精中就能提取天然的抗菌的有效成分,又譬如竹葉、荷葉、苦瓜、葡萄皮也具有一定的抑菌活性,更不用說蜂膠和蜂蠟這種具有芳香氣味的完美的天然廣譜抗菌物質。
大風過后很多農民拋售田地,錢陳禮、錢陳群趁勢買了莊子,招了那些失去土地的流民當佃戶,其中一個莊子附帶的小山上長滿了金銀花,此時正是花季,錢卿瑛就做了些金銀花精油,還有前頭做的茉莉花精油,加上提純了燒刀子后的酒精,就是兩款簡易的香水了。
方氏心急,又舍不得打開自己的來試,就使勁的攛掇劉氏用她的,那劉氏連自己寶貝女兒伸出的安祿山爪都拍回去了,哪里肯依,兩人差點爭得臉紅脖子粗。
陳氏笑著搖頭,果然和瑛兒說的一樣,都舍不得就地用的,便命人取了另外分裝的小套來打開,勸道:“知道你們要帶囫圇個回家的,這里都是替你們做時特意留下多余的存著,不過你們二人的皮膚狀況不同,都用自己的吧。”
二人這才在丫頭服侍下打濕了手臉,才想到問哪個個是胰子,陳氏親自拿了自己的潔面慕斯瓶,讓二人伸出手來,在她們手上各按了兩下,細膩綿密的泡沫就呼哧呼哧的噴涌出來,四個沒見過的大呼驚奇,伺候顧晴的嬤嬤再也彈壓她不住,鬧騰著也要來洗,蘇綺夢是從來不肯吃虧的,也不知道尷尬是何物,毫不客氣的同樣要求,看到這她心里是起了一個主意的。
錢卿瑛不好厚此薄彼,熱情周到的替二人解說示范,其間蘇綺夢對氣泡瓶的構造和皂液的配置尤感興趣,錢卿瑛也半蒙半騙的一一答了,知識產權這個東西什么時候都不能泄露的哈,就連她身邊伺候的大丫鬟都不能碰她的實驗器具,嚴嚴實實的鎖在耳房里,要做什么時都被關在門外的,也是她這樣的重重防備,才在后來的歲月無數次的挽救了她和家人的命運。
“瑛兒,你也是小孩子啊,為什么只給大人準備了,不給我們自己準備呢。”洗完臉擦干,顧晴抓起劉氏盒子里的琉璃鏡左看右看,嘟嘟囔囔的不滿道。
“怎么可能哪,瞧我剛剛只顧著聽她們大人說話了,都忘了拿出來了。”錢卿瑛笑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白露和春分一同捧了粉色錦緞包裹的盒子,周圍綴著層層的粉色蕾絲,這是錢卿瑛用銀質的鉤針勾出來的,算是獨一份的。
顧晴眼里冒起一串串粉色的泡泡,一把將盒子抱在懷里,臉激動的通紅,拉著錢卿瑛連連道:“它怎么能這么漂亮,這么可愛呢?!”
蘇綺夢明明喜歡卻作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淡淡道:“不管怎么樣,客隨主便,總不能駁了妹妹的面子。”
“這么為難就給我吧,收了人家的禮連聲謝謝都不會說嗎?”顧晴撇撇嘴,忿忿不平的刺她。
蘇綺夢的面皮僵了僵,幾度欲豪邁的省了禮盒出去,終歸沒舍得,不過片刻的功夫面色如常當沒聽到。
“不要臉。”顧晴知道要給方氏和她那從九品的府司獄老爹面子,背過身去小聲嘀咕。
錢卿瑛暗暗拍拍顧晴的手,做個口型:等下沒人的時候有好東西單獨給你。
幾輪下來,兩位姑娘的品性一目了然,顧晴爽朗正直又不失聰明,是個可交的朋友,蘇綺夢數得上是憎人貧窮,厭人富的,看不得他人比她好。
這樣的小人少得罪,除非能一棍子下去把她打死,讓她永不翻身,否則招惹她的后果是,人家天天絞盡腦汁的要挖坑害你,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保不齊哪天就被她給算計成功了,當然若是被錢卿瑛抓到能一記干掉這貨的機會,她是絕對不會手軟放過的,也算為民除害,凡事要看天意了。
大人和小孩各一處閑聊著,錢卿瑛小心翼翼的不去刺激在她眼里披著小白花外皮,內里與瘋狗無異的蘇綺夢,任其怎么明譏暗諷,只拿話高高的捧著她,蘇綺夢就覺得這人是個識相的,不敢與自己爭持,頓覺圓滿,也就不大把目光針對她了。
方氏舒了口氣,她就怕三人掐起架來,這個外甥女遇到出挑的女孩子總要與她們爭斗一番的,偏習得那變臉的功夫,在年幼的孩子中真是無往而不利,可這種優勢終究會隨著各人閱歷的增長而消失的,她沒有女兒,一直把蘇綺夢視如己出,著實不愿見她不好。
“……那南瓜結的有這么大……”劉氏看著陳氏手舞足蹈的比劃著,一邊沒心沒肺的咯咯大笑,不禁嘴角抽搐,這女人的神經該有多么大條哎呦喂,年齡大了差不多一半的蘇綺夢這樣會耍兩面三刀手段的在孩子旁邊,她就不擔心她會吃虧?自己可是恨不能去插手的,只不過礙于情面,阿晴被彈了一指甲都心疼的要死……
女孩子那邊只有蘇綺夢越說越大聲,太太們這邊只有陳氏談興正濃,這場景怎么看怎么詭異,終于廚房傳飯的聲音停止了這個走勢,幾人親親熱熱的往花廳去了,今日有女客在,錢陳禮、錢陳群兩兄弟是不來此處吃飯的。
剛吃完飯沒多久,就見一個臉生的婆子慌腳雞一樣的跑進來報:“太太,九小姐,出大事了,監察御史萬琉哈大人帶著京城大理寺少卿上門查問他妻弟的失蹤案來啦!”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