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胖胖25指出的一個bug,就此將大長公主改為長公主。在明制中,皇姑曰大長公主,皇姊妹曰長公主,皇女曰公主。我資料沒查好,抱歉。)
兩人看了杜鵑,又進了竹園,最后到了園中的池塘邊。
北方不比江南,處處是水。臨江宣平候府能有一個如同小湖那么寬的池塘,園中也處處都是溪流水景。但這長公主府,各種極盡奢華,但水景卻不多,中間園子開了一塊方圓五、六畝的池塘,便已是很不錯的景致了。
“走吧,那邊有條船,咱們上去,叫船娘把船撐到池塘中央去。”岑子曼興致勃勃地拉著夏衿往池塘邊走去。
“等等。”夏衿拉住了岑子曼。
“怎么了?”
夏衿用下巴點了點前面的方向:“我好像看到那位嘉寧郡主了。”
“啊?”岑子曼轉頭張望,“在哪兒?”
“左前方那棵榆樹前面的池塘邊。”
岑子曼將視線移了移,終于看到了安以珊那身顯眼的玫瑰紫牡丹花紋長裙。
“咦,她在那兒干嘛?”岑子曼見安以珊一個人站在那里,不光跟她在一起的許睛等人不見了,便是跟著她的丫鬟婆子也一個都不見,不由緊張道,“她不會有什么想不開,要跳水吧?”
在臨江落過水,差點被淹死,岑子曼對池塘這種地方,有一種莫名的恐懼,站得近些就覺得心里發慌。所以看到安以珊就站在水邊,往前走一步就落入水里了,她不由得緊張起來。
她轉頭對丫鬟雪兒道:“你去,把嘉寧郡主安全帶回來。”
雪兒正要過去。夏衿卻一把拉住她:“等等。”
岑子曼詫異地看了她一眼,繼而輕輕蹙眉,心里忽然不悅。
她還以為夏衿是因為嘉寧郡主剛才對她無禮。所以不愿意幫她一把呢。
“我看到你表哥過來了。”夏衿指了指另一個方向。
岑子曼轉頭一看,果然。從另一頭的小道上緩緩走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是蘇慕閑,后面跟著一個小廝。
蘇慕閑慢慢地踱著步,表情閑適安然,一邊走一邊還打量著四周景象,似乎是賞景走到這里來的。
“表哥?”岑子曼看看蘇慕閑,再看看嘉寧郡主,上齒咬住了下唇。
“姑娘。”雪兒喚了一聲。請示自己還要不要過去。
岑子曼連忙擺擺手:“不用去了。”皺著眉,眼睛緊緊地盯著那邊。
夏衿眼尖,看到榆樹后面的樹叢時不時地動一下,再看看蘇慕閑那閑適的表情,便知兩人并不是約會,而是安以珊單方面地想干點什么。
她看了看離安以珊只有一步之而遙的池塘,對岑子曼道:“你要是不想有嘉寧郡主這么一個表嫂,你就朝你表哥喊一聲。”
“啊?”岑子曼一時沒反應過來。
待她轉過頭去,想明白夏衿是什么意思,準備朝那邊叫喊時。只聽“撲通”一聲,安以珊已經跳進池塘里去了。
“啊!”一個小丫鬟從樹后跑了過來,對著池塘看了看。哭叫道,“郡主,郡主……”
然后她轉過頭來,看到蘇慕閑,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跑過去揪住他的衣服就大哭:“候爺,候爺,求求你救救我們郡主吧。郡主她掉到水里去了。”
而那邊嘉寧郡主已在水里手腳亂舞,一個勁兒地撲騰起來。
蘇慕閑大概是剛才看到嘉寧郡主了。急急地轉了身,正要離開。可還沒來得及走。就聽到那邊叫喊,緊接著就被小丫鬟把衣服給揪住了。
他轉過頭來。朝池塘看了一眼,對小廝道:“阿硯,你會游泳吧?趕緊下水去把郡主給救上來。”
“啊?”阿硯和郡主家的那個丫鬟都呆愣住了。
嘉寧郡主設這個計,就是引誘蘇慕閑下水救人。年輕男女在水是衣衫單薄,又肌膚相親,一個未嫁,一個未娶,再沒理由不成親的。如此,她就能嫁給蘇慕閑了。
卻不想,蘇慕閑竟然叫他的小廝下水救人!
男仆碰到千金小姐的身子,是對那女子極大的侮辱。任何主子,只要自己有辦法,就不會對男仆下這么一個命令。
小丫鬟怒了:“候爺,我家郡主金尊玉貴,哪能讓男仆碰她的身?你叫小廝救人,是何用意?想要侮辱我家郡主不成?”
“哎,嫂溺叔援,事當從權。阿硯不下水沒辦法呀,我又不會游泳。”蘇慕閑攤攤手道。
“你撒謊!”小丫鬟看主子在水里撲騰的時間久了,蘇慕閑這里還穩坐釣魚臺,說話仍然不緊不慢,聲音都急變了,“去年你回來時,還下水救過小郡王!”
“唉,那次之后,我就怕了,再不敢下水了。”蘇慕閑一臉為難的樣子。
小丫鬟跺跺腳,急得眼淚都下來了。
“候爺,小人到底要不要下去救人?”阿硯請示道。
蘇慕閑一指小丫鬟:“聽她的吧,她說救你就去救,她說不救就不救。”
“候爺!”小丫鬟大叫一聲,“你見死不救,你就不怕王爺找你麻煩嗎?”
蘇慕閑將臉一冷:“你是她的丫鬟,主子有危險你都不救,還有精力跟我在這吵架,其罪該死!”
蘇慕閑這話說到后面,表情極為凌厲,那小丫鬟頓時被嚇得面色蒼白,半天說不出話來。
此時雖已四、五月,但池塘里的水還是很涼的。即便那處水并不深,安以珊在冷水里撲騰久了,又驚又怕又冷,終于頂不住,慢慢地沉了下來。而蘇慕閑冷眼看著平靜下來的湖面,臉色冷凝,只不作聲。
“這、這這……”這邊的岑子曼看這情形,結巴著不知說什么好,抬腳就想往那邊跑。
她這是準備要去救人。
夏衿一把抓住她的衣衫。
“喂,你干什么?再不救她就死了。”岑子曼又急又怒,伸出腳就想將夏衿踹開。
夏衿將身體一避,平靜地道:“她死不了。那樹叢后面藏著人。”
岑子曼一愣,朝那邊看去。
“她只是想算計你表哥,好嫁給他。不是真的想死。”夏衿又道,“現在只看誰堅持到最后。你過去了,就是添亂,沒準那刁蠻的郡主到頭來還把氣撒到你身上。”
岑子曼想想安以珊那脾氣,抿了抿嘴,站在那里不再動彈。
而那邊小丫鬟看到自家郡主起先還掙扎幾下,現在沉下去好久沒浮上來,偏身邊的蘇慕閑還無動于衷。她終于忍不住了,高聲叫道:“吳嬤嬤,張嬤嬤,快,快救郡主。”
旁邊的樹叢里飛快地竄出兩個人來,朝池塘飛奔而去,衣服也來不及脫,“撲通”一聲跳下了水,朝安以珊沉下去的方向游去。不一會兒,就把安以珊的從水里托了出來。
安以珊雖然喝了幾口水,但神志還是清醒的。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像一只離了水躺在陸地上的魚兒。
兩個婆子將她拖到了岸上,小丫鬟趕緊伸手去扶,又不停地拍背,給她控水。
百忙之中,她還不忘回頭看上一眼,想讓蘇慕閑上前關心幾句,好歹別讓自家郡主白受這一回罪。
然而這一看,她卻是一呆。
此時除了她們這幾人,四周一片寂靜,哪里還有蘇慕閑主仆的身影?
她回頭看著連連咳嗽的安以珊,眼淚忍不住“嘩嘩”流了下來,哽咽道:“郡主……”
這邊廂,岑子曼呆呆地看著安以珊像死狗一般被拖上來,而蘇慕閑事不關已的轉身即走,連看看安以珊是否安好的舉動都沒有。她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喃喃道:“他、他竟然……”下面的話卻不知如何去說。
夏衿也在心里唏噓:當年那個看到小乞丐被打,不知有沒有危險就沖上去救護的干凈澄澈的少年郎,如今也變得精明而冷酷,如同一張潔白的紙,終于被這世間的陰暗面染黑了。
而當初率先在那張紙上點上墨點的,是她。所以看到這樣的蘇慕閑,她不知應該感到欣慰,還是應該感到愧疚。
不過,這世上的陰暗面是如此之大,魑魅魍魎無處不在。一只能血淋淋的撕碎獵物的老虎,總比一只善良的小白兔活得更久一些吧?蘇慕閑能不濫發善心,冷酷地看著對方所施的陰謀詭計在陽光下破滅,這樣的他,比起以前來會活得更輕松,也能走得更遠。
她還是應該為他感覺欣慰才對。
看到那邊的下人拿了厚披風,給安以珊披上;又從食盒里拿出一碗姜湯給她喝。有條不索地做完這些,這才扶著她走了。岑子曼站立在那里好半晌,這才轉過身來,對夏衿道:“走吧。”
夏衿看她一眼,沒有說話,只跟在她身后朝前走。不一會兒,她跟著岑子曼回了牡丹園。
接下來的半個時辰,岑子曼哪兒都沒去,只坐在蕭氏身邊默默吃點心喝茶。蕭氏感覺女兒情緒似乎不對,又陪著那些貴婦聊了一會兒天,就站起身來告辭。
她們來的時候乘了三輛馬車,蕭氏一輛,岑子曼和夏衿一輛,還有一輛坐著丫鬟婆子。
出了長公主府,站在馬車前,蕭氏朝岑子曼招招手:“曼姐兒,來,娘有點事要跟你說。”又歉意地對夏衿笑一笑,“是親戚家的一點子事,我跟她說說。夏姑娘你一個人坐車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