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院里,羅夫人沐了浴更了衣,便坐不住了,起身去了主院,跟宣平候老夫人道:“鄭家那邊,還是我去說吧。言情這樣也有誠意一些。”
宣平候老夫人知道她是寧愿自己得罪鄭家,也不愿意讓岑府受罪,倒是挺欣賞她的做法。
她也不阻攔,對羅夫人道:“你既要去,那便去吧。不過去到那里,你也別說退親的事,只是說聽說我病了,到京城來探探病,順便拜訪他家一下。”
“為什么?”羅夫人奇道。
難道……她的思維轉了好幾道彎,以為是剛才她跟夏衿說的話被宣平侯老夫人知道了。
她心里這么想,嘴里也就試探著問了出來:“是不是夏衿跟你說了什么?”
“夏衿?”宣平候老夫人詫異地道,“沒有啊!”又好奇地問,“怎么?你跟她說了什么?”
“沒、沒怎么。”羅夫人很不想讓人知道,正是因為她嫌貧受富,才導致了兒子離家出走。
宣平候老夫人見狀,也不好再問。
“那我去鄭家了。”羅夫人站了起來。
“去吧。”
既是上門拜訪,羅夫人先派人遞了帖子,待收到鄭家的回帖,這才坐車去了鄭府。
鄭夫人正在家里為女兒的事苦惱呢,接到帖子,看到竟然是遠在臨江的羅夫人來訪,不由得甚是詫異。遣了下人送回帖,便換了衣服去了前廳,等著羅夫人的到來。
而那頭鄭婉如聽說羅夫人來了,以為是來下聘的,在屋子里大吵大鬧。丫鬟沒法。只得匆匆出來,悄悄告訴了正在待客的鄭夫人。
鄭夫人心里煩躁,臉上卻是一點也沒表露出來,笑問羅夫人:“怎的忽然到京城來了?也不事先說一聲,我們好派人去接你。”
羅夫人道:“聽說我那姨祖母身體不太好,所以過來看看。”
鄭夫人心不在焉的跟羅夫人閑聊著,見她并沒有說聘禮的事。心里松了一口氣。
知道了彭喻璋退親的事。鄭婉如在家里又哭又鬧,甚至鬧著絕食。她實在是被鬧的沒辦法。如果這時候羅夫人再來下聘,那無異于雪上加霜。把她女兒推到深淵里去。
想到這里,她不由得埋怨公公。自家侄兒那么優秀的一個人,不知為何,伯父和公公就是看不上。不同意將鄭婉如嫁給他。要不然,也不會鬧到現在這種局面了。
羅夫人謹遵宣平候老夫人的囑咐。就當走親戚,半個退親的字也不提。說了一會子閑話,便告辭離開了。
鄭夫人匆匆回了后院,看到女兒把東西扔得到處都是。躺在床上凄凄婉婉地哭著,一屋子的丫環都手足無措。
她嘆了一口氣,對女兒道:“你別鬧了。羅夫人不是來下聘的。”
“娘,您就去求求祖父。讓他答應我嫁給表哥吧。”鄭婉如紅腫著眼哀哀地哭求著。
鄭夫人嘆了口氣,只得起身去了前院。
鄭婉如的祖父是鄭尚書的親弟弟,因仕途不順,早已致仕,平時只在家里吟詩作畫。聽聞兒媳婦有事求見,他只得將棋譜放下,讓她進來。
待得聽兒媳婦吞吞吐吐地將來意說了一遍,他便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你不用再問了。你只需要記得,這親事是你伯父做的主,他覺得彭家不宜結親,那便不宜結親。如果如姐兒對羅家這門親不滿意,倒是可以另選一門。”
聽得這話,鄭夫人十分不悅。她就是彭家的女兒。公公當著她的面說彭家不宜結親,是個什么意思?
她賭氣道:“我們彭家門戶低,配不上鄭家,我也沒眼光,不知道應該找什么樣的人家才配得上鄭家姑娘,還請公公明示。”
鄭老太爺見兒媳鉆了牛角尖,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他雖然官做得不大,人卻不糊涂,自然知道大哥不同意讓鄭婉如嫁到彭家,是什么原因。
前幾年彭其錚沒少在他們耳邊嘀咕,說燕王怎么怎么好。他們都是在朝堂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狐貍,哪里不知道彭其錚話里所透露出來的意思?只是鄭家已做到文官之首,潑天的富貴就在手中握著,哪里用得著再轉去依附逆賊?
他們只裝作聽不懂彭其錚的意思,自然也不同意將鄭婉如嫁到彭家去。
鄭婉如的娘,是十幾年前娶進門的。那時候燕王還是個毛頭小子,不成氣候。即便燕王謀逆事發,皇上是個明君,也不會因為十幾年前的一門親事遷怒于鄭家,讓鄭家受牽扯。但要是現在讓鄭婉如跟彭喻璋成親,意義就不一樣了,這可是跟燕王站在同一條戰線的標志。鄭家要說不知道燕王要謀逆,跟他們不是一伙的,誰也不會相信。
當然,退一萬步來說,如果燕王謀逆成功,鄭家憑著跟彭家的姻親關系,只會成為新君拉攏的對象,絕對不會被清算。
左右逢源,何樂不為?
但是這些話他并不好跟兒媳婦說,只是拿出公公的款來,喝斥道:“你伯父做出來的決定,自有他的考量,又豈是你所能明白的?彭家的親事不行,叫如姐兒趕緊死了這份心,不要有什么不該有的想法。”
鄭夫人沒法,只得把這些話跟鄭婉如說了。
鄭婉如見這么鬧根本沒用,只得使出殺手锏,把被表哥破了身的事情告訴了鄭夫人。
鄭夫人大吃一驚,叫道:“如姐兒,你怎的這么糊涂?還沒成親就這樣,即便嫁了他也要被他看輕的!”
鄭婉如大哭:“我有什么辦法?事情都這樣了,不能嫁給表哥,讓我死算了。”
她跟彭喻璋自小一塊長大,一直以來家人都拿他們來打趣,說他們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她也以為自己長大了定然要嫁給表哥。卻不想她十三歲,表哥十四歲那年,岑家忽然來提親,然后岑家跟彭家迅速就訂了親。她這才懵了,使出渾身解數讓彭喻璋喜歡上她,到后來她不惜委身于他,就想挑唆彭喻璋去跟長輩鬧,讓他退了岑家的親事轉娶她。
卻不想彭喻璋雖然跟她甜言蜜言,吃干抹凈后卻死活不去退親。她現在是有苦說不出,只得使出厲害手段,讓彭喻璋跟岑家退了親,現在再如何,她也要嫁給表哥。
鄭夫人看女兒鬧得實在太厲害,沒有辦法,只得去找的丈夫。
彭老爺也是個頭腦清醒的,而且他自家的女兒鬧著要嫁給彭喻璋,他又娶了彭家女兒做妻子,所以對于朝堂上的站隊問題,伯父和父親曾細細的把其中的關系跟他分析了一遍,讓他把握處理好跟岳家的關系。
此時見妻子來說女兒的親事,他便搪塞道:“這門親事不光是伯父和父親不同意,即便是你哥哥也不同意,這可不是我能決定的。”
鄭夫人只得回了娘家。
彭其錚聽說妹妹回來了,便知道他的來意。見了面聽她吞吞吐吐的把來意說完,便道:“我聽說血緣太近,生出來的孩子,十有都會有問題。璋哥兒和如姐兒是親親的表兄妹,血緣實在太近了。我們彭家子嗣不豐,我只得璋哥兒這么一個兒子。如果他生的孩子有問題,我們彭家可就斷了香火。所以為了子孫后代著想,這門親事我不能答應。”
這話說的彭夫人啞口無言。她又氣又惱,勉強在那里坐了一會兒,跟哥哥嫂嫂說了兩句廢話便告辭回家了,回家之后極力的勸說鄭宛如:“你跟彭玉章無緣,這門親事你還是放棄吧。”
鄭婉如哭得昏天黑地,卻又沒有辦法。她是一個極愛惜自己性命的人,自然不肯為了不愿意為自己退親的彭喻璋丟了性命,無可奈何,只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等著嫁給羅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