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章,想到后續的引發的事情,我是哭著寫完的,腦子昏昏沉沉的,晚上仍舊是22點二更。
別處不好說,起碼寧波府本地錢卿瑛還是有能力掌控輿論的走向的。
如果她不這樣做,就憑外出做生意一條,還不論錢綸光住在外宅,任由大街小巷的傳聞自由發展,可想而知她的名聲會壞到什么程度!
到處走街串巷的賣煙小巷都是她的眼耳口舌,有些類似于在內部發布懸賞的機制,花不了幾個大錢,不出半日錢卿瑛就能聽在茶樓酒肆到自己想聽到的話,并有管事專門負責經營她和家人的公眾形象問題,所以說并不是特意去防著有人黑她,完全是自動系統化的洗白處理。
可花嬤嬤不知道這些,到處轉悠了一會兒,說錢卿瑛不好的不是沒有,可繞了一圈說是缺點其實是優點。終于確定寧波府的人腦子都有毛病,終于自以為明白為什么她那么淡定了。
“師傅,您不是去杭州了嗎,怎么這么點時日就回來了?”錢卿瑛管不了蕭老太太主仆的心思,反正她后頭跟著的人都各有分工,會著手替她處理,接到七塔寺小沙彌的傳信,就匆匆趕到城門外去迎。
“年紀大了,腿腳不好,杭州的事后續有你法寂師傅看著,老衲就提前回來了,打算早些去你的溫泉莊子上養著。”圓智已是七十有余,須眉皆白,佝僂其身,蹣跚其步,如果沒有人在兩旁架著,他連路都走不穩了。
“哎,都說我買兩個伶俐的小廝暫且剃度給您送去伺候您。您就是不應,寺里的和尚都是老的老,小的小,自己都照顧不過來呢,看吧,連個接人的都抽不出來!您這樣可怎么好?”錢卿瑛一臉無奈的走上前去攙扶他,好在她的力氣素來挺大,倒是承受的住。
“阿彌陀佛,這樣不好。他們都不是誠心皈依我佛,你那樣是拿銀子驅使誘惑他們。不是等同阿修羅所為,萬萬不可。”圓智念了聲佛號,堅決的搖搖頭。
松松是死乞白賴的要跟來的。它小時候圓智是養過一陣子的,到現在還記得牢牢的,十分的長情。
看見圓智下車靠近,它興奮的站立起來,舉起毛絨絨的前腳。并攏了不停的揮舞,眼睛汪汪的看著圓智裝可憐,“哈哈哈。”
圓智眼睛和耳朵都不好,經常忽略了沒搭理它,這時它就開始揮舞前腳引人注意。
“師傅,看松松在給您打恭作揖呢。您摸摸它吧,平常松松可高傲啊!您仔細看它眼睛,不像一般的狗都是向下的。它卻是像狐貍眼一樣,眼角上翹,更說明了心氣兒高。”錢卿瑛示意青蘿將體力不勝從前的松松抱起,送到兩人跟前。
“呵呵,小東西也老嘍。也不知道是它先走還是老衲先走。”圓智望著松松大喘氣的卻開心樣子,笑容溫暖而慈祥的順了順它的毛。
錢卿瑛知道他們都是日薄西山了。難過的喉頭發硬,背過身去悄悄的擦了眼淚。
“哎,瑛兒不要難過,花開花落實屬平常,凡是皆有定數,老衲若是不能去西方極樂同佛祖作伴,就讓它陪老衲吧。”圓智目光清澄,這是他第一次質疑佛祖的存在,讓錢卿瑛大感不妙,信念若是崩塌了,他還怎么支持下去。
錢卿瑛嗚嗚的哭了,就像迷路的小狗:“師傅,雖然我一直叫您師傅,可在我心里是將您看做爺爺的,一直都是。我也不管是不是褻瀆了佛陀……反正我管不了那么多!您要堅持下去,你們都走了,我要怎么辦……我好害怕。”
圓智寧靜而祥和,是她靈魂的港灣,她兩輩子也沒有爺爺疼愛的感覺,在他身上卻找到了。陪伴她最多的是松松,最無私愛她的也是松松,人都說想要被愛就養狗,想要愛人就養貓。兩者聯在一起,更讓錢卿瑛有奇怪的宿命感,他們差不多是一起來自己身邊的,是不是也要一起走?
“我知道,我也是啊,怎么辦呢,活到這個歲數才開始質疑自己一生的過往。佛祖一定不會饒恕我。”圓智亦是老淚縱橫,幾十年來第一次自稱“我”,而不是以佛家稱謂自稱,接著又定定的對錢卿瑛說,像是宣誓一般,“如果說這一輩子我還留下了什么痕跡,那就是你,這些年我的心很溫暖快樂,我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師傅,是不是在杭州發生了什么事,您告訴我啊,您不要和法寂師傅兩個人獨自承擔什么,有些事我可以自己解決的。”錢卿瑛回過神來,抓到了他言辭中的機鋒。
“不,你不要再問了,就讓我再過一個暖融融的冬天,就一個……”圓智挺直了背,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決絕。
“那法寂師傅呢,他是不是……”錢卿瑛神色駭然的望著圓智,不敢輕易碰觸真相。
“沒有,他沒事。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法寂師侄也是將你視作親女的。我們所做的都是心甘情愿,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圓智再次笑瞇瞇的捏了捏錢卿瑛的丫髻,一直弄到頭發凌亂。
錢卿瑛卻沒了往日的懊惱,心下越發的凄涼。他們打定主意不說,就是錢卿瑛無力企及的勢力在興風作浪,他們真是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就算犧牲了自己,別人又怎會就此打住。
將圓智安頓好后,錢卿瑛先是海發內部通告去查他們在杭州所經歷的事,見過的人,再就是仔細回憶自己往日行事哪里出了紕漏,竟然會讓人往兩個佛門弟子身上去想,要知道錢卿瑛與二人的師徒關系只有那么幾人知道,平日里叫師傅也是香客的尋常叫法。
難道是丁香葉提取的藥泄露了痕跡,不,不對,這樣子怎會讓圓智對佛祖絕望,明顯不是,百轉千回,錢卿瑛的頭都想破了也沒個頭緒,她預知歷史,卻不知道個人前程,或許下一刻她就自生自滅化作了歷史的塵埃。
朱果前來傳話:“姑娘,大少來了。”
“哦,快請他進來。”錢卿瑛匆匆忙忙的一把攬掉桌子上亂七八糟的紙片,都是她用作邏輯推理分析的,上面寫了關鍵人物和時間,擺好后用紅線一連各種關系就一目了然了。
“小九你的氣色怎么這么差,被祖母氣哭了?”錢陳禮一進來就擔憂的問道。
走到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錢卿瑛嚇了一跳,頭發凌亂、嘴唇干裂發白,眼睛紅腫,憔悴不已,這哪里還是保養的水嫩嫩的自己啊。
“不是,祖母那兒我自己能搞定。我擔心的是另有其事,大哥坐吧,我說與你聽,你幫我參謀參謀。”錢卿瑛搖搖頭,一邊叫了丫頭端水進來洗臉敷面,過了會兒才想起來問,“祖父他們對父親的事是怎么說的?”
“還能怎么說,只說等你找來太醫瞧瞧了。”錢陳禮長嘆了口氣,重重的搖了搖頭“錢家暗處的力量估摸著也就能夠扶持一大家族的人落魄后當個富賈地主,別的沒什么名堂,靠的就是選取族長的制度和積攢祭田和黃金撐著。大部分人都打量著你的東西呢,也不想想能不能吃的下去。”
“對了,你說說什么事讓你這樣傷神吧!萬琉哈一家多少天了也沒個消息,不知道在倒騰什么,你別多想了。”錢陳禮撿了個舒服的位置靠了,呷了口茶勸道。
“我現在還哪有心思想那些,強扭的瓜不但不甜還會后患無窮,我就是生生剁下自己一條胳膊去也要強迫自己扭過勁來的,瑞明沒做出個像樣的解決法子,我寧愿就這么斷了。”錢卿瑛神色懨懨,看來甚是疲乏。
“那是什么?”錢陳禮沒有松口氣反而更憂心了,什么事讓小九連兒女情長都顧不上,這樣的操心。
錢卿瑛就把圓智的說話表現和自己的猜測事無巨細的敘述了一遍,仍舊是抱著松松哭了。
“別的事一時都解決不了,可松松的事情卻好辦,哥哥去替你尋摸一只和它長的一模一樣的趴兒狗,你兩只一同養著,就當是和松松認個干親了。你不是一直介意它沒有后嗣嗎。”
錢卿瑛卻搖搖頭,輕輕的撫摸著夜夜守在自己床前的小狗,又流下淚來:“不,我別的狗都不要,我只有它一只寵,要是它知道另一只狗長的和它一樣,就要搶走我的心了,松松會難過的。”
“哎,一條狗,你也這樣放不下……”錢陳禮知道錢卿瑛堅持的是什么,也不好再勸。對她來說,松松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象征,是專有無法奪走的愛。
“家里發生了這么多事,大多都壓在了她肩上,御史夫人又那樣針對她,也難怪她傷心不安。”錢陳禮對錢陳群這么說。
錢陳群望了望天,心有所感的說了一句:“再有本事強悍的人,都想在累的時候有個依靠。我們都有自己的事,總是顧及不到她的,真希望小九能嫁個能一心一意對她的好人家,別像娘和大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