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廚娘很快就過來了,她收拾得很干凈整齊,二少奶奶雖年幼又是相熟的,可她絲毫不敢小看這位主兒,因此突然被喊了來,朱廚娘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因何而來。
范安陽與她問候幾句后,便道,“你手藝好,原是想著把你調進常苑的小廚房,要是想開個小灶就有人幫手了,不過……”
“那是二少奶奶不嫌棄,奴婢就這兩三下子,哪兒能跟府里的廚子們相比啊!”聽范安陽這么說,朱廚娘心里高興,可嘴上還是很謙遜的道。
“朱嬸子太客氣了,師父吃了你做的飯菜之后,可是心情大好呢!”范安陽大力的稱贊著、。
朱廚娘大概從沒被人這么夸過,羞澀的紅了臉,二少爺這位師父可是名滿天下的大畫師,她做的菜,能合了他的意,朱廚娘略感得意。
“師父大概還要住上一段時日,這段時間,你就帶著小丫好生侍候他老人家,若他特別吩咐要吃什么、用什么,院子里沒有的,你只管遣人跟大總管說。”
“是,是,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侍候嚴師父的。”
范安陽頜首,又交代了幾句,才讓硯月送她出去。
“硯月姑娘,我們小丫……”
“朱嬸子放心,二少奶奶是知道小丫單純的,讓你們依然留外院侍候,就是不想讓人有機會欺負小丫,所以你要有什么事。直管跟大總管說,不必讓小丫里里外外的跑腿。”
朱廚娘聞言大松口氣,可隨即又為難的問;“可她著著月錢。怎能不干事兒呢?”
硯月溫婉一笑,也就她們這種老實人才會擔心這個,要是府里那些奸滑的得了二少奶奶這樣一句吩咐,怕不樂壞了!“你讓小丫把院里打理好就是,現在是嚴大畫師住在里頭,日后還不知會換誰來住呢!”
硯月把朱廚娘送到二門,正要回常苑時。就見二門上的婆子討好的喚她。
“幾位嫂子、嬸子好。”
“好,好。好!那個,硯月姑娘啊!二少奶奶可給你安排婚事了?”
幾個婆子討好的沖著硯月問著,還有一個更是大膽,靠過來就伸手要拉硯月的手。硯月現在已非吳下阿蒙,不知道保護自己,這些日子幫著二少奶奶管事兒,漸漸讓她有了些威嚴。
要是以前,她肯定是愴慌的走避,不過現在,她板起了臉冷冷的看了那婆子一眼,那婆子被看得心慌,訕訕的放下手退開去。
“不勞各位嬸子、嫂子操心。我家主子還沒出閣前,就都已經安排好我們幾個姐妹的婚事了!”
那個被瞪的婆子捏了捏袖里的荷包,硬著頭皮鼓吹著。“依姑娘這等樣貌人才,合該是侍候二少爺的……”
“陳婆子,你想說什么?”硯月沒讓她有機會把話說完,直接上伸手扣住了陳婆子的手腕,扯著她就走,“來。我們到二少奶奶跟前去,你既然對二少奶奶的安排有所質疑。不如就直接跟二少奶奶說,跟我一個丫鬟說做什么呢?”
陳婆子沒想到硯月這么強悍,一上來就扯著她走,嚇得她渾身一抖就要甩開她的手,硯月沒讓她得逞,抬腳就往陳婆子小腿肚用力一踢,“你一個看門的婆子敢跟我動手動腳?真是好大的膽子!走,我們到二少奶奶那兒說理去。”
守門的幾個婆子沒想到,看來秀美溫柔的硯月竟然這么暴力,當然她們也沒想到這陳婆子今兒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對二少奶奶身邊的丫鬟動手動腳,而且方才她說的那話,實在是不該啊!
這不是故意挑唆著二少奶奶身邊的丫鬟去爬二少爺的床嗎?
硯月姑娘可是已經訂親的人,就算硯月沒那個心思,二少爺也沒那個意思,可陳婆子與硯月非親故的,為何要跟硯月說這個呢?若二少奶奶是個多疑的,豈不就對硯月生了疑心,與二少爺之間被埋了根刺?
陳婆子輕飄飄的這么一句話,不就讓人家主仆生嫌隙了嗎?
硯月很生氣,她生的好,她娘去世前,就常抱著她殷殷交代,千萬不要存著予人作小的念頭,寧為窮人妻,不為富人妾,得了女兒應諾,又憂心忡忡的撫著女兒的小臉,擔心她這等容貌,被有心人相中,讓她當陪嫁,替主母固寵。
臨終前,還要她起誓,不為人妾,讓她去投靠姨母,可是又怕姨母一個不擅言詞的繡娘,護不了她,怕她還沒及笄就被人欺負了去。
也許是她娘在天之靈護佑著她,讓她被大少爺相中,挑去侍候六姑娘,六姑娘那時雖傻,卻有意無意的護住了她,還從胡涂的姨母手下保住了她,姑娘原是早計劃好的,墨香和她們幾個,日后要給姑娘當陪房的,只是沒想到,姑娘會在她們幾個出門子前先嫁人。
這陳婆子胡說八道的話,萬一傳到姑娘耳中,那她嫁人之后,那還有臉回來侍候姑娘啊!
想到這兒,硯月手上的力道不自覺的又變大了,陳婆子被扯得趔趄,卻仍是掙脫不開,陳婆子萬萬沒想到,看來嬌滴滴的硯月手勁兒竟然這么大,幾番掙扎都掙不開那纖細的手。
常苑里,范安陽得了消息,轉頭問顧嬤嬤,“二門上的陳婆子是夫人的人?”
“應該不是,她是家生子,不過這婆子貪財,嘴上更是沒門把,最會渾說四處挑撥生事。”
“嗯,我知道了。”她輕笑了下,“看來是萬家人出手了?”
顧嬤嬤搖頭嘆氣,“也該是時候了!”打萬夫人派人送了祝嬤嬤和丫鬟來侍候范夫人。她就一直等著祝嬤嬤她們使壞,可是這一等,就是幾個月。等得顧嬤嬤都快沒耐心了!
說話間,硯月已經把陳婆子拉進來了,噗通一聲,硯月跪倒在范安陽跟前,把陳婆子方才在二門上的言行舉止,一五一十的跟范安陽交了底。
陳婆子抖若篩糠,怯怯的望著范安陽主仆。要早知道這硯月姑娘是個潑辣的,她哪還敢貪祝嬤嬤給的銀子啊!
“陳婆子。我也不問你,打那來的底氣敢過問我屋里大丫鬟的婚事,光就你敢對我的丫鬟動手動腳這一條,就不能不罰你。要是不罰你,日后不就滿府上下的人,都敢對我的丫鬟不敬,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對我這個當主子的動手動腳了?”
陳婆子訕訕的,根本不敢應聲,范安陽沒理會她,只交代給顧嬤嬤按例處置,顧嬤嬤這次卻沒一口應下。而是略遲疑的道,“這會不會太重了些?”
“顧嬤嬤,是覺得一個二門上看門的婆子對我屋里的事指手畫腳的。不嚴重?”
當然嚴重,顧嬤嬤問這一句,也是有心要讓范安陽把這句話說出來。
二少奶奶年幼,沒有圓房,杜夫人會不想往二少爺房里塞人嗎?跟祝嬤嬤一起來的那兩個丫鬟,是準備來做什么?明眼人一瞧就明白。之所以遲未開口,不過是因為夫人深怕開了這個口。會被老太爺和大老爺甩臉罷了!
畢竟杜夫人之所以會被老太爺下令奪權,就是因為想把自己外甥女塞給繼子為妾,還想藉此敗壞繼子名聲。她現在要敢開這個口,誰能保證,老太爺不會更加惱火?
祝嬤嬤這一手著實夠狠的。
二少奶奶陪嫁丫鬟里,就數硯月生得最好,溫柔體貼,若她有心往上爬,陳婆子這么一挑唆,她動了心,主動去爬二少爺的床,二少奶奶肯定會受到不小的打擊。
看看那個玉露,那還不是大少奶奶身邊頂用的呢!可她背著主子去向大少爺獻媚,大少奶奶被打擊得夠嗆,聽說玉露開臉敬茶那天,大少奶奶就病了,連吃了近半個月的藥,才緩過來呢!
硯月侍候二少奶奶的時日,可比玉露長上許多倍,要是她背主,等于是狠狠捅了二少奶奶一刀啊!這種滋味絕對是不好受的。
不過硯月的表現,令顧嬤嬤很是滿意。
顧嬤嬤得了范安陽發話,讓人堵了陳婆子的嘴,把她押下去狠打四十板,然后丟到莊子上去,連同她男人、兒孫及媳婦都一并攆了。
杜云尋從太學回來,還沒進門就已經有人向他通報了。
“處置得好。”他滿意的點頭,“記得那個硯月出閣的時候,嫁妝厚上一成。”
“是。”王寶點頭應下。
杜云啟掩嘴直笑,“看來我可以放心了,你們夫妻兩個都不是手軟的,夫人只怕在你們夫妻手里討不著好啦!”
“大哥真不帶大嫂一道去?”
“我是想啊!可你也知道,那個劉奶娘還在湖州呢!我就怕你嫂子跟我去了任上,那老虔婆找了去,我不可能天天在家,她去了任上就是當家主母,不可能把她拘在內宅里,什么人都不讓見。”
他頓了下,抬頭看著小徑旁的大樹,大樹枝椏繁密,嫩嫩的枝葉與老枝干交錯著,“我是出去為皇上做事的,不能帶著一個專扯后腿的人一道兒去,而且留她在京里,有祖父壓著,她就算再胡涂,也不至于折騰得太狠。”
杜云尋冷哼,“你就不怕她給阿昭惹麻煩。”這位嫂子可是已經試圖給他們夫妻添堵了!
杜云啟呵笑,“連老天爺都不幫她,你還怕她什么?”
杜云尋直接走人,留給他哥一個背影,杜云啟失笑,三天后,他帶著父祖給他的人手,前往梅州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