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寒風呼嘯,屋里卻是暖融如春,高大夫人隨范安陽走進堂屋,左右張望卻沒看到外孫女的她,不禁有些不悅的問,“二少奶奶,我家外孫女呢?”
“她在暖閣里玩呢!咱們先在這兒待一下,待身上的寒氣消了,再過去看她。”墨香過來要幫她解斗篷,卻被她瞪回去,“你坐好別動,硯香,你來。”
其實她自己也可以的,只是現在的她學乖了,與其自己動手,然后被人念得耳朵生疼,還不如忍一下,讓她們來服務。
想想也是,又不是沒付薪水,她們侍候自己周到,也是應該的,前世在餐廳打工時,不也是如此嗎?拿人薪水,就該做份內的工作,如果她的工作被老板娘搶去做完了,她反倒要擔心,自己的工作是不是要不保啦!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想明白了之后,她也就不再糾結事事都有人搶著替她做。
高大夫人訕訕的讓人侍候著除去斗篷,她的兒女都大了,但就算是在他們年幼時,也都有奶娘、丫鬟侍候著,這些育兒小細節,她壓根就不知道,女兒被不肖奶娘帶歪,外孫女的嬸娘照顧她,比她這外祖母和親娘還仔細,讓她頓覺臉皮熱呼呼的。
分主次坐下后,賀璋家的讓人上茶,喝過了茶,范安陽才起身帶她去看小念念。
范安陽半大不小,她身邊的大丫鬟們方全數出嫁,接上來的,與她年齡相近,她把小念念當娃娃來打扮,正合了她們的胃口。一個個卯起來配合她,齊力把小念念裝扮得像年畫里走出來小娃娃。
衣服上的花樣,是范安陽和小念念合作的成果,負責繡花的是硯月和她帶的幾個小丫鬟,至于小念念小包包頭上的頭飾,則是竹香她們的杰作,賀璋家的和她帶的小丫鬟則專門納鞋子。一雙雙搭配著不同顏色樣的小鞋子。全是出自她們的巧思。
當然,原就侍候小念念的丫鬟及奶娘也不甘示弱,兩方爭奇斗艷的結果。就是小念念的衣鞋穿戴不完了!
高大夫人澀澀的道了謝,讓人把她準備給外孫女的禮物送進來。
十幾個箱籠擺出來,不是衣物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只是衣物雖精致。但不合穿,不是太小就是太大。太小的是尚在襁褓的娃兒才能穿,太大的再擺個兩年應就合穿了。
嗯,按小念念現在的身形,兩年后大概會太小。明年應該能穿了,范安陽心道,然后轉頭去看要給小念念玩的玩意兒。呃,雖是小玩意兒。但價值不菲啊!
小念念玩這些古玩,會不會有點太早啦?
高大夫人陪著笑,指著那幾箱古玩對范安陽道:“這是送給你的,多謝你這段時日幫我們家明亭照看小念念。”
“小念念是我侄女兒,照看她是義不容辭,可不敢收您這些禮,您還是收回去吧!”范安陽再三推辭,高大夫人也沒堅持。
陪著小念念玩了好一會兒,陪她吃中飯,等她去歇午了,高大夫人才終于找到機會,說明來意。
高大夫人來訪的,主要是想請親家高抬貴手,把她家女兒放出來,并答應讓女兒去任上與丈夫團圓。
范安陽沒應下,“這事您得跟祖父說才是,我是小輩,可不敢越俎代庖。”
高大夫人忙拉著她,“阿昭可憐可憐我吧!我只不過是個可憐的母親,只想女兒能婚姻和諧,你……”
“高大夫人,您這希望不該來跟我說,而該去和大嫂說,她婚姻能不能幸福,與我何干?她自己想不開,難道我可憐你,就能讓她想得開?還是說,為了她的幸福著想,就要事事順她的意,讓她如愿?”
“我……”
“您可知道,大嫂做了些什么事?”范安陽把杜大少奶奶做的事說給高大夫人聽,然后她斜睨著高大夫人問:“敢問高大夫人,大嫂想要她表妹與我共夫,我是不是該順她的意,把丈夫與人共享?明知我家相公對大嫂表妹無意,卻要逼我家相公納大嫂的表妹為妾?”
高大夫人臉皮抖了一抖,“自然不是。”
“您要我可憐您,那誰來可憐小念念?她一個小娃娃,什么事都不懂,卻因大嫂嚇著她,放聲大哭,就要被親娘打?”范安陽冷哼,“我的話,您可以不信,您可以找藍媽媽和小念念的奶娘、丫鬟們來問,老實說,我才多大啊!我是次子媳婦,要是可以,大可吃好玩好,諸事有長嫂擋在頭里,我享福就夠了!”
范安陽頓了下,眉一挑,“現在卻得當家主事,還得幫人照看孩子,照看得好了,是我應該,份內之事,沒照顧好,就都是我的錯,我傻的啊?好好的日子不過,凈干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干么?”
高大夫人羞紅了臉,“杜相讓你當家,不是因為事先就與你家說好了,進門后就由你當家掌權,你才嫁進門的?”
“我不知道您這事消息是打哪兒聽來的,建議您還是去探聽清楚,再來跟我興師問罪吧!不管是當家管事還是照看小念念,都是祖父發話,我照辦,至于為何要越過我家婆母和大嫂,把家交到我手上,您還是去問祖父吧!我也想知道咧!”
高大夫人訕訕的陪著笑,范安陽也不跟她客氣,讓人帶她去大房的院子,沒跟著杜大少奶奶去莊子上的人,都還在留園,守著大少奶奶的家妝和杜云啟的庫房。
待高大夫人去了留園,墨香才捧著茶過來,“何必跟她生氣呢?她就是個胡涂人,不然也養不出大少奶奶那樣的人來了。”
“以前看她,覺得她還挺精明的,怎么今兒卻走了樣兒?”
“她畢竟是當娘的啊!”賀璋家的說,轉頭示意硯月她們盤賬的聲音小聲些,才回頭對范安陽道:“大少奶奶再怎么犯渾,總是她女兒,我聽說,藍媽媽早就去信給她,請她再派人來幫忙,她一個人分身乏術,不過高大夫人那時忙著給大少奶奶的弟妹相看人家,籌備婚事,沒空搭理大少奶奶。”
原來如此,難怪高大夫人今兒的表現慌急之外,還帶了愧疚,“不曉得她回京后,去看過大嫂沒?”
“要奴婢們去打聽一下嗎?”
“等她走了再去問留園的人,這一個月的月例錢可給大嫂捎去了?”
賀璋家的頜首,“這事是奴婢親自交代人去辦的。”
“那就好,可不能因為大嫂去了莊子上養病,咱們就怠慢了她。”
“我們省得的。”
這一日,杜相并未回府,讓人捎了信回來,他和大老爺忙著公事,不克返家,交代范安陽讓人給他們送換洗的衣物及吃食。
高大夫人沒等到杜相和親家,只能訕訕的回了高家,這回她沒理會妯娌們的酸言酸語,直接找上老祖宗。
等她從老祖宗那里出來,只見她眼眶泛紅,還有點腫,似乎是大哭過。
各房暗自猜測著,三夫人冷笑,“要不是她女兒作怪,我們三郎又怎要委屈娶個庶女為妻。”
“夫人。”侍候的丫鬟忙提醒她,“您忘啦!三丈交代不許再提這事。”
明明吃了悶虧,憑什么要她們認下?三夫人氣恨難平,丫鬟們勸不住,只得越發小心侍候。
高大夫人隔天不顧風大雪大,硬是去了莊子探女兒。
沒想到,竟然會在莊子上,見到劉奶娘母女。
“聽說高大夫人被氣昏了過去,莊子上請不到大夫,還是回京里請了大夫趕過去呢!”瑞芳梳了婦人頭,笑盈盈的把才撥好的核桃端給范安陽。
“你當家的待你可好?”每個出嫁后再回府來探望她的,范安陽都要問上這么一句。
原在說高大夫人事情時,口條流利的瑞芳立馬紅了臉,聲若蚊蚋的道:“好。”
“好啊!那就好,他要是敢欺負你,記得回來說一聲,我讓人收拾他給你出氣。”
瑞芳紅著臉點點頭,墨香幾個圍著她說笑,范安陽留她們說話,帶著賀璋家的去了畫室。
“一會兒去庫房找些藥材給高大夫人送去,嗯,咱們要不要上門去探望啊?”
論理是該去,可是去高家……賀璋家的覺得不妥。
“她是小念念的外祖母,她病了,小念念該去探病的吧?”范安陽站在書架前,若有所思的道。
“是該去。這劉奶娘又是怎么混進京來的?”
“誰曉得?”范安陽從書架上抽出本書來,“幫我記著跟祖父說一聲,看是不是該請人給念念開蒙了。”
賀璋家的應諾,“今年咱們府里是不是也要舍粥?”
冬天京里不少富戶都會在城門附近舍粥,范安陽愣了一下,才道:“先查一下往年都是怎么做的,再派人去范府和丁府問一下,對了,還有王府。”
“知道。”
王大姨父在丁府附近買了處宅子,兒女的婚事都要在京里辦,總不好一直住在岳母家里頭,宅子是范夫人介紹的,買下后,丁文芙帶著王進苑忙了好一陣子,總算趕在年前收拾好了,日前才搬進去住,算算日子,后日要暖宅。
范安陽忙又去庫房翻找合適的擺件,準備大姨母家新居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