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好丈夫

116 京城租妾

“……老大人的話,云記住了。”

樓云拱手而笑。

新任參知政事謝深甫如今年上七十,銀發如雪。

他坐在馬上,雙目精光內蓄,看起來再活十年也不是問題。而他含笑下馬,昂首回府的樣子,半點也不像他五年前告老隱居時,向官家上奏的“病體支離”。

謝府門子們恭迎老大人回府,樓云重新上馬,暗自沉思著他剛才說的話,搖了搖頭。

謝老大人和官家一樣,也是以為他退親是為了避嫌。

他暫領了大理寺丞的職務,在馬背上想著大理寺的案子,還有順昌縣主兩位涉案的兄弟。

自有樓葉替他牽馬,樓春幾名家將相隨,從謝府所在的豐禾坊緩蹄而過。

樓葉在鴨筑山駐馬寺里大意被擒,所以沒有被他直接踢到泉州水師里去歷練。而是把他留在身邊當了大半年的長隨兼騎仆、門子之類。

反正就是專門讓他應付并不擅長的迎來送往。

只不過,身在京城,樓云當然不能完全指望樓葉來替他得罪人,所以樓春那討喜的娃娃臉也一并留了下來。

此時,樓春遠遠望著前面的酒樓幌子,在馬上斜了身。

他悄悄在樓云耳邊說著話,小心掩蓋著喜色,道:

“大人,小人已經去打聽了。昨天周大人請大人飲酒的熙春樓里,那位說書的小娘子她姓史,小名叫惠英。”

樓云回過神,無語地回望著他,“你沒事打聽這個干什么?你看上了?看上了也忍著。我現在沒辦法幫你去提親。”

家將們忍笑的聲音響起。樓春覺得很委屈。

樓云回到京城,就被官家授了權大理寺丞的官職。

因為原來的大理寺丞劉大老人氣喘發作,沒辦法審理宗親趙郡王的銅鏡案。

為了不得罪太后和宗室,這個職位人人避之不及,就連樓云也犯了難。

他被授了官做銅鏡案主審。順昌縣主家的兩個兄弟卻因為此案被押在大理寺監牢里。

按大宋律,他是應該要回避的。

所以他就試探著向宗正司趙宗正,提起了解除他和順昌縣主婚事的意思。

樓春知道,大人暗中也向順昌縣主的父親開國男趙爵爺遞了消息,答應一力保全他的兩個兒子。

還答應,等他回泉州府。就在府學里挑選品貌雙全的富家舉子,為順昌縣主安排婚配。

樓府送過去的彩禮也不用還了,就當是縣主將來的嫁妝。

趙爵爺那邊,簡直是喜從天降。

兒子有救女兒也不愁嫁,就算舍不得樓云這個金龜婿。也忙不及地答應了。

反正樓府退親的理由也是光明正大,叫女兒沒臉的不會是退親的樓府,而是那兩個至今還在牢里沒出來的哥哥。

沒料到,今天一進宮,樓春和家將們在天啟門外等著樓云時候,就聽到宮里傳出了消息。

官家在垂拱殿中召見樓云時,就切切勸慰,讓他完全不用退親來避嫌疑。

——官家錯了。

樓春搖著頭。他不是官家,所以他清楚樓云這退親的意思八成是來真的。

因為最近一年多來,他就像是個變了個人。

否則他何必為樓云去打探昨天那位美貌史娘子?

自從樓云前年在蕃商大會上起了心。讓駿墨出去跟蹤了一名女子,到后來確認這女子是順昌縣主,而后順利訂親,接著他去東海——現在算來都快是兩年了。

這段時間,樓云早沒和府里兄弟們一起去逛過妓寨,他也再沒有召過官伎們陪宴。府里的絕色夷女更是不用提了。

官伎們向來是私下唾罵著,酸著順昌縣主是個狐貍精。

連樓大他們這些兄弟。也以為樓云是為了順昌縣主打算收心娶妻了。

但樓云從唐坊回來的路上突然又改了性子。

他不時就召了林行首、樂清兒等人一起聽曲兒喝酒,他還經常還把他們兄弟一起叫上桌去。男男女女大家一起賭酒說笑。

酒后做了什么,大家都是男人自然也是明白的。

他這做親隨的就應該有眼色:

大人這是新鮮勁過了,對順昌縣主這門親事不太上心了。

如今這退親的口一開,他當然就要重新開始倚紅偎翠。就連樓大臨去泉州城時,還特意叮囑過他,讓他好好照顧大人。

所以昨天宮中畫院待詔周大人請樓云在熙春樓里吃酒,他就注意了,樓里那位從城北北瓦子請來講《隋唐史》小說的史娘子,應該是樓云喜歡的模樣。

“昨天那位史娘子,小人覺得她很像樂清兒姑娘。”

樓云含蓄地暗示著,

“樂清兒?”

想起被他遣回泉州去的官伎樂清兒,樓云更覺得莫明其妙,

“在船上時我雖然時常召她陪席,但那不是因為她嘴最甜,拍馬屁的功夫一流嗎?陳洪有意納她為妾,我離開唐坊時他就和我提了。我當然要多照顧她幾分。”

“大人不是想把樂清兒姑娘留下來的嗎?”

樓春比劃著,因為做幫閑拉皮條的時日太短,又不如樓大沉得住氣,他終于沒能忍住,直接說著,

“云哥你在山里的時候,不是挺喜歡樂清兒那樣圓臉,大眼睛的姑娘?陳綱首要納妾,咱們就不和他爭。但史姑娘的模樣比樂清兒還要叫人喜歡——”

他記得,樓大說過,樓云如今讀書做官了,所以把以前西南山里的規矩全都改了。

他就算看上了什么人也絕不會和以前一樣親自去勾搭,送送獵物唱唱歌,然后再拉拉小手什么的,他是絕不會干了。

這時候。就要他們這些心腹隨從們上陣,打聽對方的來歷、出身

“樂娘子她是泉州官伎,私留在你身邊叫御史知道了,是要被彈劾的。但酒樓里的那位史姑娘,她還是良家出身。學了祖傳說書的手藝。最會說的兩套書就是《舊唐史》和《隋史》。大人昨日不是聽得很喜歡,還打了賞?你要是覺得她還行,在臨安城這些日子和她說好,進府做妾。走的時候也不用帶她回泉州。豈不是兩便?”

樓云一口氣分析了樓云在京城租妾的利弊,又補充了一句,

“云哥。她雖然不會唱曲,聲音卻又甜脆,說書時的表情更好看。以我看她的容貌還在樂清兒之上。”

“……林行首的容貌還在樂清兒之上吧?

樓云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樓鈴還是圓臉大眼睛呢。”

“那怎么能一樣?”

樓春卻把頭搖得潑郎鼓似的。

他自認兄弟十幾年,還是深知樓云對女子的喜好。

林竊娘被看重。那是因為她本是官宦出身,精明知分寸更甚她的容貌。

樓鈴在他們這些兄弟之中最得寵,也不見得就因她最小是個女子,也是因她長得可愛。

圓臉大眼睛的甜模樣,不但樓云從小就愿意哄著她玩,他們兄弟也是愿意寵著她的。

但是——樓云在山里第一個相好,就是圓臉大眼睛的。

可惜那相好死得太早,沒辦法享云哥的福。到山外來做官夫人。

樓云當初回山接他們兄弟,也是想去接她的……

“……以后不用替我想著這些。”

樓云沒好氣地甩了他一句,心里也有些煩惱他回大宋時在船上過得放浪了些。現在公事還沒完,樓春這小子居然都惦著給他安排女人,

“有空多想想,你要是去了江北邊軍,遇上金人偷襲能不能逃得回來吧。”

說話間,他正騎馬經過了熙春酒樓下。

說史的史蕙英當然不在。但因為此時的酒庫都歸官府所有,熙春樓是酒庫附建的大酒樓。酒樓上沿廊站立的女子。都是花枝招展的官伎。

樓春悄悄偷看著,這些站樓的官伎姿色平常。

但樓云仍然抬起頭。向其中一位官伎微微笑了一笑。

果然還是圓臉大眼睛的女子。

他就好這口。

聽駿墨說過,順昌縣主應該是小鵝蛋臉,彎眉杏眼,偏瘦的模樣。

和季坊主很像。

季坊主他樓春可是見過的,那是位美人,但不是樓云喜歡的圓臉大眼睛。

所以,順昌縣主才沒辦法一直叫樓云在意呢。

如今都要退親了。就更不用提了。

樓春暗暗地打著主意,務必讓樓云在臨安城過得舒心暢意,夜生活多姿多彩。

“大人,陳綱首他們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

牽馬的樓葉久久聽不到他們說話,便也開了口,抬頭看著,“樓鈴一直在念著那寺奴。”

“等回泉州城再說吧。”

樓云知道樓葉在替樓鈴求著情,想托他問問那寺奴阿池的下落。

這幾天樓鈴在家里都快把他煩得不行,就因為陳家送了消息過來,季坊主姐弟帶著三百戶坊民回大宋了。

十三天前起程,按說就是這幾天到明州港。

其中還有阿池。

“等陳文昌和季坊主成了親。我再去拜見季坊主,透過她再問問樓鈴的事。”

樓云回想著臨走時為她和陳文昌初步說定的婚約,只覺得事已至此,他總不至于還要在心里糾纏不清。

要借酒澆愁,失意放浪他已經做過了。

他只是伸出手指按了按額角,皺眉沉吟著,道:

“我看那阿池并不好說話。”

樓葉也覺得阿池未必就有要娶樓鈴的意思,直接去提親只怕會讓樓鈴得個自作多情的結果,連忙答應,道:

“是,大人。樓鈴還小,她不知道外面和山里不一樣呢。季坊主卻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