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安陽和丁筱安姐妹跟高三夫人福了一福,禮數做得周全,轉身走人。
高三夫人氣得臉皮子青紫,心里暗恨,直道,等我女兒進門后,一定要叫她替我報這個仇!
走沒多遠,一位和善的嬤嬤走來,跟范安陽姐妹們施禮,溫和的道,“三位少奶奶安,高大夫人有請杜二少奶奶過去相談。”
范安陽對主家不熟,聞言便扭頭看兩位表姐,丁筱安低聲的跟她說,“這位是安定伯太夫人身邊得用的嬤嬤。”向范安陽介紹完這位嬤嬤的身份,她轉回頭問那位嬤嬤,“我們可以相陪嗎?”
“自是可以,三位少奶奶請隨奴婢來。”那嬤嬤福了一福,在前引路,范安陽雖不認得她,但顯然來赴宴的賓客,有不少人認得她。
范安陽心下暗寬,想來應該不是有人意圖設計她們吧!
來到安定伯太夫人的院子,那嬤嬤領著范安陽她們先去見安定伯太夫人,高大夫人就坐在一旁,看著范安陽露出親切的笑容。
只是看著三個笑如春花般燦爛的少奶奶,高大夫人不免想起自己女兒來,記憶里,明亭就不曾對她露出這樣的笑容來,思及此,心里對婆母的恨意油然而生,若不是她,硬要她把女兒留下,明亭又怎么會被劉奶娘給帶歪了?他們夫妻兩又怎會生隙,女兒又怎么會輕信外頭的傳言,被人所騙,帶著一堆人跟著走,最后死于非命?
安定伯夫人拿了帕子幫高大夫人拭淚,她回過神,很是歉疚的道。“真是對不住,今兒是表姐娶媳的好日子,我卻……”
“你說什么傻話啊!明亭那丫頭難道不是我外甥女?”安定伯夫人嬌嗔道。
“你不是有話要跟杜二少奶奶說?快點說吧!”安定伯太夫人笑吟吟的起身,“你們聊,我這把老骨頭啊!要回去歇一下了。”
高大夫人忙起身,安定伯太夫人笑著要她只管坐,“你別跟我見外。你娘去的時候。可是把你交代給我了,你在婆家受委屈,我們不好幫你出頭。不過讓你有個喘氣的地方,還是有的。”
“多謝您了。”高大夫人福了福,看著安定伯夫人扶著婆婆進內室去,才坐到范安陽身邊。
“我也不跟你客套了。眼看著你大嫂的喪期將過,你公爹他們可有什么打算?”高大夫人開門見山的直接問。“我和你大嫂的父親是寧可別人家的女兒嫁給你大伯做續弦。也絕不同意他再娶高家女為妻。”
高三夫人的態度徹底惹惱了高大夫人,她家明亭尸骨未寒,她嬸子就已經縱容女兒欺負明亭留下的女兒了,要真讓三房的女兒嫁過去。她的外孫女和外孫還能活?
“不瞞你說,那天之所以會把我婆婆氣病,就是因為。她老人家逼我家老爺答應,要是你們家上門詢求同意繼室的對象。若不是三房的女兒,就不許他同意。”高大夫人咬著牙紅著眼道。
“我家老爺不應,她就暈過去,還不許我們請大夫。”硬是糾纏了好一會兒,才大張旗鼓的去請御醫,結果來的根本太醫院供職的御醫,而是外頭請的坐堂大夫,想用個假冒的御醫來哄騙高大老爺,高尚書夫人被他氣病,而且病得很嚴重,想要以此逼他從了她。
只不過,高大老爺為官多年,早就不是那個任憑母親拿捏的少年,也不是那個雖然傷心難過,卻不得不順從母親留下女兒,還要勸服妻子左右為難的父親,更加不是那個任憑父母欲取欲求,只想求父母多看自己一眼的孩子了!
就因為他的軟弱,就因為他渴求父母的關愛,犧牲了和女兒共處的時光,女兒成親,他未能親送,女兒惹禍,他這做父親未能護住她,他記憶里中那個軟糯喊著他爹,追在馬車后不讓他們走,最后被他母親讓人硬抓回去的小女孩,已經永遠永遠的長眠了!
而他的母親卻想要讓三弟的女兒嫁他女婿,還一個勁兒說,老三的女兒可委屈啦!去給她姐夫做填房,去幫你女兒照顧兩個孩子,你這做大伯的,到時候可不能委屈她,要給她添上厚厚的禮才成!
高大夫人當時就站在外頭,聽著婆母那些話,真心覺得婆母簡直就是拿著刀子往她兒子心頭上剜啊!
老三的女兒委屈?給她姐夫做填房委屈?那你別嫁啊!沒人求著你嫁啊!還想要他們給她添上厚厚的禮?想得真美啊!
范安陽沒有把丁老夫人的打算,與祖父已同意的事說出來,畢竟,高氏的喪期未滿,若讓高大夫人知道,杜云啟的繼室已有人選,說不定會火上添油呢!
高大夫人也沒打算從范安陽這里問出什么確切的答案來,畢竟她是弟妹,就算到時候親事是由她來操辦,但她也只是個辦事的,沒有決策權和話語權的。
但是杜家除了這一位,就沒別的女眷可以商議啊!不然要她丈夫親自去跟杜相他們說這件事不成?高大夫人不忍心讓丈夫面對外人自揭瘡疤。
丁筱安小聲的提醒高大夫人,“夫人不妨去見我家祖母吧?”
高大夫人愣了下,隨后才想起來,是啊!丁老夫人,她是杜相的嫡親妹子,又是杜云啟的姑祖母,找她說這件事,應該再適合不過了。
從安定伯府出來,范安陽累癱在馬車里,“真是嚇死我了!這種事都要我來管,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丁筱樂抿著嘴直笑,丁筱安則拿著被褥給她蓋上,“都多大的人了,就這么躺下來,也不怕受寒。”
“有姐姐們在,不怕。”范安陽現在已經很習慣跟這些表姐們撒嬌了,丁筱安輕拍她的頭,“小樣兒!”
丁筱樂挪了過來,“過去一點。咱們擠擠。”
“嗯,擠一塊兒,一起取暖。”丁筱安也挪過來,姐妹兩把范安陽圍在中間,外頭寒風肆虐,車廂里頭,三個姐妹一起縮在被褥里頭取暖。
“樂樂表姐。你那嫂子沒再找你麻煩吧?”
“沒。我跟你姐夫說,就算為了要省錢,也不能拿我家親戚去替她做人情吧?我們上她開的胭脂鋪子買胭脂水粉。她可從來不曾給我們打點折扣的,還在我婆婆跟前說什么,一碼歸一碼,我婆婆也很不耐煩她。”
丁筱樂頓了下又道。“我剛嫁進門的時候,不知為何。我婆婆非常不待見三嫂,后來才曉得,原來她一個表姐懷了孩子總是保不住,所以她就擅自做主。把我婆婆暫放她屋里,給她安胎的送子觀音,轉送給她那個表姐。”
“那是你婆婆的東西。她也敢這樣擅自做主?”丁筱安不知道這件事,聞言大驚失色。
“嗯哼。你們不曉得,那尊送子觀音,是我婆婆當初小產后,她娘一步一叩首去給她求來的,那要是我啊!她老人家要送放我房里,我都不敢要,我那位好三嫂卻問都沒問一聲,就把送子觀音送人了!最好笑的是,她送人之后,還跑去跟我婆婆邀功。”
“你婆婆竟然沒被她氣死,真是氣量大!”范安陽打了個呵欠說。
“可不是,所以她到我婆婆跟前去告我黑狀,我婆婆都沒理她。”丁筱樂也打了個呵欠。
丁筱安檢查了一遍三人身上蓋的被褥,才問:“那么那幅畫呢?他們請人鑒定了?”
“沒,聽說還在我那位好三嫂的手里,我是覺得,既然是那種小鋪子買,價錢又那么便宜,能是真的嗎?怎么還想著請阿昭幫她們鑒定呢?”
范安陽半睡半醒迷迷糊糊間聽到這句,便直覺回道,“可見她們的目的不是在此。”
“那會是什么?”
什么才是她們真正的目的?
“我記得你那天跟我說,不用怕了,因為你三嫂妹妹的公婆已經去任上了。”丁筱安問。“他外放的地方是哪兒?”
“梅州。”丁筱樂也昏昏欲睡,說完這句,車里安靜了良久,忽地,丁筱樂坐起來,叫道:“梅州,那不是杜家大表哥外放的地方嗎?”
“你三嫂妹子有適齡的小姑子?”丁筱安覺得自己好像把線串起來了。
“我記得那天,有個愣頭青來我們家,大總管他們很討厭他,因為他一副親家老爺的派頭,一進門就要求大哥去見他,所以他們就晾著他,我記得他姓崔。”范安陽閉著眼睛說完,頭一歪就睡著了。
反是丁筱樂聽了,睡意全消,“我的老天啊!原來她們打的是這個主意啊!”完完全全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怪不得那一看就知道是假貨的畫,還想要透過她,請阿昭為她們鑒定,原來是想藉此認識阿昭,攀上杜家,好結兒女親家啊!
差點毫不知情被利用的丁筱樂很是憤怒,人家不挑明了說,卻要拐彎抹角的利用她,擺明了就是要利用她,還不欠她人情,她這位三嫂算盤打的可真是響亮啊!
“你啊!都當娘的人了,心里想些什么,別輕易的在臉上帶出來啊!你這樣子回去,肯定要得罪人的。”丁筱安比妹妹更早想通,不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婆家雖沒有像妹妹三嫂這樣的嫂子,卻也有差不多脾性的族親。
“我,我從來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可她,她!”說不下去了,丁筱樂氣得咬牙。
“你知道她是這樣子的人,日后就提防著點,別輕易的被她算計就是。”輕拍妹妹的頭,安撫道,“防著她一點,面上過得去就是了,別輕易跟她撕破臉,不然難做的是你婆婆,你婆婆向來疼你,你總不好給她添麻煩吧?”
丁筱樂頜首,看著已經睡得打呼嚕的范安陽,忍不住伸手捏了她鼻子一下,范安陽伸手胡亂揮了揮,翻個身又睡過去了,叫丁筱安好生羨慕!“這丫頭也未免太能睡了。”
“能睡也是福啊!”丁筱安看妹妹腦袋一直點啊點,干脆伸手一推,讓妹子躺下去和范安陽一起打呼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