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罷廢了淮東節度使的官位,調我回京城而已。熱門小說官家也會怕我權重難制。但我畢竟是文臣出身,不是岳王爺那樣的武將——她何必這樣辛苦。大韓難道不是更招官家的忌?”
樓云嘆了口氣,又開始心虛碼頭的事沒辦成,張學禮只笑道:
“這是大人當年棄武從文的先見之明——季娘子只怕是想多攢些嫁妝罷了。”
季青辰梳洗打扮,換了一身顯福態的銀灰色出毛錦裙坐在后堂上。
也許是她頭上珠光寶器的釵環晃瞎了韓娘子的眼,她看著季青辰瘦成鬼的臉半點也沒有吃驚。
謹慎小心地請了安之后,她就恭敬站在一邊。
季青辰好奇地看著茶商府的另一位陳娘子上場表演點茶。
她在長案前挽了衣袖,取了沙壺。案邊銀紅炭火上烹著滾水。
她的動作精致好看,分、點、抹、定一處不錯,茶香四溢間,季青辰便也伸手接過了她奉上來的一盞香茶。
“不愧是茶中行首。”
不用韓娘子在一邊輕聲稟告,駿墨也有打聽來的消息暗中告訴了她。
這陳娘子的茶道手藝在韓府仍是一絕。
陳娘子不管家。
她只需跟著家中老少夫人們在女眷中應酬。
江西茶商多,飲茶成風。
女眷們時不時就要辦一次茶社,來一次斗茶。
她的斗茶就從沒有輸過,如此讓韓府賺足了臉面。
季青辰端詳著手上的茶。熱門
這是一盞上品汝窯黑瓷所盛的白毛葉茶。
葉白盞黑,冷色透出碧紅色茶汁的濃艷,可謂是色香雙絕。
“這一盞,我們江西喚作是陌上香。”
韓娘子在季青辰面前已經不敢側坐,恭立一邊,親手上前接了茶蓋。
“還請季娘子賞茶,不知與宮中相比如何?”
季青辰笑了起來,道:
“皇后娘娘和各宮娘娘們不時也有斗茶之會,想來你們也是聽說了。只不過。我身為外命婦,又是外夷出身,在這樣的茶會里只能敬陪末座,討得一盞殘茶入口罷了。”
“文安縣夫人真是太謙了。”
韓娘子過來抱大腿的渴望很明顯。“官家如今獨寵皇后,誰不知道夫人是皇后殿上的常客,坤寧宮里的謀主?”
季青辰表示,不用把謝尚宮運籌幄的功勞算在她的頭上。
她和官家真的不熟,爭寵什么的她只能干看著。
至于現在官家只在皇后殿歇息。那不是因為謝宰相的朋黨樓云在守著楚州嗎?
樓云說過,這就是官家用行動在向他表示:
我看好你,一定要守住!
守不住也不許投降!
勞四娘站在季青辰身后,忍不住就從鼻孔里噴了一口氣。
季家的背景沒調查清楚就敢上門,還敢想出招攬興盛船幫的主意來向大娘子開口,韓家也不怕被笑掉了大牙。
江西韓家果然是沒見識的土財主。
拼不過季家這樣撞大運的暴發戶。
季青辰捧茶輕啜一縷,畢竟也吃了一驚,唇齒生芬倒也罷了。
這茶苦后生甘,余味無窮也不算是出奇。。
但能在舌尖上品出前、中、后三層茶味,卻是真功夫了。
看在陳娘子的真功夫份上。她扯了扯唇,淡淡笑著,道:
“聽說,你們韓二老爺在紹興府買了一處宅子,送給了王大人的外室父母?”
她嘴里的王大人當然就是王世強,茶商在攀附大小韓居然找上了他這個門路,
“王大人的外室姓沈,所以那宅子就喚了沈園?”
她的消息如此靈通,讓茶幾邊的陳娘子臉色微變。
韓娘子以為她不滿意韓二老爺四處押寶找靠山,連忙要開口。季青辰卻擺手笑了起來,道:
“你們倒是會押寶。”
這次總算是押對了。
天氣入冬,戰事果然如樓云所料。
金軍匆忙撤軍,首先就牽動了山東青州的戰局。
季辰虎率十八連環寨的留守兵馬作為前鋒。李全一路收攏各州縣義軍、民團、漢人土豪的民勇為前軍,樓云為中軍。王世強監軍的明州水師登岸為后軍。
一舉拿下山東沿海、運河沿線的五個州城。
宋軍向西直逼汴梁。
捷報傳到臨安城,舉朝轟動,金國遣使議和。
官家得意地向金國使者表示,從此以后他不打算叫完顏景為叔叔了。
身為平章軍國事的大韓居然暗中上奏,請官家忍一時之氣。免得金國國主整軍待戰,大韓覺得暫時麻痹金國,等北伐以竟全功后再把金國國主獻到太廟。
這豈不是更風光?
聽到這個小道消息之后,受封為山陰郡夫人的季青辰都覺得:
大韓你是不是腦抽了。
你逼著官家認叔叔,你以為你會有好下場嗎?
“他其實也是老成之言,金國實力還在,徹底翻臉還不是時候。但他想繼續北伐攬權自重的心思誰都明白。”
淮東節度使這個官職徹底被廢了。
樓云回到了京城,山陽城里設了制置使,節制壽威、武寧兩軍。
但想要和節度使一樣軍政、民政一把抓當然是不可能了。
另外,朝廷還在議著要派一個文臣過去做監軍。
聽說王世強的呼聲很大。
樓云很淡定地沒在意這些,他和季青辰各自在東城的涌金門下了船。
樓、季兩府的主人雖然訂了親卻都很講禮數,他們各自隔得遠遠的上馬坐車。
京城可不是山陽城。
樓云身邊的家將、隨從、文書一行人也有近百位,季府是暴發戶那就更不用提。許淑卿生下一個女兒后,非要回京城里來養著。
反正季辰龍過幾日也要進京,季青辰也就答應了。
她正需要季媽媽幫她調養身體。
通向涌金門的官道只有一條,樓府與季府并行時,兩府的人難免混在一起。
樓云才能策馬過去和她說兩句話。
護車的姬墨當然不會趕他走。
樓云悄聲說著,道:
“大韓府里有人出了主意,馬上就要整軍固守濟州,我看他是想收復汴梁。到時候平章軍國事還是小事,韓家要謀一個生前郡王的封爵。我看著,官家已經是忍無可忍了。”
“是封無可封了吧?”
季青辰想著,“聽說吳太后已經病重了?難怪大韓這樣著急。”(