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辰早在席上就觀察著他的神色。
要不是看著他對楊妙真不近不遠地,沒有季辰龍那一看到可憐女子就要去關心的爛好
心,她還真不會馬上接他的婚貼。
“青娘,你只管放心。”
樓云陪著笑,不知道她對楊妙真的事打聽了多少,他只能含糊保證著,
“我以前偶爾會和娘子們多說說話。但后來我也改了。”
季青辰聽他這一說,就想起了季辰龍。
然而瞥著門外樓春、樓蟋兒那一堆的家將兄弟,她覺得樓云和季辰龍畢竟不一樣。
“二郎他也是……他也是從小太孤單了些,所以免不了要去和人交好。”
她不忍心說季辰龍喜歡做圣父關心別人是性格使然。
他關心失戀的仆喜娘子,除了要利用她,還是因為他骨子里有討好別人求認可的習慣。
她要這樣說,豈不是也是在說樓云?
但她腦子里還有一些記憶,記得十歲前在小漁村里,季辰龍本來是村長的兒子。
他將來是要接著做村長的。
但他身體比較弱,在家里做活比較多,無法出海捕漁。
偏偏季辰虎從小又強壯又膽大,村子里和他們同輩的孩子都喜歡跟著季辰虎……
季辰龍這小孩子因為不甘心,本能地讓自己時時去關心別人,幫助別人,讓村子里的孩子們都喜歡他。
他們有話就和他說,被季辰虎欺負了也找他評理。
他不喜歡這樣交際的。
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辦法保住自己的位置。
在小漁村里,認字的其實沒什么用處的。
膽大有力氣才重要。
后來到李家做了上門女婿,他這樣討好人、關心人才能讓自己生存的性格就越來越明顯了。
就算他早已經不是小孩子,他早已經聰明有心計會做生意,得到了北坊上萬人的擁戴。
但他心里的陰影還在。
他還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隨時都想讓身邊人承認他的小孩子。
西南夷山里身強體壯兄弟眾多的樓云,,他和季辰龍畢竟是不一樣的……
“其實這回他去金國做官,我還以為他改了這毛病了。”
她苦笑著。
二郎和三郎不和,除了季辰虎在疫病時搶了二郎的藥,更有他們從小就有的心結。
現在季辰龍自立門戶,冒著被金人發現的風險想辦法做官,把唐坊讓給了三郎。
她知道他是想從以前的恩怨里走出來,所以她愿意支持他。
但她沒料到,事情并不會如她所想的那樣順利……
想改變就要付出代價。
他為了在金國做官,卻和李海蘭鬧翻了。
季辰龍坐在回宿州的漕船上,徹夜未眠。
那一天他在田莊里勸李海蘭跟著他離開,結果,她根本沒興趣聽他說起他以后要回大宋的事,她也拒絕了他逃宮的要求。
她只是寫了一封信讓他帶給季青辰。
他無法入睡,索性起船點了燈。
季辰龍拆開了那封信。
其實不看他也知道寫些什么。
無論如何,當初要不是阿姐的堅持,他本來是打算按當初和義父的約定,同時娶了李家三個女兒的。
這樣才不會有人傷心。
可是海蘭她不愿意。
海蘭是小女兒,因為母親不在,她從小就被阿爹和兩個姐姐讓著,寵著。
她太自私霸道了。
那時,就算大姐墨蘭沉默不出聲,二姐秋蘭哭著求她,她也咬牙沒有點過頭。
因為她知道季青辰會支持她。
所以,她在信中寫了,
“阿姐,出了唐坊,到了金國我總算才明白。以前我就算心里不高興,也必須忍著。
那不是因為有大姐和二姐。”
而是因為她自己。
她不應該喜歡季辰龍。
“我以為,只要我有想要的東西,所有人就會像大姐和二姐一樣,全都讓給我,讓我高興。”
然而,出了唐坊,猛克奴主家的娘子仆喜可不會讓著她。
但她李海蘭,卻從來不是弱者。
“我去罵三郎一頓。你幫著我把遲冀北調到淮陰縣去。好不好?”
季青辰站了起來,走到樓云身邊拉著她的衣袖。
看著她的笑顏,聽著她軟語央求,樓云覺得實在沒辦法拒絕。
更何況,季青辰說好把親事訂下來,她就要離開楚州去高麗轉船。黃七郎的海船已經
在港口附近準備接她了。
他卻在想怎么開口讓她等幾天。
完顏景的生日快到了,按禮節趙官家會派使節去金國為完顏叔叔賀壽。
她如果雜在使節團里去敵國好歹安全一些。說不定他還能送一段路程。
為了以后好勸說,現在遲冀北只能先犧牲了。
他在心里罵著遲冀北多管閑事,又嘀咕著季青辰的心腹媽媽們小道消息太多。
就因為他要讓張學禮去季府遞貼子求親,季青辰就招了勞四娘來問。
季府里當然要準備一二才好。
結果,三郎這個弟弟這幾天還在淮陰縣沒有回來。
季青辰便決定,在水亭里吃完干果零食就坐船去淮陰縣。
看看他到底在那里干什么。
樓云不放心,當然就要陪著她。
“我隨你一起去吧。”
他無奈站起,答應了從淮陰回來,就把遲冀北調去做縣尉。
反正他家老爺子和張學禮關系好,早就提過想要為兒子謀個官身。
他如此體貼,卻被她譏笑要當面看著她罵弟弟,才覺得對遲冀北公平。
樓云只當是沒聽到。
茅草亭子下面就拴著好幾條半舊的方頭中型河船。
從大清河去淮陰縣極是方便。
他在艙中坐好,看著勞四娘走進來那模樣,知道她必定還要和季青辰稟告三郎府里的事情。
剛才就是因為這管事娘子稟告了一件事,才讓季青辰覺得,還是把遲冀北調開才行。
“許娘子在不在府里?”
“大娘子,今日是蘭英社的社日,許娘子在龍王廟前租了場子,開了箭會。這回她經遲社主的引介,在楚州城為秋蘭娘子說了一門親事。”
“為秋蘭?”
季青辰吃了一驚。
她剛才只是聽勞四娘說了,許淑卿為坊民說親,有遲冀北在中間牽線,她覺得不太妥當。
現在聽得這親事竟然是為了李秋蘭,她就更覺得不好辦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